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下班,然后變成魔法少女 > 第284章 季廣朝斧劈基叔
  萍水相逢的兩個人是不需要互相問姓名的,就像高鐵還沒出現的時候,長途綠皮車上的出差人有緣遇到,拿出燒雞啤酒火腿腸共醉一番分道揚鑣連姓啥都不知道一樣。

  人和人的關系有時候就是這么簡單,剛才賴亞林花了一張金牛和年輕的按摩女有了五分鐘純真的愛情,現在又用一支白萬和老鄉成了莫逆之交。

  兩人討論的是香港的飯,對于江東人來說,粵菜未免太缺乏滋味,不夠辣不夠咸不夠下飯。

  一支煙抽完,賴亞林問季廣朝為啥這么大年紀還來香港打工,是不是這邊有親戚。

  “我在內地招惹了惡霸,沒辦法跑過來找點事做。”季廣朝說。

  “都不容易。”賴亞林嘆了一句,正要提著酒上樓,一回頭,四個ptu已經把路堵死。

  “唔該,身份證,先生。”為首的警長說。

  賴亞林的造型比較落魄,引起巡邏警察的懷疑,這一帶魚龍混雜,治安狀況不好,所以機動部隊會時常過來溜一圈。

  “阿色兒,這位先生是住樓上的客人,經常見。”季廣朝的語言天賦不錯,雖然說的不咋地,已經能聽懂基本的粵語,他是拿合法工作簽證過來的,警察查過多次,都混熟了,這會兒居然幫賴亞林說話。

  警察當然不會因為老頭的一句話就放過可疑人員,賴亞林從褲兜里摸出自己的身份證,這是一張合法的香港永居身份證。

  “點解唔住屋企?”警察拿著身份證問賴亞林,奈何他不懂粵語,又換普通話才能交流,身份證是真的,電臺call總部查驗之后沒錯,人也沒案底,人家不住曉廬,住麗晶大賓館又不違法,警察還了身份證,繼續巡邏。

  “謝啦,爺們,我請你宵夜。”賴亞林說。

  “我就在樓下,隨時奉陪。”季廣朝一點都不客氣。

  到了晚上,賴亞林真就下樓來找季廣朝喝酒,兩人對飲總比一個人喝悶酒強,季廣朝有個小電磁爐,自己炸了一點花生米,炸到半熟關火,裝盤撒鹽,任由花生米互相依偎著利用余溫繼續加熱,噼里啪啦一陣子冷卻下來,火候剛剛好。

  賴亞林自詡威士忌品鑒專家,得勢的時候只喝麥卡倫,低于十八年的都不喝,現在只喝便宜酒,他拿了一瓶廉價的jimbeam下來,季廣朝嘗了嘗,咂咂嘴,說怎么一股子料酒味,還怪沖的。

  賴亞林哈哈大笑,說這是玉米釀的烈酒,確實比純麥釀的威士忌更沖一些。

  季廣朝說:“合著就是外國包谷燒啊,為啥是黃呼呼的顏色和得了腎病的馬尿一樣?”

  賴亞林說:“那是橡木桶賦予的顏色,還有焦糖,威士忌的口味層次很復雜,你品,細品,能品出美利堅自由的味道。”

  季廣朝沒品,酒杯在嘴邊,眼睛在遠處掃視,深夜時分,店鋪都關門了,車輛停在路邊,一輛白色豐田面包車從遠處駛來,鬼鬼祟祟的放慢速度,最后停在門口,車上下來一個穿花襯衫的老家伙,還有七八個第三世界。

  所謂第三世界,是季廣朝對印巴人的稱呼,香港遍布南亞打工人,老頭分不清印巴斯里蘭卡孟加拉還是菲律賓,只要膚色偏黑的一概稱之為第三世界。

  第三世界在香港從事低端職業,本港的古惑仔日益老齡化,沒有足夠的新鮮血液加入,再不是當年陳浩南山雞的時代,一聲兄弟就能拉起人馬,現在要花錢雇南亞刀手干活。

  這些人帶著火油桶,是專門來燒鋪的,季廣朝并不知道大佬們的恩恩怨怨,他只知道自己是個守夜人,鋪子被人點了,自己就會失業,失業了就沒錢拿,沒錢拿孫子就沒法蓋屋結婚,不能結婚,季家就絕后了。

  他這條命與絕后相比是不重要的,一輩子快過完了,土都埋到脖頸了怕個鳥,季廣朝把酒杯放下,取下墻上掛著的太平斧。

  太平斧就是消防斧,這一把長柄斧頭是大陸工廠制造,高碳鋼淬火的斧身涂著紅油漆,九十厘米的榆木柄帶一點弧度,非常趁手。

  季廣朝是用重兵器的好手,他在工地上干了幾十年,擅長用錘子砸墻,掄這玩意得心應手,老當益壯。

  然后賴亞林就看到老守夜人揮舞著斧頭,毫無懼色的殺向南亞刀手,那氣勢威風就是黃忠再世,廉頗重生。

  南亞人正在傾倒火油,他們沒料到會遇到抵抗,后車廂里倒是帶著幾把開山刀,現在去拿也晚了,年輕人動作快,刺啦一下就全跑了,只剩下那個穿花襯衫的老禿頭。

  老禿頭還挺橫,撩起花襯衫下擺,露出點三八左輪的槍柄,正要開口說點狠話。

  可惜話還沒說完,就被季廣朝一斧頭劈在肩胛上,斧刃卡在骨頭里,血呲呲往外噴,人是肯定活不成了,南亞刀手一哄而散。

  季廣朝棄了斧頭,回來打電話,從容不迫的。

  賴亞林都快嚇死了,不行不行,誰說香港是全球最安全的城市來著,簡直大忽悠,不行不行,我得趕緊去美利堅。

  季廣朝滿手鮮血,回到酒桌旁,拿起酒杯咂了一口:“嗯,有點酒意思了。”

  怎么善后的,賴亞林不清楚,他倉皇逃回四樓,連窗戶都不敢開,下面發生什么事并不清楚,第二天地面上干干凈凈的啥也沒有,如同往日一般平靜。

  季廣朝還坐在門口,守著拖把和掃帚,隨時打掃衛生。

  ……

  平靜背后隱藏著暗流涌動,這處物業的所有人是洪門香港三槍會社團,受益人是退休社團領袖岳良,來爭強的花襯衫老頭也是三槍會的高輩分人物,屬于社團內部矛盾,所以沒報警處理。

  這事兒說起來就話長,香港三槍會是上個世紀四十年代時上海灘三槍會過來發展的分支,而三槍會本身又是江東軍閥陳子錕用禁煙總隊改編而來的社團組織,六十年代,陳子錕帶領一幫老部下猛龍過江來到香港,就是用太平斧殺出一片天了,重振三槍會雄風,后來陳子錕旅美,三槍會交給薛斌打理,再后來,三槍會的實控權傳到燕青羽手中,就成了紅色社團,為香港回歸前的穩定局面立下功勞。

  讓良叔接話事人,不是燕青羽的意思,更不是良叔本人的意思,而是中央的決定,所以引起很多人的不服,老資格的叔父們覺得阿良太軟弱,不關注社團發展,只想著買樓收租掙錢,就想著把他替換下去,阿良自己也知趣,不等彈劾就先退休了,把龍頭位置交給了另一個人。

  但是好景不長,現任龍頭得病掛了,三槍會就陷入內亂,叔父們鬧著分家散伙,成立其他字頭,對于早先的利益分配也提出異議,要重新劃分地盤,良叔的這一處物業成了爭奪的對象。

  爭吵的烈度達到一定程度,花襯衫按捺不住,帶著南亞刀手來燒鋪子示威,沒想到被大陸來的守夜人一斧頭劈了。

  這是社團內部矛盾,用不著報警,現場視頻監控和南亞刀手的供詞就夠斷案的了,叔父帶槍前來,挑釁在先,守夜人職責所在,劈死人也是分內的。

  這位死鬼叔父阿基是七十年代末期從越南逃難到香港來的華僑,有個兒子很出息,港大畢業后當了牙醫,現在移民加拿大,還有個孫子正在港大念書,現在兒子孫子都來了,要讓社團給個說法。

  社團是講民主的,現在要解決的不但是良叔和基叔的沖突,還要選出新的社團龍頭,就需要大家聚起來開會,于是各位老資格紛紛從美國澳洲英國荷蘭飛來,動靜很大,引起了中聯部的關注。

  事發之時,易冷人在深圳,他要搵賴亞林,就得先獲得老爸的支持。

  當一個人刻意隱藏蹤跡的時候,還真挺難找的,比如棄用手機,不上網,不用銀行卡提款,不用真名住酒店,就無從下手尋找。

  但是這些都是高科技給慣出來的毛病,沒有這些技術手段之前,搵人靠什么,靠人,靠遍布社會網絡的人脈資源。

  良叔知道自己有一對雙胞胎兒子,他知道虧欠這倆大兒子的,也對這倆兒子沒啥感情,他只親近田正妹生的這個小兒子。

  眼下社團出了大事,良叔焦頭爛額,他只喜歡當甩手掌柜,不喜歡親力親為,以前有老爸燕青羽頂著,現在老爺子一百多歲總不能還讓他出馬吧,自己手底下又缺乏能上臺面的親信,兒子太小……不對,這不現成的成年大兒子么。

  “你哥哥呢?”良叔問易冷,他對那個兒子的印象更好一些,覺得是個混江龍級別的人物,眼前這個兒子,貌似只是個內地干部而已。

  為啥這兩個兒子都是神龍不見首尾,想出現就出現,說失蹤就失蹤,良叔根本不感興趣,他們家都是干這個的,他懂。

  “他有點事。”易冷一句話就掩蓋過去,良叔也不追問。

  “跟我去一趟香港。”良叔說,說這話的時候,他想起八十年代初父親對自己說的話,也是這樣連蒙帶騙,讓自己接管了三槍會。

  “好的,我正想去呢。”易冷說。

  良叔從自己的搖表器盒子里拿了塊金勞給易冷,這是一塊黃金版本三十六表徑的星期日歷款,頗有些年頭了,但養護的很好。

  “這是你爺爺當年給我的手表,現在傳給你了。”良叔親自幫易冷戴上手表。

  小后媽田正妹哼了一聲,摔門走了。

  易冷看著眼前這個尷尬笑著的禿頂老帥哥,心說這就是社團大佬?

  次日,父子倆坐汽車過口岸去香港,港深兩地車牌的埃爾法,坐著寬敞舒適,比勞斯萊斯強多了,一路上良叔都在給兒子科普社團內部情況,總之就一句話,青黃不接。

  都社團的平均年齡是五十歲,以前混黑道死亡率和入獄率很高,下面人容易上位,現在社會安定,火拼很少,大佬們都活的久,占據高位,中青年沒有進步空間就不干了,年輕人更不愿意混社團,一個個憤世嫉俗,只想著鬧革命,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來到香港,不需入住酒店,良叔在香港有豪宅,簡單洗漱修整之后,就帶著兒子去見人。

  和電影里的場景一樣,一個碩大的酒店廳堂,還掛著婚宴的囍字沒拆,十幾張大圓桌,坐滿了社團成員,一眼望去,大油頭和金鏈子交相輝映,充滿了九十年代的懷舊味道。

  坐主桌的就是三槍會的高輩分叔叔們,一個個西裝革履,滿臉江湖氣,良叔一個個打了招呼,然后將易冷叫出來,介紹說這是我嘅仔。

  易冷依然是行政夾克配黨徽的造型,大背頭比叔父們還亮。

  叔父們是知道良叔背景的,看到大侄子的扮相,就問你是不是在廣東省公安廳工作。

  易冷笑笑,算是默認。

  一個叔父憤然道:“又是欽點么?”

  易冷說:“坤叔說笑了,三槍會的龍頭,豈能是廣東省公安廳說了算的。”

  這個話題敏感,叔父們舉起杯子打岔,說喝茶喝茶,先討論一下阿基的問題。

  阿基死了,家里人還在,兒子孫子都來到現場,穿著黑西裝佩戴黑紗,兒子五十歲年紀,斯斯文文,孫子的臉型比較奇特,像個棗核,戴著一副黑框眼鏡,小小年紀透著狡黠陰狠。

  良叔說:“基叔的事情,我很抱歉,人已經沒了,說什么都沒用,我看這樣辦吧,我出資給基叔送葬,絕對辦的風風光光,把港澳臺東南亞的堂口龍頭都請來,再包一百萬港幣白包……”

  “香港是法治社會,死了人,不通過法律解決,而是私下勾兌,怪不得香港沒落了。”說話的是黑框眼鏡,他叫阿峰,是基叔最疼愛的大孫子,港大的高材生,學的政治學。

  “阿爺和叔叔伯伯們講話,你插什么嘴!”他爹呵斥道,但這是做個樣子給外人看,這家里分明阿峰才是話事人,是主心骨。

  “這位小兄弟,我想聽聽你的看法。”易冷說話了,他這副派頭,擺明了要來當下一任龍頭的,叔父們冷眼旁觀,樂得看后輩拼個你死我活。

  “我阿爺被你們殺死,好,你們說是誤會,我也認了,但一百萬和一個風光的葬禮不能解決問題,我阿爺的命不止這些。”阿峰情緒激烈,痛心疾首。

  “你想要什么,可以提嘛。”良叔說。

  “我要一個公道,我要替阿爺競選龍頭。”港大學生阿峰的狂言讓所有人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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