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朝也就是靈光一閃,在皇帝回過味來,三兩下就被糊弄過去了。
皇帝思維敏捷是一回事兒,阿朝的點到為止就是另一回事兒。
她總是能在撒嬌的途中及時剎住,避免往惹人厭煩的方向發展。
......
幽蘭閣外,蘇婉又坐了一會兒,直到有個頭戴冪藜的男子站在身后,才緩緩起身,準備離去。
席上久久不愿離去的士人們都不免覺得遺憾,這姑娘怕不是個良家女子。
與外男同行不帶丫鬟,要么是夫妻,要么是秦樓楚館中人。
可這姑娘與那人完全不像是夫妻的模樣......
這般姿容若是風塵中人,到底是可惜了些。
但還是不乏有些世家子弟意欲窺探,蘇婉和那男子也仿若沒有看到。
“姑娘今日逛夠了嗎?”男子的聲音有些許尖銳,還夾雜了一絲不耐。
“逛夠了,能得見天顏,也算是無憾了。”蘇婉語帶笑意。
“姑娘不覺得可惜嗎?若不是蘇國公父子涼薄,說不定如今陪王伴駕的就是姑娘了。”
蘇婉不語。
涼薄是真,陪王伴駕倒也未必輪到她,就算是輪到又如何?
“是啊,可恨沒有這個若是了。”
心里那般想著,口中倒還是順著男子的話。
“姑娘知道身后有多少人嗎?”這句話問得有些輕浮了。
蘇婉笑道;“公公數數看。”
一聲“公公”將和諧的氣氛打破。
黑衣公公輕哼了聲,催促道;“接下來可就看姑娘的了,別讓主子失望才好。”
蘇婉住了腳步,緩緩道;“我到如今這個地步,全拜蘇家所賜,此恨不消,便是到了無間地獄也心緒難平。”
一行世家公子就跟著兩人來到帝都最熱鬧的秦樓楚館,紛紛暗想這女子果然不是個良家。
原本高不可攀的無瑕白玉,瞬間變成了可以估價的貨物。
“牡丹坊”這個名字一聽就不正經,蘇婉亦是頭回來。
記得小時候學過一句詩。
“唯有牡丹真國色”
國色之花為何冠上煙花之色?
姨娘小時候就對她抱有期許,希望她也有成為“國色牡丹”的一天。
最后沒想到是以這種方式?
牡丹坊共有三層樓,最上方足以俯瞰幾條街。
蘇婉一步步走上高臺,牡丹坊樓下的客人,紛紛被倚在憑欄的絕色佳人吸引。
只見美人丹唇輕啟,口中像是念念有詞,開始還是默念,最后她才喊出聲。
“蘇氏女蘇婉,國公府蘇世子之女,今日自呈蘇氏之罪,百年世家,幾朝重臣,趁西南受災,圈地萬畝,苛待佃農,暗害西南留縣欲上書主簿,又放火至其滿門被滅。臣女今日死諫,是為不孝,惟愿皇帝陛下懲治惡人!”
話音剛落,牡丹坊內常年彌漫的曖昧氣息頓時消散。
連在風塵中摸爬滾打的妓子也一時忘了與客人調笑。
世家貴女?這便是世家貴女?
還是名門蘇氏!
蘇婉緊接著又重復了一遍,字字鏗鏘,像是要用光所有的力氣。
今晚月色正好,月光映照著美人面,蘇婉微微伸出指尖,恰好接住幾縷浮塵。
......
那個丫頭還是老樣子,一慣貪吃。
蘇婉小時候就自負美貌,和家中姐妹并不親近,在姨娘的耳濡目染下更是看不慣嫡出的兄弟姐妹。
爹爹疼愛,姨娘又受寵,她的日子比嫡出的那三個還要好。
可自從她容貌損毀,一切就都變了,姨娘日日疑神疑鬼,性情愈發暴躁,父親也漸漸冷落她們母女。
她這才明白過來,父親的疼愛都是有條件的,比如她的美貌或者是姨娘的乖順。
至于情意......由誰給出的,誰便能再收回去。
從此夫妻和美,一家人盡可享受天倫之樂。
只有她和姨娘在暗無天日的小院子里日日怨懟。
哦......還有一個倒霉蛋,因為貪吃喝下了那碗下藥的銀耳羹。
真的是因為貪吃嗎?又真地這般巧嗎?
偏偏就是月團兒替蘇妙擋得災,這個趙氏的親生女兒,趙氏最不在意的一個女兒。
還有就是姨娘被處置之前聲嘶力竭地喊著藥量并不重。
香姨娘她再跋扈,若沒人蠱惑教唆,真地敢給人下毒嗎?
在西南的許多年,蘇婉總是會想起這些往事,越想越亂。
直到那個爬墻要摸進別院,意欲尋蘇家圈地證據的主簿出現......。
蘇婉開始只是拿他當個樂子的,一個沒有世家背景,靠著十年寒窗考取功名的小小主簿,竟然有膽子和蘇氏抗衡。
真是可憐又可笑。
可慢慢地,她竟然覺得有趣,原來這世上還有一種人,完全脫離了她所接觸的后宅陰私與爾虞我詐,就憑著對百姓的一腔熱血,為了西南餓死的幾十戶人家,以血肉之軀也要討個公道,哪怕粉身碎骨......
她被蘇家除名,但蘇國公也不會缺她一口飯,只不過困在西南的別院中,不得回帝都罷了。
誰又想回去呢?
就是有些無聊,但自從那個小主簿時常找她搜集證據后,她的日子倒是多了兩分色彩。
他給她講西南百姓,講田地稅賦。
她就給他講后宅陰私,講她那個狠心的爹,下毒不成反被處置的姨娘,讓他知道蘇氏有多可怕,里面的人有多瘋狂。
有時候她也會講講兄弟姐妹,喜歡吟風弄月其實文不成武不就的大哥,一心鉚足了勁奮發向上的二哥和三弟,還有心狠手辣的兩個姐姐,對了,還有個傻妹妹,據說就是被她姨娘給毒傻的。
她指著自己臉上的水仙花箔對著小主簿說:“這便是當初我那個傻妹妹想出的好辦法,頭一回,還是她專門學了給我畫的,你都不知道有多丑?你說她是不是傻啊?我和她又不親,她還費這個心做什么?”
小主簿從文書中抬起腦袋,淡淡道;“她不傻,比其他人都聰明,她知道你是她的姐姐。”而其他人都忘了。
是啊,一家子骨肉至親,他們原就沒有什么血海深仇,到底為何走到了這一步?
在那個大魏權臣之家,夫妻可以算計,姐妹可以反目,親生兒女可以利用,一家人可以互相陷害!
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下,藍衣女子像一只蝴蝶翩然落下。
緊接著樓下傳來陣陣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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