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春潮撩火 > 第246章 番外(2)前世-“死別。”
  遇見姜泠的那天,傅硯舟剛好回國處理一個同政府土地規劃掛鉤的項目。

  這個項目內容涉及到祖母生前同祖父居住的那座莊園。

  那片土地本就是老爺子年輕時拍下來的地皮,如今政府的建設規劃與莊園沖突,莊園承載了祖父祖母一生的恩愛與美好回憶。

  醫療團隊說老爺子暫時應該不會再有生命危險,這件事又迫在眉睫,傅硯舟于是放下工作親自回國一趟。

  他已經許久沒回來過了,從飯局出來,耳邊是合作方老總說著關于日后那片莊園周邊的土地規劃。

  腦海中想的卻是,那個小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已經開始談婚論嫁了。

  如果沒有,他還有機會嗎?

  她有自己的工作,應該不愿意陪他出國虛度時光。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逃避,他有幾分故意不怎么再關注國內的心思。想到國內,就難免想到姜泠。

  他給不了她好的愛情,但人本性自私,只要想她,就有欲望滋生,他更怕看到她有了自己的幸福,會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不好的事情。

  合作商說著說著忽然提到了近來的形勢,嘆嘆氣,“這姜氏啊,也真是可惜,姜總在咱們這圈里可是數得上號的良心人了。”

  “他這一進去,老婆孩子可慘嘍,他那個女兒為了見他一面不知道跑了多少關系……”

  傅硯舟心不在焉的心神聽到“姜”這個字眼,一凝,以為自己聽錯了,“哪個姜氏?”

  “還能哪個,咱京城不就那么一個姜氏,就姜垣姜總啊,前兩天飯局上我還看見那位落魄千金跑關系呢。”合作商家里也有個差不多年紀的女兒,不禁生了些感慨。

  頓了頓,又笑著說,“瞧我,忘了傅總您常年在國外,應該不太清楚國內的新聞大事。”

  他壓低了聲音,“要我說姜總就是太良心了,做生意哪能一點爾虞我詐都參與啊,他們當官的不滿當下的錢權地位,想升遷,跟商家勾結,姜氏就是一塊兒不肥不瘦口感俱佳的肉,他不肯入泥潭,人家能放過他嗎?”

  “姜總進去這事兒也被瞞得挺緊的,新聞都不讓報道,只有咱們這些混的夠高的能聽見點風聲,誰敢在這時候伸手拉他一把。”

  “要不是姜總會做人,估計還得有不少落井下石的,就是可憐他妻女了,姜總也是出了名的顧家……”

  傅硯舟的心早就沉了下去。

  合作商見他皺眉,以為他不愛聽這些,也是,誰愛聽這些亂七八糟的,傅氏如今在國際上都是極有地位的企業。

  于是改了口風,“傅總下午忙嗎?不忙的話咱們去球場放松一把?”

  傅硯舟看他一眼,心里并不平靜,想著問問徐洋來龍去脈,淡聲拒絕了,“集團這邊還有工作,就不奉陪了。”

  合作商也不強求,笑著正要說上幾句場面話好就此告辭。

  傅硯舟右眼皮從聽到姜氏開始就不停的跳,此時更是跳的厲害了,他心神不寧的掃向遠處。

  一身潔白連衣裙的女孩子挽著人躍入他的眼簾。

  他微怔了一秒才認出那是姜泠。

  她挽著她的媽媽,看起來狀態還不錯,只是臉色有些蒼白。

  如果沒聽說姜家的事,他此時應該是有些高興的,但這時見到她實在是產生不起來好的情緒。

  沒有多余的心思去想為什么許淮臣沒有告訴他姜家的事,也沒有空閑的精力去想她怎么沒找他,好像有一團亂麻塞在他的腦袋里。

  他不知道他的小姑娘受了多少委屈,她向來是姜家的小明珠。

  右眼皮跳的愈發厲害了。

  正好是綠燈,他想過去找她,別人幫不了她,不愿意幫她,但他可以,傅氏不怕這些。

  剛邁開腳步,余光瞥到什么,傅硯舟的瞳孔驟然一縮。

  一輛不顧紅燈極速行駛的卡車。

  他條件反射的愣住,飛快的反應過來,大聲喊她的名字,讓她快躲開。

  顧不上身邊還沒離開的合作商,他只想快一點,跑向她。

  可他離她太遠,哪怕只有從這邊穿到那邊的路程。他只是兩條腿的普通人,怎么比得上失控卡車的速度。

  好在姜泠好像聽到了他的喊聲。

  她看到了那輛卡車,身體下意識讓她無法動彈,臉上也是一片空白,但她很快就反應過來。

  傅硯舟卻來不及松下一口氣,女孩子做出了讓他目眥欲裂的動作。

  她反應過來,用最快的速度推開了同樣站在原地的女人,她的媽媽被她在最后的時間里推開。

  她來不及再救她自己。

  他只能看著她。

  她像一片潔白的、薄薄的雪花,那么輕,一點重量也沒有,被卡車重重的撞出去。

  傅硯舟那一刻是無法產生情緒的。

  那場車禍綻開的血花,仿佛成了他人生中最后的色彩。

  他像一個看客,目睹著他牽掛著的女孩子的劫難。

  尖叫聲一片,被她推開的媽媽摔在地上,呆呆的反應不過來。

  混亂中,他好像斷電的機器人,無法去看紅綠燈,他艱難的重新扭上發條,摔倒,西褲的膝蓋位置被磨破,他撐著起來,繼續跑向她。

  這條路那么長,那么長。

  他終于來到她身邊,她像一個破碎的布娃娃,小小的身體下鮮艷的紅色不斷流出,染紅了她潔白的裙擺。

  他伸手,卻不敢觸碰她。

  她看起來很痛,眼睫毛也蹭上血漬,艱難的抬起手捉住了他停在半空中的手掌,他屏住呼吸。

  好像呼吸的重量都會毀掉她。

  她嘴唇動著,可她的聲音太小,他顫抖著湊近,聽到她說,“硯舟哥哥,幫幫姜家呀,幺幺求你了,好不好……”

  他語無倫次,只會說,“好。”

  “好,我答應你,你不要睡,幺幺,你別睡。”

  “你要什么我都答應你,求你了……幺幺,別睡好不好,求你……”

  他崩潰的喊著打120,尖叫聲仍在繼續,有人嚇得喊出車禍了,徐洋來的及時,不知道過了多久,救護車刺耳的聲音響起。

  她傷的這樣重,想觸碰都無從下手。

  這一切都像一場噩夢。

  搶救進行了數不清的小時,姜母昏迷后被送進了病房。

  傅硯舟等在搶救室外,這樣的場景在這幾年內他好像已經經歷了無數次。

  反反復復的在他的腦海中。可他體會到了一種比等在祖父搶救室外還要窒息的情感。

  他不知道當年祖母被搶救時,那個小老頭是不是也是這樣的感受。

  他慌得威脅醫生要救活她,像個發瘋的神經病,許多人按住他,最后他頹敗的靠著墻蹲在冰冷的地面上。

  無力的感覺逼的他幾乎呼吸不過來。

  他甚至想,求神拜佛有沒有用?

  救救她。救救她啊。

  她才二十出頭,二十四歲,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啊。

  一定要救救她……

  但沒有人能聽到他的祈禱。

  他付出什么都可以,可聆聽祈禱的人什么都不要。

  搶救室刺眼的橙色燈從亮到暗。

  如同上天終于判定了這場劫難的最終結果。

  姜泠被推出搶救室。

  傅硯舟站起身的過程中踉蹌著跪下去,起身緩慢的走上前。

  他不敢看向那張小小窄窄的床,害怕看到的最讓他的崩潰的場面。

  醫生說了許多話,他只聽見了“植物人”這三個字。

  植物人。

  不是最遭。

  他清醒了幾分,啞聲問,“她……什么時候可以醒來?”

  醫生平鋪直敘地說,“可能是一個月,一年,幾年,或者一輩子。也可能哪天就沒了呼吸。”

  “痛苦會一直伴隨著她,盡管她是植物人狀態。”

  傅硯舟無措的看著醫生。

  沒有人回想起他是商場上越來越如魚得水、手段狠絕的傅總,那雙潮濕的眸子讓他看起來像個脆弱的孩子。

  他想說救救她,求你不要讓她痛苦。

  她只是個脆弱的小姑娘,很怕疼的,不要讓她這么痛苦。

  但他知道,醫生已經盡力了。

  徐洋匆匆從外面趕來,停在他身邊,空無一人的樓道里說話聲帶著幾分回音,他聽到這個男人的哽咽聲。

  他動作一頓,盡職盡責的低聲說著姜家的事情。

  “姜氏本身并沒有什么問題,姜總也是恪守原則的人,上邊抓不到姜總的把柄,所以才一直把他關在里面……這幾天應該就能處理。”

  “傅總,那輛卡車的主人是酒駕。至于跟針對姜氏的人有沒有關系,還需要些時間去查。”

  傅硯舟沒說話。

  徐洋默了默,說,“抱歉,傅總。我不知道你對姜小姐……”

  他只是個特助,老板的感情生活他并不了解。

  傅氏的重心轉移到國外,國內的公司交到他手里,他代理ceo,也并不是什么輕松的事,沒有傅家的掌權人坐鎮,其他企業紛紛算計到他頭上。

  成了精似的老總們覺得他不比傅硯舟,就是個小助理,好欺負,在這兩年的漩渦中,他過得也不輕松。

  而他如今知道了幾分傅硯舟的感情,約摸也能想清楚,這位大抵是沒料到姜泠這樣的小姑娘家能出什么事。

  姜氏并不是什么出頭企業,向來安分,又不扎眼,什么事能輪到它頭上呢。

  徐洋有些猶豫,其實還有一件事他沒跟傅硯舟說。

  但想了想,他還是沒隱瞞。

  “姜小姐應該去國外找過您。”

  傅硯舟驟然抬起頭,潮紅和痛苦的眼底是一片茫然。

  他喉結滾動,艱澀道,“什么時候?”

  徐洋說了一個日期。

  傅硯舟眼睫顫了顫,記憶回到那一天,忽然失聲。

  剛好……是老爺子進搶救室的那天。

  他不由得想起那個他連模樣都沒看,就匆忙撥開的一只手。

  那是他所有的心神都被手機里被搶救的祖父拉去。

  他恨不得飛去醫院。

  有的時候命運就是這樣的。

  后來傅硯舟窮途末路到只能跪于佛祖前求姜泠平安偶爾會放空的想,這一切痛苦應該都由他來承受。

  如果他那天看到她了,姜家就能得到拯救,姜泠不需要到處奔波求救,姜母也不會心情不好,她或許就不會選擇在那天陪媽媽出門逛街。

  她不需要受那些莫須有的苦,她只需要開開心心的生活著,更不會經歷那場可怕的車禍。

  這些啊,都是他的錯。

  姜父從里面出來,來不及松口氣就得知了女兒的車禍,妻子也在昏迷中,人晃了晃,一瞬間就蒼老了。

  但他是這個家里唯一的男人。

  他不能倒,他要站起來。

  他得照顧身體和精神都不太好的妻子,和不知道還能不能醒來柔軟喊他一聲“爸爸”的女兒。

  酒駕的卡車司機被審問出來,是禍害姜家的那位見姜泠四處奔波,怕她真走通了關系把姜父救出來,敗露了那些見不得人的事。

  于是想假借一場車禍殺人滅口。

  傅硯舟處理了這一切。

  姜泠還沒有醒來。

  期間又進了一次搶救室,索性有驚無險,也沒有奇跡。

  姜父出來了,姜氏集團本身沒什么問題。

  但姜父沒有再經營公司的精力,把股份和公司都賣了出去,國內的醫學水平有限,他想帶著妻女去國外治療。

  希望能等來一個奇跡。

  傅硯舟同姜父商談,得到同意后,把他們安排到了傅老爺子在的醫院。那里有最好的醫療條件。

  男人滄桑哽咽的向他道謝。

  傅硯舟沉默地搖頭,他受之有愧。

  姜母接二連三受到打擊,有抑郁的傾向,姜父沒了公司閑下來,女兒也在醫院躺著,于是打起精神帶著妻子到四處散散心。

  女孩子穿著柔軟舒適的病服,安靜的躺在潔白的病床上。

  她的五官精致美好,除了皮膚有些蒼白外,如同睡著了一般,靜的好像潔白的天使。

  傅硯舟處理完工作來到醫院,忍不住小心翼翼的觸摸著女孩軟軟的臉頰,眼底忽然濕潤。

  姜幺幺,你什么時候掙開眼睛看看啊。

  都睡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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