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這份退休申請，我還寫了一封舉薦信。”趙云生說道，“舉薦你接任我的位置，我知道我現在也算是帶罪之身，我舉薦的人上面反而不會用，但如果我不舉薦，你也有風險。
我也聽到了一些風聲，上面覺得你太年輕，還擔不起廳長的位置，會從上面空降一個廳長過來，今天就咱們兩個，話也都擺在明面上說。
俗話說一朝皇帝一朝臣，都知道你是我的人，這來了新廳長，你以后就不知道是什么前景了，當年是我去南城說服你讓你過來的。
如果你留在南城，前途定是一片光明，你岳父家就在南城，就像之前連雋誠想要設計陷害你，你若在南城，這些事他們就不敢干，或者沒有機會干，還有靳隊長，他那么賞識你，你在那邊一路會順風順水。
而你卻舍棄了那么舒服的環境，接受了我的邀請，跟我來了這邊，如果讓你到最后受了我的連累，一直被壓著，處處受限制，也落得跟我一樣無奈離職的結局，那我就是罪人了。
廷筠，你是一個好警察，我也相信你一直會是一個好警察，所以像你這種有能力又一直熱血的好警察，不該被掩蓋在官場的潛規則里，我這狼狽離崗為你做不了別的，也只能是寫一封舉薦信。
這舉薦信上舉薦你的人不光是我，我還找了幾個都是立過大功的退休老英雄聯名舉薦，把你哥，還有你自從進入警察這個行業以來的事跡全寫了進去。
我的舉薦也許作用不大，但那幾位老英雄面子還是有的，而且之前開會上頭也一直強調，說要大力扶持年輕干部，要讓領導班子里有新鮮血液和前衛的領導理念，這個政策對你來說還是很有利的。
我能為你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但最終決定還是要看上面的意思，我無能為力了，你邁過了這一步你就一步登天，你若邁不過去……，也希望你不要太埋怨我。”
“趙廳，您千萬別這么說，我怎么可能會埋怨您？您能聯名幾個老英雄舉薦我，我真的受寵若驚，感激都來不及。”
聽到陸廷筠這話，趙云生苦苦的一笑，然后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都沒說。
就在這時趙云生手機響了起來，是趙程素打來的，他看了看窗外，趙程素的車已經停在省廳的院子里了。
趙云生掛了電話，然后對陸廷筠說道：“我女兒來接我了，我得回家了，你也趕緊回家陪女兒吧。”
說完這句話，趙云生又補充說道：“女兒是好啊，貼心小棉襖，但養女兒也有風險啊，嫁錯了人那后果就糟糕了，盡量啊還是別讓小鹿芽找官場上的人了，真是有風險。”
說到這里趙云生自己都笑了，忙解釋道：“你看我，怎么開始胡言亂語了，小鹿芽今年才幾歲，還早還早。”
趙云生在笑，但陸廷筠笑不出來，忙說道：“我送您出去。”
“好啊。”
因為還沒有正式上班，整個辦公樓都很空蕩，以往趙云生走到哪里都會有人簇擁，此刻腳步聲在走廊里的回音卻都格外的響，倒是顯得有幾分凄涼。
“陸副廳。”看到趙云生和陸廷筠一起出來，趙程素忙上前。
“趙律師好。”
簡單的打了聲招呼之后，趙云生上了車，趙程素鉆進了駕駛室，發動車子行駛出去。
車子行駛出去好久，陸廷筠都沒有回過神。
趙程素也有好幾天不見趙云生了，肉眼可見的就這幾天里他老了好多好多。
“你姐呢？”
所幸趙程芝自殺的事趙云生知道得晚，要是在她沒脫離生命危險的時候知道，他大概要崩潰了。
“我姐已經出院回家了，也給她找了心理醫生，這幾天狀態好些了。”
趙云生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后又問：“紹軍，還有你公爹那邊呢？”
“您放心吧，對我公爹的調查也已經結束了，沒有任何問題，紹軍也沒事。”
聽后，趙云生又沉默了。
之后好幾分鐘趙云生都沒有說話，就是看著窗外，看他這樣趙程素也是擔心，生怕他會推不開心。
“爸，您提前退休是好事啊，也省得每天忙了，可以跟我媽到處去旅旅游，多好。”趙程素又勸道，“不管官做到多大，做了多久，那都是退休的那一天啊。”
“人家是光榮退休，我是狼狽離崗，那能一樣嗎？”趙云生長長地嘆了口氣，很感嘆地說道，“以前就算不是工作日，我只要回廳里就有一群人跟著，如今我被調查結束，回來之后坐在辦公室里半天，卻是連半個人影都看不到。”
“爸，這就是您太敏感了，這不是過年了嗎？春節假期大家都出去玩了，再說了，您在官場這么多年，這點道道您還不懂啊？他們對您阿諛奉承那是對您這個人嗎？那是對您手里的權力。
就像您剛才說的那些光榮退休的干部，他們退休之后也會有跟您一樣的落差，在職領導和退休老干部那怎么能一樣呢？這不就是現實嗎？這都很正常的爸爸，您就別胡思亂想了。”
“是啊，不能胡思亂想了，再胡思亂想也沒有用了。”趙云生又問道，“素素，我記得好久之前你說過，你說你一個同事給她父母在海邊城市買了套公寓，說那里適合養老，我把錢轉給你，你也去給我們買一套吧。”
“好。”
趙程素太了解趙云生了，他當了大半輩子領導了，一下子這樣心理上肯定接受不了，覺得特別丟人，就想立馬到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不想見一個熟人。
“還有你姐，你也得費心，幫她起訴離婚，她的工作也是看我的面子才給的，就是一個閑差，我這退了，國土局那邊也不會再養她這個閑人，等她離完婚，辦完離職手續，就讓她跟著我和你媽搬到那邊公寓去，如果她不想離婚……那就權當我沒這個女兒。”
“知道了，爸爸。”
趙程素曾經最擔心的兩件事，一是她父親會被子女連累到，二是她這個最擅長打離婚官司的律師，會幫到自己人頭上，結果真的都應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