興元府，興元戎司衙門。
大堂內，濟濟一堂的大臣將領，官職最低都是統制官和一路轉運使，神色各異。
近日來，不斷有金地軍民南逃，紛紛進入興元府境內。從他們的口中得知，蒙古大軍在鳳翔府集結，游騎不斷南下打探，南下攻宋，似乎就在眼前。
“陛下，韃靼五萬騎兵，兩萬漢軍，共七萬大軍在鳳翔府集結，主帥為托雷和速不臺，漢軍萬戶為劉黑馬，南下侵我大宋，只在數日！”
興元戎司都統制江萬載稟報，眾將臣都是面色凝重。
七萬大軍，其中五萬騎兵，的確是來勢洶洶，讓人心驚。
丁亥年，只是兩萬蒙古大軍，已經鬧得利州西路雞飛狗跳，這一次七萬大軍來襲，非同小可。
“陛下，此次韃靼大軍來勢洶洶，臣這小心臟，好緊張啊！”
余玠的話，讓堂中的氣氛，舒緩了不少。
“余玠，河西路西夏路援軍，已經東進秦州了嗎？”
趙竑莞爾一笑，向余玠問道。
“陛下，我大軍分批進入秦州、鞏昌府，秦州兩萬，鞏昌府三萬。只等陛下一聲令下，便頃刻南下，與韃靼大軍決一死戰！”
余玠抱拳請令，慷慨激昂。
蒙古大軍集結重兵，壓力之下，他反而是斗志昂揚。
“崔與之，你坐鎮利州大營，大軍的后路，就交給你了。”
趙竑一一叮囑，面色凝重。
“陳隆之、郭正孫，利州西路，都已經堅壁清野了？”
等到兩位安撫使一一回復確認，趙竑這才繼續說道：
“眾卿，這是一場國戰，也是一場大戰，不容有失。我還是那句話，戰爭的目的，在于最大限度地殺傷對方，讓對方失去抵抗能力。這場戰爭打贏了，我大宋就有機會扭轉大宋和蒙古國之間的態勢。若是敗了，恐怕局面會更加艱難！”
他看著堂中眾將臣，微微一笑。
“各位，你們有信心嗎？”
滅了七萬蒙古大軍，一戰而定乾坤，這是一次絕佳的機會！
“陛下放心，只要韃靼大軍南下，臣一定殺他個尸橫遍野，血流成河！”
隨同鎮守興元府城的孟珙，興奮說道。
皇帝真是料事如神，蒙古大軍果真要揮兵南下，借道宋境。
“陛下，韃靼大軍只要進入興元府，臣一定會讓他們進來的容易，退出去難！”
王堅兩眼放光，興奮難耐。
洋州防線四萬大軍，一定要殺得蒙古大軍尸橫遍野，血流成河才肯罷休。
“陛下，韃靼有五萬騎兵，要大肆殺傷對方，歸根結底還要進行野戰。這一次，恐怕要看一下我軍的野戰能力了。”
曹友聞一語中的，說到了趙竑的心上。
要阻止蒙古大軍東進，必須野戰，不可能據險而守。十幾萬大軍作戰，漢中平原，到時恐怕會是一個巨大血腥的屠戮場了。
“不是要殺傷或者擊退，而是盡量要全殲托雷部，要讓漢中，變成七萬韃靼大軍的墳墓，一舉破了韃靼鐵騎戰無不勝的神話！”
覺得臣子們似乎沒有領悟自己的意圖，趙竑鄭重其事，叮囑著眾人。
戰略上藐視對方，戰術上重視對方。這也是他一貫秉承的作風。
“傳令給大散關的守將王仕信，韃靼大軍南下時不要阻擋，放他們進來。”
趙竑看著曹友聞和余玠，鄭重其事。
“一旦韃靼大軍南下，曹友聞率兩萬大軍攻占鳳翔府，斷了韃靼大軍的后路。余玠率三萬大軍南下，從武休關一線進入漢中。呂文德和江萬載不要截擊，把韃靼大軍全部放入漢中，和余玠一起，做一個大口袋，把托雷困死在漢中。”
他看著范鐘和郭正孫，叮囑道：
“范鐘、郭正孫，一旦我大軍大勝，會趁勢進入陜西。糧草輜重轉運，沒有問題嗎？”
糧草輜重，才是兵進陜西的保證。
“陛下放心，河西糧草三十萬石，已經集中在蘭州。戰事一起，不足半月即可運到長安。后續的七十萬石糧草，也會陸續運到。”
范鐘的聲音里，有一絲不易覺察的驕傲。
自從宋軍挺進河西，到現在僅僅四年，已經屯耕達三百萬畝，幾乎達到了唐中期時的水平。軍屯達兩成，達六十萬畝。
而今年提供給附近幾路的上百萬石糧草，都是來自軍屯民屯。
若是加上戰馬供給，河西已經實實在在成了大宋的糧倉和馬場。
“陛下，大軍所需的輜重，包括火器彈藥，隨時可以由沔州運往秦州，然后運往陜西。”
郭正孫也是信心十足，回答毫不猶豫。
有利州兵器制造分司和沔州兵器制造分司兩個火器制造點，火器供應不成問題。加上沔州距離鳳翔府不過五百里，一路都有宋軍的驛站，最多十天，就可以進入鳳翔府。
“兩位卿家，那就拜托了。”
趙竑欣慰地點了點頭。看來，調范鐘進入中樞替代年老的薛極或宣繒，似乎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趙竑看了看眾人，做了最后的總結。
“諸位，大戰在即，勝則敵我攻守之勢轉換，大軍攻占陜西。敗則國勢日衰，甚至一蹶不振。朕在這里，拜托諸位了！”
趙竑向著滿堂眾將，輕輕地低頭一揖。
“臣等絕不負陛下所托！”
眾人一起肅拜，異口同聲。
軍士進來稟報，滿頭的汗水。
“陛下，韃靼使者到了沔州城！”
“果然來了！”
趙竑輕輕拍了一下桌子，滿堂的臣子都是興奮了起來。
“陛下，韃靼大軍，果然要南下了！”
余玠忍不住一句，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陛下運籌帷幄，料事如神，實為我大宋之幸！天下萬民之幸！臣為我大宋賀之！”
崔與之恭恭敬敬，肅拜一禮。
運籌帷幄，料事如神，大宋有如此明君，中興指日可望。
“臣等為我大宋賀之！”
眾臣子一起肅然開口，的確是心服口服。
不是皇帝提早在西北籌備、調兵遣將，恐怕邊塞真要亂成一團，不知道多少百姓又要遭殃。
“這下服了吧！”
趙竑放下心來，哈哈一笑。
“呂文德，你和郭正孫先回沔州城。怎么應付韃靼使者，如何激怒他們，你們知道嗎？”
兩國已經撕破臉皮，沒有再浪費表情的必要。
“陛下放心，臣等必不讓陛下憂心！”
呂文德和郭正孫心知肚明，紛紛領旨。
不就是強硬一些，讓蒙軍惱羞成怒，不得不大舉南下。
蟄伏了這么久，不就等這么一天嗎？
他們也想看看，要是不借道，蒙軍到底會不會強行借道？
“托雷派使者前來，韃靼大軍南下，恐怕只在數日之間。各將各回守地，不要輕舉妄動。記住了，把韃靼大軍放入漢中，一決死戰！”
托雷部雖然有兩萬漢軍，但也有五萬騎兵，一人雙馬或三馬，行軍速度不會慢，大戰一觸即發。
眾將出了官衙，人人都是步履沉重，難見笑容。
“王堅，洋州防線可是東入我大宋腹地的最后一道屏障，你可得守好了！”
曹友聞鄭重其事，叮囑著王堅。
洋州防線四萬大軍，如果蒙古大軍全力攻打，壓力山大。
“曹友聞，放心吧！有我在，不會讓韃靼大軍得逞。他們想突破漢中防線，得從我王堅的尸體上踩過去！”
王堅點了點頭，臉色凝重。
相對于以往的守城戰，這次可是徹徹底底的野戰。蒙古七萬大軍，非同小可。
“讓曹友萬在你麾下好好做事，戴罪立功。告訴他，放下包袱，別讓陛下失望！”
曹友聞拍了拍王堅的肩膀，低聲一句。
從一路主帥，連降三級，弟弟要是扛不住，可真就廢了。
“呂文德、江萬載，到時候韃靼大軍南下，我會率軍從武休關進入漢中。到時我會派人傳送軍情，咱們一起進兵。陛下萬金之體，可不能出任何差池！”
余玠對呂文德和江萬載說道，臉上的云淡風輕蕩然無存，滿滿的擔憂。
看來，蒙古大軍南下，他也是惴惴不安，失去了應有的從容。
“老曹，攻打鳳翔府，恐怕還得依靠汪世顯兄弟。他們是韃靼人，應該能派上用場。”
“老余，放心吧。鳳翔府，就交給我了！”
曹友聞和余玠二人，相互低聲細語。
“各位兄弟，漢中之戰，就交給各位了！”
孟珙出來，向曹友聞等人抱拳行禮。
“老孟，韃靼大軍要是敢南下，保管他們有來無回！”
“老孟，陛下就在興元府城中，他老人家要是少了一根毫毛，我們兄弟都饒不了你！”
“孟將軍，千萬照看好陛下的安全！”
眾將紛紛開口，語重心長，孟珙鄭重應允。
“放心吧！兄弟們，咱們戰場上相見！”
“戰場上相見！”
“戰場上相見！”
眾將依依惜別，紛紛上馬，不知是誰，慷慨豪邁，馬上大聲唱了起來。
“睜開眼吧
小心看吧
哪個愿臣虜自認！”
一眾將領扯開嗓子，跟著高聲唱了起來。
“因為畏縮與忍讓
人家驕氣日盛
開口叫吧高聲叫吧
這里是全國皆兵
歷來強盜要侵入
…………”
眾人打馬，分道揚鑣，歌聲猶自嘹亮。歌聲傳來，趙竑也是心頭感慨。
大宋這頭睡獅，也應該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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