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臨安皇宮,穿過禁衛森嚴的重重“關卡”,作為當朝國舅的賈似道,才進了慈元殿。
進了宮殿,里面雖然肅穆莊嚴,但沒有綺麗的帳幔,也沒有色彩絢爛的織毯,掛的山水畫也似乎不是名家之手,宮女們無人身著華服,家具也是一般,上面的飾物也看不出任何奢華,古董花瓶等難得一見。
一切都是那樣質樸,好像都是舊物,甚至是有些陳舊。
“姐姐,你這一身打扮,是不是有些過于節儉了?”
看到出來的賈似錦身著麻衣,頭上只有一根普普通通的銀釵,賈似道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二人同父異母,賈似道三歲母親被趕出了賈府,賈似錦大賈似道三歲,二人自小一起長大,感情還算融洽。
“陛下讓后宮嬪妃節儉,無大慶祭祀典事等,不得身著絲錦之物,衣服不得拖到地上,幃帳不得繡花紋,杜絕奢侈之物。我這個后官的婕妤,當然要帶頭了。”
賈似錦微微一笑,讓弟弟坐下說話。
“陛下這是效仿漢文帝之故事,儉樸治國,體恤民力。皇帝就是皇帝啊!”
賈似道搖搖頭嘆了一句,隨即恭維起姐姐來。
“姐姐,你本來就是個美人。現在不施脂粉,可比當年的虢國夫人。怪不得陛下那么寵你!”
也只有皇帝那樣神靈一般的人物,才配得上傾國傾城的姐姐。
“你當姐姐禍國殃民啊!姐姐可不敢驕奢淫逸,讓宮中嬪妃和大臣們非議。”
賈似錦笑意盈盈,嗔了弟弟一句。
虢國夫人楊氏,是唐朝楊貴妃楊玉環的三姐,自負貌美,平時都是素面朝天,從不濃妝艷抹。憑借楊貴妃的得寵,受封虢國夫人,賜以豪宅,驕奢淫逸,顯赫一時。
天寶十五載,安史之亂發生后,虢國夫人逃出長安,自殺于獄中。
“姐,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希望你在宮中受寵。”
賈似道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賈似錦也是淡淡一笑,隨即問道:
“你這次告假,要待多久?姐姐給你做了幾雙鞋子,走的時候帶上。”
弟弟已經是朝廷軍官,估計也待不了幾天,就要上戰場了。
“西北戰事結束,太后病逝,陛下卻讓六軍休整,讓陜西休養生息。都一年過去了,陛下似乎忘了北伐。軍中人心浮動,各軍將領紛紛進言要求北上。我也是在等待陛下的旨意。”
賈似道的神情,似乎有些遺憾。
“那些個驕兵悍將,得隴望蜀,還不死心。最好不要再打仗了,省得姐姐整天為你擔心。”
和世上所有的女人一樣,賈似錦也是擔心自己弟弟的安全。
陜西一戰,雖然戰事以勝利告終,但死傷了數萬將士,損失慘重,朝中也是非議洶洶。
“姐姐,身為軍人,保家衛國,只有精忠報國,沒有明哲保身。姐姐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賈似道卻正色說道,有自己的主張。
“說不過你,知道你憂國憂民,大公無私。你現在有相好的女子沒有?什么時候成親?”
賈似錦沒好氣地瞪了一眼弟弟,心情卻舒暢了許多。
皇帝偃旗息鼓,暫時不提北伐,皇帝不用為國事發愁,她也不用為弟弟的安全操心。大家都消停下來,好好享幾天天倫之樂吧。
“哪有!我天天在軍中,哪里顧得上!”
賈似道的臉,不自禁紅了起來。
“金陵學堂和講武堂不是都有女學員嗎,你就沒有看上一個?再說了,打仗歸打仗,總得成家吧!”
賈似錦好奇地問了起來。
兵部尚書魏了翁的女兒魏思思,不就是講武堂出來的,和田義成親。還有那個執政大臣真德秀的兒子真志道,不也娶了金陵講武堂的劉芳凝嗎?
“姐姐,講武堂和金陵大學堂,都只有不到一百女學員。狼多肉少,好的早被搶光了,差的都沒剩下。軍中都是二十四五才成婚,三十歲沒成親的也大有人在。我還年輕,不急!”
金陵講武堂創辦七年,金陵講武堂的女學員人數一直增長,卻未能突破百人大關。這不得不說,是一個遺憾。
至于金陵大學堂,女學員人數多些,金陵師范學堂更是不少,有時候要去見識一下。
賈似道看了一眼周圍,趕緊轉移話題。
“姐姐,錚兒呢?陛下不在宮中嗎?”
趙錚是皇帝的三子,自己的親外甥,今年已經五歲。
“錚兒去資善堂讀書了,他現在是沂王嗣孫,稍后還要去玉津園練武。到了黃昏時你才能見到。皇帝說了,等到年齡合適,就送錚兒去金陵學堂和金陵講武堂進行什么深造。”
資善堂是皇太子、皇子就學場所,還是議政、宴客,以及整理和收藏書籍等場所。到了趙竑這里,只是作為皇子就學和講筵,接受教育,學習儒家經典和史書。
至于玉津園,那是皇家騎射之所,現在是禁軍駐扎之地。皇子培養上文武雙全,皇帝可謂是用心良苦。
“陛下圣明,皇子出來都是文武雙全。陛下高瞻遠矚,讓人嘆服啊!”
賈似道連連點頭,很是贊賞皇帝育兒的舉措。
“皇子的教育,陛下當然看重。”
說到這里,賈似錦看了看周圍,身子前傾,壓低了聲音。
“陛下現在御書房批閱奏折,心情很不好。那個楊意楊貴儀,又惹陛下生氣了!”
“姐姐,這又是為什么?”
賈似道一驚,下意識壓低了聲音。
讓英明神武的皇帝生氣,這個楊意,不知道又犯了什么錯?
趙竑在軍中威信極高,將士奉之為神明。賈似道這個趙竑的擁躉,第一反應是楊意不對,惹惱了皇帝。
一個大齡寡婦,整天花天酒地、吊兒郎當的,也配得上英明神武的大宋皇帝?
“陛下提倡節儉,楊貴儀每月支出都超過200多貫,還經常出宮招搖,幾次醉酒,自己的女兒也不管。陛下很是惱火。她還想要陛下把德壽宮賜給她,作為她看書修身之所。你說,陛下能不生氣嗎?”
賈似錦低聲細語,眼里隱隱的譏諷之色。
“200貫?德壽宮?她是不是瘋了?”
賈似道大吃了一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200貫,一個普通百姓勞作整整三年才能掙取。他這個副統領,一年俸祿也不過100來貫。
楊意如此驕奢淫逸,擺明了是耍小性子,難怪皇帝要生氣了。
至于德壽宮,原為宰相秦檜的舊第,因有望氣之人稱“有王氣”,待秦檜亡故后就收歸官有,改筑新宮。后來宋高宗趙構作為太上皇移居,并改名“德壽宮”。之后,趙構養子宋孝宗為表孝敬,將德壽宮一再擴建,時稱“北內”或“北宮”,為臨安城第一府邸。
楊意想要皇帝把德壽宮賜給她,這不是恃寵生嬌,太過放肆了些。
“你不知道,前些天她飲酒回來,可能是喝多了些,竟然發酒瘋訓斥陛下的嗣母沂王妃,說話很難聽,還怪陛下不讓她當皇后。被陛下怒罵,趕出了宮去。”
賈似錦幸災樂禍的話,讓賈似道大驚失色,聲音都發起顫來。
“姐……姐,那……后來呢?”
沂王妃,把皇帝養大的嗣母,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孝敬都來不及,還去得罪。
這個楊意,純粹是找死,自作自受!
這可真是太刺激了!
“后來陛下讓人打聽楊意下落,本來想給楊意個臺階下,讓她回來給沂王妃道個歉就行。誰知道楊意竟然拒不回來,一個人不知道哪里去了,自由自在,女兒也不管。”
賈似錦搖頭說道,顯然很是不理解楊意的肆意妄為。
“這真是應了陛下那句話,不作死就不會死。這個楊意,算是完了。”
賈似道下意識地覺得一陣輕松,不知道是為姐姐,還是為皇帝著想。
他看了看周圍,低聲問起了周秀娘和李惟名來。
“那德妃娘娘和賢妃娘娘她們,她們一向可好?”
建武元年,改元之后,周秀娘立為德妃,一兒一女,聽說就要被立為皇后,恩寵有加。
李惟名同年被立為賢妃,也是一兒一女。李惟名生性恬淡,喜讀詩書,似乎很得皇帝歡心。
這二人及其生下的皇子,似乎都是姐姐母子的潛在對手。
至于楊意被提為貴儀,賈似錦為婕妤,這都是嬪妃升遷,按部就班,并沒有什么異議。
“德妃和陛下是微末夫妻,共歷生死,她和陛下有情有義,誰也不能替代。”
賈似錦繼續說道,看樣子心里清清楚楚。
“自從我大宋收復西夏,李賢妃和陛下就疏遠了起來。很長一段時間,陛下都不去李賢妃那里去了。”
“怎么會這樣?”
賈似道的眼睛,睜得和雞蛋一樣大。
后宮就這么幾位嬪妃,還鬧得雞飛狗跳。皇帝也是仁慈,要是他,全都趕出宮去,自謀生路。
“這有什么奇怪的,故國情深而已。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除非陛下讓西夏復國,否則他們之間,恐怕……”
姐姐的話,讓賈似道懵懵懂懂,卻又搖頭。
“人心不足蛇吞象,西夏怎么可能復國?真以為我大宋是觀音菩薩嗎?”
皇帝雖權傾天下,但他的煩惱,不比平常人少。
“德妃是聰明人,知道事君之道。陛下對所有皇子一視同仁。姐姐不會爭,不然反而對自己不利。陛下是大智慧,耍小聰明,只能是自討苦吃。”
賈似錦的話,讓賈似道連連點頭,額頭都冒出汗來。
“姐姐,你才是大智若愚啊!”
皇家的事情,還是少摻合為妙。
不過姐姐這種心態倒是不錯。什么宮斗外戚,在睿智的皇帝面前,根本是自取其辱。
“告訴你個好消息,過不了多久,你就又要當舅舅了。”
賈似錦笑意盈盈,還有些害羞。
“姐姐,那真是太好了!”
賈似道也高興了起來。又有了外甥,這代表著皇帝和姐姐感情不錯,怎么都是件喜事。
“姐姐,你怎么了?”
注意到賈似錦忽然捂住胸口,臉色發白,手里的針線都掉在了地上。
賈似道趕緊上前扶住了姐姐,詫異地問了起來。
“沒什么,就是有時候覺得心悸。歇一會就好了。”
過了片刻,賈似錦臉色才恢復了正常。
太醫們也瞧不出什么,看來并沒有什么大礙。
“姐姐,你可要當心啊!”
賈似道心驚膽戰,正要問幾句,宮女慌慌張張進來稟報。
“娘娘,國舅,陛下來了!”
賈似錦和賈似道趕緊都站了起來,很快,趙竑陰沉著臉進來,似乎心情不佳。
“臣(妾身)見過陛下!”
姐弟二人一起行禮,趙竑輕輕擺了擺手,臉上的難看似乎消除了一些。
“似錦,再過半個來月就過年了,看看宮里還要不要添置些什么?”
這是趙竑的特色,對嬪妃們都是直呼其名,自然親近。
趙竑坐下,賈似錦趕緊奉茶,賈似道仍在一旁抬頭挺胸肅立。
“陛下,一切都好。陛下就不用操心了。”
賈似錦笑意盈盈說道,不忘寬慰趙竑。
“臣妾給陛下剛做了件棉衣,陛下可以試試。”
太后楊桂枝剛剛安葬,實在是不宜大肆操辦。而且趙竑節儉,吃飽穿暖,還要那些身外之物作甚?
“最難消受美人恩。你這個大美人給我縫衣,我真是受寵若驚啊!”
趙竑笑著點了點頭,賈似錦趕緊把棉衣拿過來,給趙竑試衣。
“看起來不錯,那我就穿上了。”
趙竑脫下舊衣,提醒眉開眼笑的賈似錦。
“這件棉衣還能穿,你讓人洗洗。”
賈似錦心眼多,甚至有些“狡猾”,但她溫柔體貼,知道輕重緩急,讓他也覺得舒心。
“似錦,你有了身子,自己要注意點。”
趙竑看著腰圍漲大的賈似錦,仔細叮囑。
“聽太醫說,你的病情沒什么事。但是,你也得注意。要是出宮去,一定要有太醫隨同。”
賈似錦身體似乎有些隱疾,暈倒過幾次,不過都無大礙。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臟上的原因。
“陛下國事繁忙,不用擔心,臣妾自會當心。”
賈似錦趕緊應允,心里美滋滋。
相比那個不知所謂的楊意,她很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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