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蘭正在走過去的動作一頓,渾身僵住。
果然,她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哲赫已經開始在嫌棄她了。
“還能指望你?你能做什么?”
她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只是睜大眼睛呆呆看著哲赫。
然而哲赫在說出這句話后仿佛打開了閘口,瞬間宣泄起了心中郁結的不滿。
“你羌人一族敗落成什么樣了你自己知道,若不是父汗當初看在與你族有些故舊淵源在,收留你為義女,并傾力教導你栽培你,你又豈會有今日的機緣?難不成你還真以為自己有母儀天下之威,經天緯地之才?”
他冷冷看著明蘭,像是一個上位者在俯視著他的奴仆,絲毫不給一點情感,甚至無情嘲諷道,“若不是我顧念你我自幼一起長大的情分,此時王城之中哪還有你容身之處?封你一個太子妃的銜,你還真以為是自己應得的了?除了我,還有誰會將你看得入眼?”
明蘭渾身冰冷,心臟顫抖得越來越激烈,她不敢相信這些傷人的話都是從哲赫口中說出的,就那么絲毫不留情面的對著她傾瀉而出。
只是,她心中隨之而來的是強烈的驚慌和不安,望著哲赫指責的眼神,她強忍著即將涌出的淚水,反思了一下自己。
好像哲赫哥哥說的都是真的,在這么多年里,自己只是在努力扮演一個聽話的人,但是卻沒有為義父為哲赫哥哥做出什么有用的事情來,甚至還會無意中闖下一些禍。
果然,哲赫接著就說道:“金衛是父汗這么多年費心拉攏的高手,你明知他們一個個都是父汗的寶貝疙瘩,可你竟然都不動動腦子,一個自以為是的奇思妙想就將他們送去了天機營和紅粉的陷阱,你說,你是不是配不上太子妃之位?我因此事向父汗為你求情,還盡力拉攏旁人來給你說好話開脫,你卻只知道管我喝不喝酒!”
明蘭終于哭了,眼淚洶涌而出,上前一把抱住哲赫。
“哲赫哥哥,我知道錯了,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哲赫也似是說得煩了,又加上酒還沒醒,惡狠狠地一把推開明蘭,罵道:“我現在要睡覺,晚上還要去喝酒,你給我滾!”
砰的一聲,明蘭倒摔出去,重重跌倒。
以她的身手本應該在第一時間調整身形,不至于摔跤,可是現在她心神失守,竟然一頭撞在了墻上。
她忍著后腦的劇痛掙扎著站起身來,卻見哲赫已經合衣躺到了床上,呼呼大睡了起來。
明蘭站在原地呆呆看著哲赫,腦子里一片混亂,但漸漸的有個念頭浮現。
“我要做些什么,我一定要做些什么!”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便再也抑制不下去了,仿佛如洪鐘大呂一般在心中回蕩,將她震得清醒過來。
或許是從小就在儺咄嚴苛的教導和哲赫相對親和的陪伴下長大,明蘭的思維方式和處事風格深受影響,此時被哲赫一頓罵,她竟然沒有半點失望和憤怒,而竟然開始反思起了自己的所作所為。
最終她得出的結論,就是自己確實沒有做好,沒能達到義父和哲赫哥哥的期望。
后腦的疼痛已經被她忘卻,現在她的心里只想著如何認真表現,讓義父和哲赫哥哥看到自己的進取和改變。
只是這么多年來她一直都只是在受儺咄的指使做事,從沒有自己判斷事務的能力,此時雖然做出了決定,卻一時間不知道該從何做起。
片刻之后,她深深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哲赫,咬了咬牙轉身離開了房間。
海押力城外,某座極其尋常的氈包房中,明蘭見到了一個滿臉滄桑的老人。
只是她沒有拿捏太子妃的架子,而是十分恭敬地行了個禮,稱呼道:“二叔公。”
老人靜靜看著她,眼神中帶著憐惜和寵愛,片刻后輕嘆一聲道:“是有什么為難之事了么?坐下說吧。”
“謝二叔公。”明蘭放低姿態,全然一副晚輩的謙恭,順從的跪坐在了老人對面。
這是羌人部落的二長老阿蘭木,是明蘭祖父的親弟弟,當年明蘭父母早亡,祖父又是族長,事務冗繁,她自幼便是由二叔公帶著的,因此和老人最為親密且信任。
如今大月氏和韃靼正在開戰,羌人數萬兒郎盡數被派到了前線,而其余族中的老弱婦孺則全都被留在了王城附近,明著是給他們一個富足優渥的生活,實則卻是將他們押作人質,以防前線的羌人戰士不盡心應戰。
明蘭滿懷心思來到這里,就是因為自己理不清頭緒,想來找二叔公求解的。
這是羌人族中的智者,又是明蘭信賴的人,能不能在今后受到義父儺咄以及哲赫哥哥的信賴和倚重,只能靠他了。
兩人相對靜坐,良久之后,明蘭終于艱難開口,委委屈屈的看著阿蘭木道:“二叔公,我是不是很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