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心亭越發不理解自己這位父親。
其實從發兵到現在，父親做的每一個決定看起來都那么牽強。
說什么只要幫陛下除掉心頭大患，虞家就能取代李家。
但陛下當真能容忍一個發兵反叛的藩鎮節度使嗎？
就算說破天，那等待虞家的也只有死路一條。
“父親，都到這個時候了，你就算和宋威聯手，兒子也能理解，怎么聽您的意思，似乎還要對付宋威？”
虞君淮伸手一把攔住兒子的頸部，拉到面前。
“傻兒子，宋威是個小人，他能為了和我締結聯姻，就讓兒子休掉林朝陽，要知道林朝陽可是他好兄弟之女，這樣的人能信得過嗎？”
“就算如此，可宋威好像也是咱們如今唯一的活路了。”
“事到如今，你還想不明白嗎？你仔細想想，我大梁朝局之下，李載若是死了，誰得利？”
虞心亭臉色蒼白，頓時心里有了一個答案。
“難怪父親如此毫無忌憚，是啊，一個李載若是下臺，再換一個李載上去不就行了，只要我們虞家擁護的這個人，同樣能做到李載那般權傾朝野，那護住虞家又算什么難事呢？不一樣都是挾天子以令諸侯嗎？父親可否告訴我，咱們為之賣命的那個人，是陸姓還是姬姓？”
虞君淮會心一笑，拍了拍少年的腦袋。
“少打聽！亂世浮沉，走錯一步，那就是萬劫不復，你爹我有自知之明，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永遠守在湘南，好好看著你和心兒，可是沒辦法啊，你我身在朝局，上面的人明爭暗斗，咱們夾縫求存，也得拼盡全力才行！”
……
幾日后，陰風谷內，李載坐在沙盤前，來回盤算著這次的戰況。
“哪兒不對勁兒，總覺得哪兒不對勁，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錯呢？”
李載喃喃自語。
看到他心情似乎不太好，薛寧珂小心翼翼煮茶端到一旁，而玄素小丫頭在坐在一堆文書前，好奇地翻看。
玄素丫頭這些日子在薛寧珂的教導下，已經能學會了不少字。
也勉強能咿咿呀呀說些簡短的語句，她學東西很快，天資聰穎。
“文若哥哥，你在發什么愁呢？不是說這次大戰已經勝券在握了嗎？”
“是啊，可總覺得這虞君淮有些不對勁兒，他圖什么呢？就算真的殺我了，就一定能取代我成為新的四大輔臣之一？就憑他的勢力怕是不夠格吧？”
說到一半，李載抬頭看向不遠處正安然坐在桌邊的虞心如。
這女人也是奇怪，被自己抓來，封了修為，淪為階下囚。
但卻始終一副風輕云淡的模樣，她好像根本就不害怕。
“相國大人不必這么看著我，我早說過了，關于湘南軍的事情，我一個字都不會說。”
李載溫柔一笑。
“髣髴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之回雪，虞姑娘之風采，果真不凡，穩坐敵軍帳中，卻是榮辱不驚，你是不是覺得本相不會拿你怎么樣？”
倒也不是李載捧她，而是這女子確實不凡，有巾幗英雄之傲骨，亦有高門貴女的婉約，武能提槍上馬斬敵首，文能縱橫棋盤點江山。
更重要的是，這女人的姿容，就算和自己身邊諸美比起來，也絲毫不遜色，甚至還有艷壓群芳的跡象。
虞心如端起茶杯，淡然一笑。
“身為俘虜，會如何不還是相國一念之間嗎？”
這些天，和虞心如也聊了不少，李載知道她曾提議強渡飛流澗，如果虞君淮真的采納了她的建議，說不定眼下自己已然身首異處。
“虞姑娘的氣度果真不凡，但你可知道，就算你們這次真的殺了我李載，同樣也逃不過毀家滅門的下場。”
“是嗎？可父親是家主，他選擇了這么做，那我虞氏兒女，應當前赴后繼！”
李載來到虞心如面前坐下，看向這位姿容絕世的美人，一時有些心動。
“本相喜歡你的處變不驚，不如留在我身邊做個女諸葛如何？”
“女諸葛？那是何意？”
“你可以理解為軍師！”
“哼！怕是相國大人想的，不僅僅是要我做軍師吧？”
李載伸手拈起面前美人的一縷秀發，帶著幾分輕挑的目光看向她。
虞心如有些不安地挪開目光。
“哼！我虞心如寧死也不受你這般羞辱！”
李載松開手，隨即笑道：
“我知道，你如今都沒有選擇自行了斷，那是因為還在等待一個變數，可若是我告訴你，你的父親和兄長必死無疑，那到時候你會選擇獨活，還是自我了斷呢？”
李載知道這虞心如一身傲骨，也清楚若是虞家滅門，她絕不會獨活。
“相國大人何必明知故問呢？之所以現在還沒有這么做，也只是想親眼看著父兄斬下你的頭顱！”
“是嗎？虞姑娘，你這么聰慧，難道就沒有懷疑過你父親此舉的動機？”
白衣少年將手中茶杯放下，直視李載，目光沒有半點退避。
“那些不重要，我倒是好奇，相國大人就這么確信自己能贏？在這大梁，想讓你死的人可不止我們啊！”
虞心如輕蔑的冷笑，似乎已經看到了李載的死路。
就在這個時候，陸晟突然走進大帳。
“相國大人，宋威將軍在山谷外求見，說是帶著圣旨來的。”
“宋威？他來干什么？”
“相國，湘南軍沒有阻攔宋威，說不定虞家父子已經投降，畢竟這兩日山上的探子回報，說湘南軍已然糧草斷絕，營中將士個個身體虛弱，已然沒有再戰之力！”
李載皺起眉頭，他也認為湘南軍的糧草撐不了多久。
所以才來陰風谷設殺局。
虞君淮沒有直接進入陰風谷來和自己拼命，說明他還不傻，沒有想著將家底兒都霍霍干凈。
投降，確實也在預料之中。
只是這件事和宋威那老小子牽扯上，李載心里本能地生出了提防。
“讓你給黑云騎的書信送到了嗎？”
“回相國，已經送過去了，姬將軍回信說，黑云騎剩下不足四千人，在南岸打掃完戰場之后，便已按照您的意思整裝出發，說是從那天戰斗結束算起，最多三日就能抵達陰風谷，算算時間應該就是今明兩天能到！”
“那給洛陽的信呢？”
“李統領那邊，相國難道還會擔心出什么問題嗎？”
“很好！先去請宋威，畢竟是天子使臣，我倒要看看他想耍什么花招！”
此時虞心如的臉色突然變得有些蒼白。
她深感不可思議地看向李載。
“你……你讓黑云騎來陰風谷，還提到李統領，難道是禁軍統領李儲？莫非你還想……”
“噓！”
李載走到她面前，用手指按在她櫻色雙唇之上。
隨即說道：
“我并不想對你們虞家趕盡殺絕，如果你父親真的打算投降，一切作罷，畢竟，我還想讓虞姑娘做我的枕邊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