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春宴渡 > 第313章 走馬觀花

郝嬌嬌離府的那天,下了一場大雪,世人都說今年的這場雪來的特別的早,大約今年會是一個冷冬。蘇大娘子終究是一個心軟的婦人,眼看著郝家一點一點的敗落,在知道蘇敘白休棄郝嬌嬌的時候,也有一絲不忍,但是為了自己兒子的前程,他也并沒有阻止。郝嬌嬌走的時候,整個府邸都是空蕩蕩的,沒有人愿意來送她,雖然她還有些嫁妝,可是一個被休棄的婦人,有失去了娘家的依靠,想要在這個世道好好的活下來,就變得分外的艱難。郝嬌嬌的婢女建議他去奔赴舅舅家,起碼還有一條生路,等過些年,再找一戶人家嫁了過去,這輩子還能有一些盼頭。可這些日子,郝嬌嬌已經見過了,太多的人情冷暖,她那個舅舅,自從她家出事以后就從來沒有出現過,只怕如今躲著她都來不及,生怕受涼的,又怎么可能管她的死活。有其低著頭去找她受那些凌辱,倒不如自己活著,雖然艱辛一些,但是起碼還有幾分尊嚴。出城的路有些遠,可郝嬌嬌卻說想要自己走著出去,她從出生起就在這個城里頭了,她熟悉這座城里的每個角落,可是眼下她卻再也不能留在這里了,說一點都不傷心那就顯得太虛偽了。雪下的很大,郝嬌嬌一個人走在隊伍的前頭,身旁的婢女高高的舉著傘,雪花一朵一朵的飄下,她今日特地穿了一身正紅,她覺得孟對晚一定會來,她就是要穿著這一身紅,告訴她,縱然是他落魄了,可她依舊曾經是蘇敘白的正妻,而孟對晚,永遠都是那個抬不起頭來的小妾。她嘗試著抬頭挺胸的走在那條路上,可是路過的人每每看到她都會忍不住的咒罵一聲:“呸,奸臣的女兒,能是個什么好東西,活該被休!”
郝嬌嬌只覺得耳朵發熱,身旁的侍女也有些不愿意再繼續走了,畢竟這個世上大多都是勞苦的百姓,而這些百姓最痛恨的不過就是那些貪贓枉法的大官,而郝嬌嬌的父親,曾經位極人臣,算得上是最大的官了。郝嬌嬌也不想為難這個從始至終都陪在自己身邊,沒有離去的婢女,就讓她去后頭坐車了,今天的她說什么都得自己慢慢的走,她現在的的確確實落魄,可是她就是要抬頭挺胸的告訴所有人,縱然她不再是曾經的貴族,可她現在依舊貴氣。這條路很漫長,郝嬌嬌在風雪里走了一個多時辰,說不累就顯得太虛偽了,可她還是堅持了下來,自己一步一步的走了出來,只是很可惜,她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到她想要看到的那個人。走出城門以后,她回頭看向高高的城墻,大笑起來:“孟對晚,你不是想要看著我狼狽的模樣嗎?我現在就在這里呀,你為什么不敢來看我?是因為擔心你偽善的面具被人撕碎嗎?你明明是那么陰暗的一個人,卻扮演成了最無辜的人……”就在郝嬌嬌對著城墻大喊大嚷的時候,孟對晚緩緩的走了出來,她穿著一身白衣,溫暖的狐貍毛簇擁著她的臉頰,讓她看起來分外的嬌嫩,她站在城墻之上,低頭俯視著城墻下的郝嬌嬌。兩個人一紅一白,一高一低,尤其的扎眼。郝嬌嬌在看到孟對晚的時候,瞬間就大笑了起來:“怎么,孟對晚,難不成你以為穿的一身白,就能夠隱藏你那個骯臟的內心嗎?”
“郝嬌嬌,骯臟的人,從來都不是我們姑娘。”
一旁的連翹,忍不住出聲咒罵。孟對晚拍了一下連翹的手,然后看向郝嬌嬌:“郝嬌嬌,其實你說的對,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很單純并且很善良的人,我非常的記仇,并且睚眥必報,你還記得,在大理寺外,我跟你說過什么嗎?”
郝嬌嬌一頓,隨后冷笑了一聲:“我記得又能怎么樣?我沒有犯任何的罪責,你又能拿我怎么樣?殺了我,你也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那為什么你殺了紅豆他們,還能夠完好無損的站在這里呢?”
孟對晚的聲音不大,但是非常的清亮,足以讓郝嬌嬌聽的非常明白。郝嬌嬌的臉色驟變:“你不敢的!”
可是她剛剛說完這句話,孟對晚就接過了連翹遞過來的弓箭,她拉圓了弓箭,對準了郝嬌嬌:“我的箭法不是很準,一百步開外我就射不到了,我數到十,只要你能跑到一百步以外,我就放過你。”
“孟對晚,你怎么敢……”“一!”
郝嬌嬌甚至沒有來得及多想,她提起腳邊的裙子,瘋了一般的往外跑:“孟對晚,你就是個瘋子!”
“二!”
鞋子已經被雪水浸濕,明明冷的厲害,可她還是滿頭大汗。“三!”
孟對晚看著城墻下拼了命奔跑的郝嬌嬌,透過那抹鮮紅的背影,好像看到了那個雨夜的自己。“四!”
孟對晚一點一點的將弓拉滿,她的視線緊緊的盯著郝嬌嬌心臟的位置,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放過她,只是她要讓她感受所有的絕望和痛苦以后,再被自己親手解決。“五!”
“侍衛呢,我的侍衛呢!”
“六!”
郝嬌嬌的侍衛在她出城的那個瞬間就被控制住了,而控制那些侍衛的,就是孟少卿,他并沒有半年要阻攔她的意思。“七!”
“你不要殺我,你不可以殺我!”
“八!”
“殺了我以后你就再也不是蘇敘白心目中那個潔白無瑕的人了。”
“九!”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錯了,你不要殺我!”
“十!”
“咻!”
箭射出去的那個瞬間,郝嬌嬌很清晰的聽到了弓弦的聲音,她滿臉驚恐的回頭,而那根箭刺在了她的心口上。孟對晚的箭法很準,而且并沒有在她所謂的一百步步以內,她只是非常惡毒的想要看著她逃命的樣子,想要讓她體會一下當初她跟紅豆的感受。郝嬌嬌直挺挺的倒在了雪地里,鮮紅的血混著她的衣衫,一點一點的將身邊的雪地染成鮮紅色。郝嬌嬌就那么躺在那里,她看著灰暗的天空,以及密密麻麻的雪花,一點一點的感受著自己生命的流逝。當眼淚順著她的眼角滑下來的時候,孟對晚正巧走到她的身邊,她看著郝嬌嬌,淡淡的說道:“就算你穿著大紅嫁衣又能怎么樣,就算我曾經的的確確做過妾又怎么樣?你拼了命想要的人,寧可不要功名利祿也要到我的身邊來,郝嬌嬌,其實你說的不錯,我從來都不是什么善良的人。”
郝嬌嬌已經沒有力氣在說話了,她看著孟對晚緩緩的離開,她明明穿著一身的雪白,明明做的那么可怕的事情,可是她的身上卻沒有沾染半點的血跡,一切的一切就好像沒有發生過一樣。婢女的哭聲慢慢響起來,郝嬌嬌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死了,他本來以為他會想起自己的母親,想起自己的父親,又或者會想起心心念念的蘇敘白,可偏偏她的腦海里什么都沒有出現,空空如也。原來人死的時候,也不是一定會走馬觀花的,更多的可能是什么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