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開,讓開!誰準許你們在此聚眾的?都給老子散了!”
“散了!阻塞街道,妨礙通行,再有不聽號令者,全抓起來挨板子。”
“還有你……對,就是你,說書的,跟我們回衙門走一趟!”
四個如狼似虎的衙役突然沖入人群,揮舞著短棍,粗暴的驅趕百姓,還想要趁亂帶走說書人。
徐昀事先安排好的人立刻出面阻攔,道:“你們憑什么抓人?我們聚此聽書,犯了哪條律法?”
“是啊,犯了哪條律法?說清楚!”
“就是你們這些走狗,不為百姓做主,官護官,錢要錢,把好好的溫州城變成了地獄!”
“兄弟們,都站出來!我倒要看看,今日誰敢抓人?”
“就是,打死他們!”
“打死他們!為趙女鳴冤!”
四個衙役被推搡的頭巾和靴子都掉落地上,看著平時任他們宰割的羔羊仿佛吃錯了藥一般,眼中淚痕未干,個個摩拳擦掌,頓時嚇的面無人色,撿起靴帽,灰溜溜的跑了,惹得眾人發出雷鳴般的歡呼聲。
沈謙大受震撼,道:“這就是你說的發動群眾路線?”
“當從上到下的路走不通的時候,不如試試從下到上的路。老百姓蘊含的力量,永遠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話雖如此,可實行起來太難了……”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老百姓的力量固然強大,可要把這股子力量激發出來為我所用,并不是想象的那么容易。
沈謙親眼所見,這一夜,徐昀眼都不眨的撒出去了三千多貫錢,
普通人哪有這樣的財力?
用徐昀自己的話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若非如此,那些去張貼罪狀的人,那些教授小兒傳唱的人,那些公開露面說書的人,怎么可能冒著得罪質庫的生命危險來干這樣的事?
其次,《趙女冤》非有大才寫不出來,一旦無法引起大家的感情共鳴,怎么可能形成對抗強權的勇氣?前面砸再多的錢,造再多的勢,也只能眼睜睜的打了水漂。
歸根結底,唯有徐昀這樣有錢有才敢想敢干的牛人,才能舉重若輕的把局勢推動到現在的地步。
沈謙至此,對徐昀的敬仰崇拜之情,傾盡三江之水,再也無法撼動分毫。
類似的場景在溫州城每一處角落輪番上演,掀起的聲勢越發澎湃,兩三天之內,有井水處,皆唱《趙女冤》!
許多乞骸骨的溫州籍官員、德高望重的各界名宿紛紛前往州衙拜訪,知州呂方終于頂不住壓力,嚴厲訓誡三班衙役,沒有他的命令,不許到處抓人,以防激起民變。
聚寶樓。
陰胡生同樣得知了外面的動靜,但他并沒有放在心上,淡定自若的處理行務,忙得不可開交。
徐昀的計策,在他看來是黔驢技窮,拉著韓藻的虎皮搞不定官府,就想通過民意來整他,簡直白日做夢。
如果這些泥腿子團結起來反抗有用的話,還要每年砸那么多錢去打點官府做什么?
民不與官斗,真當刀棍之下,有跟你講理的地方?
只要馮通判派兵把那些說書人抓了,該打的打,該關的關,殺雞儆猴,這場風波很快就能過去。
“行頭,不好了!”陰胡生最信任的心腹手下陰福匆匆上到二樓。
“怎么了?”
“剛從州衙傳來的消息,呂知州嚴令,不許衙役繼續抓人,還說那些說書人憑本事吃飯,又沒指名道姓,百姓喜歡聽,不違反律法……”
陰胡生停下手中批勾票據的筆,道:“馮通判呢?”
“馮通判好像沒敢反對……”
“去,把馮承志叫來。”
“屬下去過質庫了,錦體社的人說,馮社頭被馮通判關在家里,出不來……”
“哦?”
陰胡生扔掉了筆,坐直身子,道:“馮西亭這老狐貍肯定嗅到了什么味道……來人,備轎!”
“行頭去哪?”
“既然請不來馮大社頭,我作為質庫的東主之一,上門去拜訪他,總不會吃閉門羹吧?”
陰福看看左右,走到近前,壓低嗓音道:“行頭,藏在元寶谷的人羊怎么辦?約好的今夜發車……”
“暫時別動!”
陰胡生就著冰涼的井水洗了把臉,除去炎夏的烈烈暑氣,道:“等我去見過馮承志回來再說。”
“可是行頭,今夜不發車,耽誤了山里的事,那邊怪罪起來?”
“穩妥為先!”
陰胡生沉聲道:“咱們干的是細水長流的活計,這些年給山里送了多少只人羊?一次兩次誤事不打緊,怕的是不夠穩妥,走漏風聲,到時候朝廷大軍壓境,你我有幾個腦袋夠砍?”
“是!”
馮府。
“父親,你為什么不讓我出去?就因為那個狗東西徐昀在外面煽動百姓鬧事,我就得讓著他,怕著他?”
“你懂什么?”
馮西亭黑著臉,道:“昨天下午,永嘉沈氏那位已經多年不問世事的老爺子沈齊星竟然給知州寫了封親筆信,要本州官吏多多聆聽民意,不可妄為。”
“啊?”
馮承志呆住了,這話說的很重,道:“韓藻跟沈氏關系這么深?能說服沈齊星幫他和徐昀出頭?”
“官場上向來云山霧罩,誰人的根底能說得清?沈齊星曾經是當今圣上潛邸時的老師,去年開始有傳聞,圣上似有意詔他入京為相。說不定這次并沒有任何人找他出頭,而是這老東西自己找到機會,想借干涉溫州政事對外強勢宣告復出……我們千萬別傻乎乎的擋在前頭,成了別人的墊腳石……”
馮承志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這時有下人來報,陰胡生在門外求見,馮承志還沒開口,馮西亭直接回絕,道:“不見!告訴陰胡生,他的屁股他自己擦干凈,質庫的事膽敢牽連到馮家,四行的行頭也別當了,還是回碼頭干他的苦力去!”
陰胡生很快知道了馮西亭的意思,望著緊閉的朱門,面無表情的躬身施禮,然后掉頭鉆進轎子里。
回到聚寶樓,對陰福說道:“元寶谷里的人羊全部原地待命,不許出,也不許進,先避避風頭……還有,拿我的拜帖和書信,準備五千貫錢,送往轉運使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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