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科在香江的上市路演相當成功。
所以，徐開偉當晚就迫不及待的表示，第二天可以邀請更多的投資人再來一場路演。
方卓拒絕了第二場的建議，一是覺得來的機構已經不少，二是覺得臨場應變的打電話再來一遍沒什么意思，總不能打電話給老熊讓他演雙簧吧。
自己就不是那種人。
飛往新加坡的機票定在次日的晚上，剛好抵達那邊就能好好休息一晚，而白天的時間則留出來由徐開偉帶著方卓在香江這座大都市逛了一圈。
因為和高盛的業務往來變多，徐開偉這位高盛華夏區總裁在方卓心里的地位已經有0.5熊，相當可觀。
傍晚時分，徐開偉送方卓和團隊前往機場，他聽到年輕總裁再次拒絕了昨天不速前來的那位豪門公子。
“李小超和他父親關系怎么樣？”
方卓放下手機，沒有再驚訝富豪兒子的莫名其妙，隨口問了句徐開偉。
“聽說是有些別扭。”徐開偉笑道，“哦對，之前說是李小超今年寫了本他母親的回憶錄，然后被周凱旋高價買斷，現在可能更別扭吧。”
方卓明白了，有些遺憾冰芯缺錢的時候沒碰上這種事，但來日方長，以后還有機會。
因為徐開偉在香江有項目要做，不跟著飛新加坡，所以，這一路上的聊天內容漸漸轉回路演正事。
“這一趟在香江淺嘗輒止，但這里的投資人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方卓半好笑的說道，“今天早晨，我醒來拿手機，上面有一條基金經理的建議，他說他研究了一夜的招股書，認為易科確實可以進軍日本市場。”
他繼續說道：“另一個投資主管昨晚散會走的時候這樣說就算了，居然還有給我發短信提建議的。”
方卓強烈吐槽道：“這倆人有沒有人性啊？那老田都快哭了，我都聽的于心不忍，末了末了還讓我毀約去做日本市場。”
徐開偉心想，那不是你自己主動這樣在電話和日本總裁說毀約的么？言之鑿鑿，又分析樂享電子完全被你拿捏……
他搖搖頭，問道：“那易科能不能做日本市場呢？”
方卓看了高盛總裁一眼，合著剛才說的話沒把你算進來是吧？
“易科能做，但沒必要，日本市場花5分的力氣，出6分的成果，其他市場花5分的力氣，出10分的成果。”他解釋道，“日本是索尼的大本營，即便去，那也不是現在，索尼正在衰落，現在還沒到谷底。”
“我們現在的重心是做高增長市場，如果其它市場放緩，那再考慮日本，到時也許還有更好的時機。”
徐開偉聽著年輕總裁的判斷，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夕陽即將完全落下，機場也到了。
徐開偉最后囑咐了兩句高盛的團隊，又和方總說了說這一趟的階段性總結：“方總，你知道香江的投資人聽完昨天的路演，私底下怎么評價你嗎？”
“他們說，沒想到內地來的還挺酷，還挺高瞻遠矚。”
方卓笑笑：“這是私底下的原話？徐總，確定里面沒有什么‘鄉巴佬’‘湊合’之類的字眼。”
徐開偉認真的說道：“我保證。”
沒說保證沒有。
方卓拍了拍這位高盛在華總裁的肩膀，和0.5熊握了握手，轉身登機，率隊前往路演之行的第二站——新加坡。
不同于香江有寰宇資本的自己人，不同于美國是業務中心，方卓對新加坡這里沒什么特別的期許，僅僅是按照高盛的建議來完成本職工作。
其實，他對新加坡更感興趣的領域是半導體。
方卓之前開會的時候曾經拿新加坡對半導體的舉國體制發展舉過例子，而冰芯的設備采購也把這里作為一個亞洲的重點國家。
這一晚，方卓沒去看發言稿，反而津津有味的看了半夜的新加坡半導體產業分析。
不過，第二天，也就是12月5號的易科IPO路演·新加坡站的投資人熱情卻讓方卓很吃驚。
路演的宴會廳是在位于新加坡商業中心區的浮爾頓酒店，相當氣派奢華，這座建筑的歷史可以追溯將近百年，也就前年才被新加坡的領導人親口宣布酒店成立。
高盛和易科團隊是提前入場布置，方卓則等到投資人基本到齊才拿著稿子走進宴會廳。
然而，當他走進宴會廳，準確的說，當他踏進宴會廳走了兩步，所有的投資人都起身鼓掌，氣氛已經不能說熱烈，而是猛烈了。
方卓被嚇了一跳。
這掌聲、這熱情，是怎么回事？
是剛要開始吧？不是已經結束了吧？
難道自己走錯場了？
方卓拿著稿子，充滿疑惑的默默走上舞臺。
宴會廳其實空間不小，來人也就幾十人，算上自家的團隊成員，估計夠嗆破百，但掌聲著實得把手心拍紅才有這效果。
方卓站在舞臺上對宴會廳一覽無余，瞥了眼高盛這一趟的負責人陳輝耀。
這位在香江跟在徐開偉身邊的時候不顯山露水，一自己帶隊立即就開始整活。
嘖，想展現能力？
你說！是不是想來易科！
只是，陳輝耀也正奇怪眼前的場面，一看到方總的眼神，立即確定下來，原來是方總提前做了準備。
“大家好，我是易科的總裁方卓，很高興來到新加坡，剛剛已經感受到大家的熱情。”
“這一趟過來，名為路演，實則也是想和大家聊聊當今世界的行業變遷。”
“24年前，索尼發布了第一臺walkman，風靡世界。”
“實不相瞞，我初中時候最想要的就是一臺這樣的音樂播放器，心心念念的和家里說了很久，最終還是沒能買成。”
“那時候的我，真的沒想到會以一款mp3播放器來沖擊索尼walkman的行業地位。”
“將近3年前，我和我的全球市場總監一起找到了產品總監，做出機器的雛形，我當時很肯定的和他們說，這會是一款足以撼動walkman乃至索尼的產品，結果他們還不信。”
“他們想的就是，國內能賣賣就行了，完全沒想到今時今日的易科已經數度被索尼接觸、競爭，但其實，我們現在對索尼的競爭還不太在意，真正的對手只有美國的蘋果公司。”
方卓掃視一眼聽得格外認真的投資人，覺得可以輕松下氣氛。
他聳聳肩，笑道：“因為，索尼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沒成想，這句話一出，宴會廳里再次爆發熱烈的掌聲。
方卓這次沒憋著，剛才從高盛陳耀輝的臉上好像也看到了迷惑，現場氣氛棒的有點詭異，不知道的還以為傳銷組織成員來新加坡旅游開會呢。
他中斷了自己的宣講，往下走兩步，對第一排鼓掌最為熱烈的一個投資人問道：“嗨，嗨，這位大哥，你鼓掌這么用力，不是我們易科的托吧？”
這話讓宴會廳里響起笑聲，竟然又還有零星的鼓掌。
我特么這是明星待遇啊，方卓心里嘀咕了一句。
“方總好，我是新加坡磐石基金的投資主管高瑞祥，很高興能來參加方總易科的上市路演。”投資人笑著自我介紹，又轉臉對后面的人說道，“我可沒領方總的工資啊，我是磐石基金的。”
方卓這次附和了宴會廳里的笑聲。
高瑞祥接著說道：“我鼓掌的原因有兩點，一是今天見到方總很高興，二是很佩服方總對市場的眼光。”
平平無奇的兩點原因，甚至有點客套式的敷衍。
方卓的疑惑沒有得到解答，也沒掩飾自己的神色。
高瑞祥繼續說道：“我相信今天來的很多同行都有和我一樣的佩服，方總，請問你是不是很早就對索尼發出過建議？”
方卓思考幾秒：“建議好像沒有？倒是警告過。”
“對，對，就是這個。”高瑞祥笑道，“這半個月，有一個關于方總對索尼的評價在新加坡的電視上流傳，來源是東京的電視節目，里面的素材好像是方總之前參加的電視節目。”
方卓恍然大悟。
“是華夏的央視節目。”高瑞祥補充道。
方卓已經不用補充了，知道是自己曾經參加的創業類節目《贏在華夏》，當時確實對索尼隔空放過話……還不止一次。
另一位投資人也出聲道：“看了方總對索尼的評價，又看了財經節目重新尋找的素材，我們才知道方總在產品立項的時候就已經預言過索尼播放器業務的走向，方總的眼光、能力、執行，真的讓人欽佩。”
今天這種猛烈熱情的起因就在于投資人的描述。
全球巨頭索尼是日本國民的驕傲，可是近一年來的業務下滑顯著，更致命的是，今年4月份公布的索尼2002年財報顯示出了巨額的虧損！
不僅如此，它的股票跌停還帶動了日本的高科技股集體跳水，甚至震蕩了日經指數！
所以，如此局面之下，“索尼怎么了”的反思和對它的出謀劃策就成為日本很多節目的話題。
這類節目熱播了一段時間，不知道從哪里流傳出一個片段登上東京電視臺的節目分析。
——索尼是巨頭，但他們還沒意識到互聯網時代正在開辟一個新的航道。
——發令槍已經打響，我們正跑出第一個身位，留給索尼的時間不多了。
留給索尼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如果這句話是在索尼發布虧損財報之后說出來，那就是普遍認知中比較激進的表達。
可是……
這句話經過東京電視臺的調查，極其驚愕的發現，這是2年前華夏一檔電視節目里由創業者所說的話！
2年前，2001年！
那時候的華夏創業者就對索尼發出過警告？！
2年之后，索尼淪落，這個創業者已然是華夏最令人矚目之一的商業人物！
這樣的展開經過東京電視臺的報道，立即風靡了日本的各類節目，隨即便是更詳細的挖掘。
——索尼在walkman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他們在面對一種不確定的未來時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棄旗下的明星產品，不會全力押注創新。
——任何跟不上時代的企業，不論是不是巨頭，都有可能會被潮流淹沒。
——這是巨頭的悲哀和恐懼，索尼會在吃到苦頭后才明白這種機會的可貴。
——不錯，就因為我手里不到巴掌大小的M1面世，現在留給索尼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央視節目《贏在華夏》的素材不難找到，而方卓當時沒少評價索尼，他2年前的話被放在如今印證，愈發風靡日本。
這個華夏人不僅僅是2年前就敏銳的指出索尼的問題，更是某種意義上親手埋葬了索尼的音樂播放器業務，這既讓很多節目播放素材的時候酸溜溜，也不得不對方卓進行很高的評價。
后來，日本節目上的視頻片段流傳到新加坡，同樣引起很大的熱議。
恰逢易科來新加坡進行IPO路演，于是便有了讓方卓猝不及防的熱情。
“原來是這樣，那等我回酒店，一定要找來視頻看看，聽著還挺有意思。”
方卓明白了緣由，微微搖頭，頗為感慨和好奇。
“方總，我電腦里就有，現在就可以看，那不是有屏幕么？”后排的投資人舉手。
“呃。”方卓掃了一眼全場，瞧見大家的表情，干脆順著眾人想法，干脆的說道，“那好，我們就大屏幕上一起看看吧，我確實有些記不清當初具體是怎么說的了。”
很快，視頻通過大屏幕放了出來。
上面可以看到央視三套、東京電視臺、新傳媒優頻道的三重水印，但畫面還挺清晰。
這段視頻標注了時間線、節目日期，字幕還是中、英、日三國語言，主畫面是《贏在華夏》片段，畫中畫則是日本節目嘉賓的解說。
方卓站在臺下，隨著宴會廳的投資人們一起重溫了2年前的片段，看到畫面上出現了一個果決自信、躊躇滿志、意氣風發的年輕男人。
他好好的欣賞了一番，心中也有些感慨。
當初的自己年輕、自信、意氣，現在只剩下年輕、自信、意氣、風度、品味、勇氣、魅力，果然是時光荏苒啊。
沒幾分鐘，大屏幕上的視頻播放完畢。
方卓重新走上舞臺，一時間也不知道怎么夸自己。
此處無言。
他只好主動鼓了鼓掌。
宴會廳里的掌聲再次熱烈起來，新加坡的路演來來往往，可方總這樣儼然帶有傳奇色彩的人物也真的不多。
自信警告，親手埋葬，讓日本很多節目都為之討論。
索尼怎么了？
索尼不怎么，它只是遇上了方總。
這樣的一場路演還需要說什么？
看看視頻，看看方總，看看什么叫高瞻遠矚！
方總這就叫高瞻遠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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