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春不渡長安 > 第217章 你最恨的是誰?
  云霧遮說,他是天生適合給別人背后捅刀子的人。說這句話的時候,笑容有那么一點飄忽,好像含著意味深長的東西,又好像只是無心。可是聽者卻留了意。

  梁王發現,那些年代久遠的事情,他已經很難想起來了,他甚至回憶不起當年自己父王和云霧遮等人面孔,唯有謝云嫣——謝云嫣的那雙眼睛。

  謝云嫣,這兩個字像是燒紅的烙鐵燙在心尖,讓他瞬間痛得有些窒息起來。

  那痛感讓他的意識有些模糊,一時竟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那一天有著天要破了一樣的大雨,明明是六月,卻冷得讓人發抖。

  他在佛前跪到身心麻木,明明父皇知道他與母妃是被他人陷害,卻固執地讓他替人背下黑鍋,不但下旨斥責,還罰他在寒潭寺的正殿院里跪上一天一夜,祈求佛祖原諒。

  原因無他,朝中大員和不受寵的妃子生下的不受待見的,非嫡非長的皇子,真龍天子當然會偏向前者。

  就在他心灰意冷想要一死了之時,眼前的雨卻突然停了。

  世人皆說謝將軍府的嫡出大小姐,美艷動人,熠熠生輝如明珠,他卻冷笑,分明是皎皎如明月,冷得讓人齒寒。

  那時剛入長安的謝云嫣并不知道他是誰,只將一方白帕遞了過來,聲音清淡,言辭卻算不上溫柔:“這位公子,不管你受了什么苦難,要么就咬牙撐下去,若是鐵了心尋死,也請體面些上路,省得連累父母在背后被人戳脊梁骨。”

  這番話雖然不怎么中聽,卻在絕境中讓他尋回了幾絲清醒。

  即便是多年前,年輕的謝家小姐好像什么都不往心里去,什么都不爭不搶……卻總有人把那些東西獻給她。

  就連向來眼高于頂從來看不起他的那些人,也都愿意把她帶在身邊,手把手地教她,卻又不愿意她遭受任何風雨。

  為什么她就這么幸運呢?梁王不止一次問過自己這個問題,他才是世間最努力最拼命的那個——

  他拖著死狗一樣的身體回去向父皇復命的時候,他一身是血九死一生的時候,他風刀霜劍地辦那些見不得人、也見不得自己的事情時候,謝云嫣在哪里?她有什么資格什么都不在乎地只按自己的意愿行事,她有什么資格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有什么資格,那樣意氣風發……

  梁王想,自己可能永遠只是一只隱藏在黑暗里的鳥,只是看起來威武雄壯。他永遠也學不會其他人身上那種與生俱來的放肆和驕狂。

  可這不代表他不會憎恨。

  但他又像是身不由己的一樣……被謝云嫣的意氣風發所吸引,最終形成了一種近乎于病態的占有欲。

  笑話……他忽然可悲地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是笑話。

  他恨父皇,恨蘇鈺,更恨把自己當成棋子操控的云霧遮,甚至也恨能輕易奪走別人注意力的謝云嫣,恨過那么多的人,可是最后卻發現,最恨的人還是自己。

  你看到她,想起了誰?

  當現在的梁王看見滿眼憎恨的她,想起了誰?

  因為頭天晚上研究醫書,再加上研究程副將給她的消息,第二天謝云嫣起床的時候,精神顯然不好,吃飯的時候都數次走神,差點兒試圖把自己淹死在一碗清漿里。

  就在謝云嫣剛在議事廳里坐下,甚至連來稟報要事的下屬副將們都沒見,蘇鈺便推門進來:“出了點事情。”

  謝云嫣微微皺著眉問道:“怎么了?”

  “藥商陳家老爺子現在屬意的接班人,也就是陳信義的三弟,”葉錦言說道,“說想請你賞臉吃個飯,準確來說是讓我陪你過去。”

  謝云嫣一愣,指了指自己:“我?”

  這個消息讓她有點摸不著頭腦,因為謝云嫣的直覺告訴她,這絕對不是一頓普通的飯能夠形容得了的事情。

  很有可能是一場鴻門宴。

  “我能不去嗎?”謝云嫣淡淡道,“雖然我不知道這到底是為了什么事情,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絕對不是什么好事。我也沒這個閑工夫去陪他玩什么家家酒。”

  蘇鈺輕笑了一聲:“陳家生怕我們不去,早就做好了準備。他們說,可以把家傳治療疫病的方子交給你?”

  謝云嫣覺得自己的頭又開始隱隱作痛。

  就因為這么一個消息,謝云嫣一整天都無精打采的,這一整天下來,她做過的唯一一件還算能緩解心情的事情,是告訴謝風可以給馮瀚之試探著上一些重刑,必要的時候可以讓他進水牢。

  畢竟謝云嫣自始至終,最厭惡的一件事情就是跟剛剛認識沒多久的人在酒桌上打太極,可是有些事情是怎么也避免不了的,即使你再不想做也必須要去做。

  這或許就是命吧,謝云嫣惆悵地想著。

  再次見到陳家大門的時候,謝云嫣心情和上次截然不同,她頭一次覺得今天的時間過得那么快,也誠心誠意的希望,現在這一刻的時間能慢一點,再慢一點。

  似乎存在著一種很有趣的現象,那就是在你期待著時間快一點過去的時候,它總是走得很慢,而相反……當你期待著時間走慢一點再慢一點,甚至希望老天爺直接把時間給停住的時候……一般時間就走得飛快了。

  其實當謝云嫣看到陳信義這個三弟的時候著實愣了一下,因為怎么說呢……這兩個人雖然長得很像,但是身上的氣質卻可以讓人覺得一個是天上一個是地下。

  怎么說呢,陳信義雖然很年輕,但是總讓人感覺能夠從他身上看到一個沉迷于酒桌還有其他各種青樓楚館等香艷場所的紈绔公子的標準模樣。

  而這個叫做陳信榮的男人,卻是一副儒雅溫潤的世家公子樣。

  謝云嫣一邊在心里默念人不可貌相來給自己洗腦,一邊和他寒暄,落座之后陳信榮就帶著半是討好半是探究的笑容開口說道:“我這么約二位出來,應該不算是太過冒昧了吧?”

  既然你知道,那一開始就不要請我們出來,謝云嫣這樣腹誹道,可是還是帶著場面性的微笑回應:“不過就是一起吃頓晚飯不是嗎?”

  陳信榮顯然已經接手了陳家的一些生意,很容易聊起藥材生意上的那點事,然而畢竟和謝云嫣是初次見面,交情不大可能言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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