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轎車行駛在申城靜謐的路上。
“這一趟能收獲春節九天的專家算是可以了。”
“我明天一早就得和邱總打電話，先讓他們整理可能存在的工藝問題。”
“張總也不容易，沒辦法，這次確實感激他。”
“中芯的麻煩還沒……等等，小蘇，等等，靠邊停車。”
副駕駛閉眼盤點飯局的方卓忽然要停車。
蘇薇一邊降速，一邊靠邊，不解的問道：“怎么了？什么事忘了還是東西沒拿？”
方卓擺擺手，待到車停穩后下車，走了兩步到花壇，彎腰吐了出來。
蘇薇連忙拿水和紙巾，繞了半圈，扶住方總。
一頓清風吹明月，飯局所得吐了個干凈。
方卓漱了漱口，覺得胃里清爽多了。
“回吧，今天晚上喝的有點多。”他重新上了車，又覺得腦袋還是有些重。
蘇薇盡量讓車速順暢平穩，嘆道：“不是有點多，是非常多，人家喝一杯，你喝三杯，這哪能頂得住。”
“頂不住也要頂。”方卓笑笑，吹了吹風，忽然覺得清醒許多，“當小弟就得有當小弟的態度，中芯就是比冰芯牛，我就是需要中芯的幫助。”
“今天這還好是中芯，換了臺積電、英特爾那幾家，連談都談不了，人家憑什么扶持一個競爭對手？”
“也就是內地情況特殊，江博士這一趟也在，不然，可能連這個結果都拿不下來。”
方卓點了一支煙，慢慢的說道：“有時候，這酒確實有作用，就好像這名也有用，換了別人，換成邱慈云來談，沒準也不好談。”
“我不拿自己當什么內地首富，人家心里多多少少在意這個名頭，很多話的效果都強上幾分。”
“就好比，內地首富給蘇總倒酒，你不得受寵若驚一下啊？”
“哦不，這個例子不好，你蘇總也是富婆，這效果差很多。”
蘇薇在紅燈面前橫瞥一眼：“看出來了，你這么嘮叨，真喝多了，我以后還得警惕你打首富牌呢。”
“我的意思是，啥牌好使就用啥牌，不要端著，冰芯落后就是落后，一點也不會因為我自己手上有錢而有半毛錢變化。”方卓伸手彈了彈煙，“你說我喝多？我這難道不是人間清醒？”
蘇薇嘖嘖贊道：“清醒，清醒，清醒得很，不愧是方總。”
她繼續問道：“這千方百計弄出來的九天時間，夠不夠冰芯解決問題？”
“按理說，算了，不能按理說，因為我們確實不懂這個技術問題，邱總他們之前的打算是公歷年底，也就是04年12月份搞定風險試產，今年一季度完成量產。”方卓蹙眉道，“按這個計劃，雖然沒能完成，總歸是解決了大部分吧？”
他呼了一口氣：“走一步看一步，到時候解決不了，再想其他辦法。”
“這一次，冰芯取消年假，中芯的專家團隊過來，春節九天，我也一起陪著，看看到底能不能攻克難關。”
蘇薇剛想點頭，忽然想起來方總原先的規劃，提醒道：“你爸媽過年的旅游呢？”
方卓有點茫然的回頭，和小蘇對視了一眼：“哦對，我把這事給忘了。”
幾秒鐘之后，他權衡道：“要不，要不，過年這幾天我先缺席，等冰芯這里出結果了，我再飛過去陪他們？”
蘇薇不參與這樣的決斷。
“既然你也默默覺得這樣可行，那就這樣吧。”方卓獲悉來自駕駛位的建議。
“你是開始耍無賴了。”蘇薇失笑。
“耍無賴也是一種本事不是？”方卓打了個哈欠，精神上開始又有些疲憊，“就這么定了，這個春節我就蹲守冰芯，和專家們一起奮戰假期，不管好與壞，總歸是親眼瞧見結果。”
蘇薇想了想，說道：“行，正好我今年回廬州過年，到時候得給我們的大總裁送幾個親手做的湯圓。”
方卓扭頭笑了笑，沒說話，看著窗外，陷入沉思。
過了會，蘇薇還想發表一下對今晚酒局的看法，卻發現方總已經睡著了。
于是，返程的每一個紅綠燈，她都只好凝視副駕駛上即便睡著也微微皺眉的男人。
……
次日，醒來之后胃里仍舊稍稍泛著惡心的方卓開始聯絡廬州方面的邱慈云。
“中芯居然愿意這樣幫我們？”邱慈云十分意外和驚喜。
“沒辦法，我這樣的外行董事長也給不了啥技術支持，只能盡量找一批專家來撐撐場。”方卓說道，“邱總，關于130nm的風險試產，意義不用我多說，眼下形勢也不用我多說，你比我還清楚，中芯這一次來人援助，一定得把握住機會。”
“方總，你放心！這次一定能搞定！”邱慈云立下軍令狀，“這樣還搞不好，我立即引咎辭職！”
“哎，哎，邱總，那倒也不必，不要沖動。”方卓連忙把這個軍令狀往回攬。
“方總，開玩笑的，總之，這次我很有信心。”邱慈云笑道。
方卓覺得能笑就是一件好事，他最怕邱總百般嚴肅的來找自己聊，現在看來，冰芯的技術進展也許沒自己想象的那么糟。
那么，接下來就得催促中芯落實專家團隊的援助了。
1月19日，也就是飯局后的第3天，方卓把手里的工作安排完畢，又和邱慈云確認了冰芯的情況，開始聯絡張汝京。
“張總，我們冰芯已經翹首以盼，你們的專家什么時候過來啊？”
張汝京無奈的說道：“方總，你別急呀，我還要做做工作，確定確定人員，這也沒到放假的時候呢。”
方卓笑道：“好的好的，不急不急，張總你慢慢做工作，一定要挑選精兵悍將。”
張汝京結束了通話，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開始思量這一次專家援助的名單。
1月20日，上午11點，方卓再次把電話打給了張汝京。
“張總，我們冰芯已經翹首以盼，你們的專家什么時候過來啊？”
張汝京無奈的說道：“方總你別急……等等，方總，你這話我怎么這么耳熟，昨天你不是剛打過電話嘛。”
方卓笑道：“好的，張總，是我有點心急了。”
這通電話也結束。
1月21日，上午11點，方卓準時的聯絡張汝京。
張汝京這次不待方卓開口就有點惱火的說道：“方總，既然答應了，你還害怕我賴賬不成？”
“沒有，沒有，張總，我是瞅著快過年了，朋友送了我一批難得的佛手茶葉，我讓人今天給你辦公室送去了。”方卓絲毫不介意對方的態度，“算提前拜個早年。”
張汝京聽見這話略覺尷尬，又覺這是方總臨陣變換說辭。
然而，他下午真的有收到茶葉，也瞧見上面寫著“冰芯全體同仁翹首期待兄弟單位蒞臨指導”的字樣，心中又好笑又無奈。
這方總是生怕自己不落實啊。
不過……關于取消年假援助冰芯這么一個即便弱小也確實是競爭對手的事情，進展的不算順利。
張汝京找了兩位技術帶頭人和數位骨干，都收到了反對意見，普遍覺得并無動力，中芯平時放假就少，這一年到頭了還要去幫勞什子的對手，算是幾個意思？
就算有不菲的獎金，也更想陪陪家人。
張汝京盡量幫著做做思想工作，除了差點被說服放棄援助之外，也算有些實質進展，組成了將近20人的專家骨干團隊。
其中一部分還是江上洲幫著疏通才得以點頭同意。
最終，這個援助團隊確定了25人，給出的時間則是11天。
法定節假日7天，方總要9天，最終再多給兩天。
反正，幫也幫了，那就更漂亮點。
張汝京一切準備妥當之后把結果通知給每天固定時間給自己打電話的方總。
“方總啊方總，你這是想在我們中芯打卡上班啊？”張汝京先吐槽了方總的催命式電話。
方卓收到張總主動打來的電話便覺事情有了進展，笑道：“張總，我這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這是烈女怕纏郎，我這是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張汝京真還有點被纏麻了，好歹是堂堂內地首富，真就這么日復一日的笑臉迎人。
“后天，我們25人的團隊飛廬州，從27號一直到7號，11天的時間，希望冰芯能取得想要的進展。”
方卓準確GET到張總的善意，振奮的說道：“OK，張總，我們冰芯一定讓專家團隊賓至如歸。”
張汝京躊躇數秒，還是提醒道：“方總，別忘了咱們的君子之約。”
“放心吧，我方卓不是那種人。”方卓愉快的說道，“等我忙完這幾天，也立即飛到廬州，張總，你一定能理解我的心情，我就等著這一次的結果。”
“理解，節后見。”張汝京是個干實事的人，也沒有多余的話，又把援助團隊帶頭人的聯系方式發給方總。
方卓立即聯絡邱慈云，確認援助的落實消息——中芯專家團隊是1月26日飛抵廬州，將會開展為期11天的工作，2月8日返回申城。
而自己也會在29日處理完工作之后飛抵廬州，共同度過今年的春節奮戰。
“好，方總，畢其功于一役。”邱慈云如此說道，“我們上半年完成量產任務。”
方卓心中記下更新了的進度節點，后面的不少安排都會與這個息息相關。
冰芯的援助徹底確定，臨近春節，方卓最后過目放假前的各方面匯總。
新浪一如既往的穩定，年后將會迎來它在游戲領域的試水之作《魔獸世界》。
醫科今年除了繼續在醫院的電子信息化建設領域開拓，也以更大的力度做了線上醫藥銷售，這將會在易購上線之后進行并入。
易科的海外業務持續高漲，國內業務則面臨著持續加壓的競爭，前者有力的撐起了股價。
至于，易科籌備成立的易購線上B2C，初步定于3月31日上線。
其它的私募、地產，湊合還行。
方卓忙忙碌碌，一心想著做完手上的工作便飛往廬州。
但還沒到去廬州的時間，廬州方面倒是有電話打過來了。
1月26日，方卓在總裁辦接到廬州一位副頭目宋德明的電話。
先前與廬州行政方面的接觸基本都是秘書長，現在忽然換了位陌生的領導讓他有點摸不著頭腦。
“誒，領導，是，冰芯得感謝咱們省里和市里的愛護，不說多么茁壯，現在也是健康的成長。”
“我們采購的設備和引進的技術都在慢慢消化，相信很快就能取得成果。”
方桌寒暄之后表示了感謝，也進行了展望。
宋德明說道：“方總，我們市里對冰芯的成果早就盼望多時了，冰芯一定要盡快的形成產能，追上國際先進水平。”
這個目標有些高。
方卓聽著這位的語氣，沉吟著說道：“這是冰芯的目標，但也確實需要時間，需要發展，我們爭取今年年中能進行量產。”
“春節后不就有量產參觀儀式嗎？為什么又推到年中呢？”宋德明有些意外。
方卓確信這位副頭目不分管冰芯這一塊，也確信他對自家的規劃和目標不了解，耐心的說道：“春節后是風險試產，距離量產還有距離。”
“冰芯可得提提速了。”宋德明勉勵道，“咱們省里市里給了很優惠的政策，周邊地塊也劃出很大的區域規劃，方總，你要加把勁啊。”
方卓談不上高興，也談不上不悅，之前確實沒打過交道，彼此不熟悉風格，只是答道：“嗯，領導，冰芯一直在努力。”
這通電話又持續了一會，宋副頭目還聊到了旁邊的地產開發。
因為冰芯的落地，考慮到企業員工的便利，永科地產有在開發周邊，首先是住宅，其次是商業。
按照副頭目話里話外的意思，地塊是市里額外給出的優惠。
這話當然也沒問題，但先前屬于比較心照不宣，永科地產也真沒奔著什么利潤去做。
方卓聽到這里，有了絲小小的不悅，但又覺得這樣一位領導可能是春節前突擊關心項目，展示展示存在感，倒也能夠理解。
所以，他耐心的促進了通話的順利完成，隨即便沒有多想。
但是，第二天，也就是中芯專家團隊抵達廬州的第二天，方卓收到一個讓他勃然大怒的消息。
這位領導跑到冰芯，召集員工，大談企業發展，勉勵生產進步，還拍攝了宣傳片。
于是，中芯專家團隊抵廬的第一天便在和領導握手、講話中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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