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肅毅今天在接到方總電話之后就一直心情不好。
他向來不喜歡也沒什么機會在方總面前轉悠，之前還略有不平，后來覺得這樣也不錯，再看方總對新浪的態度，大概這就是來自內地首富的信任和尊重。
只是，今天這通電話里“我們來談談公司股票”平澹的近乎通知的內容還是把那一層自我安慰給揭開了。
早知道會有這天，但總覺得還有時間，沒想到近到眼前了。
方總之于永科絕不單單是大股東的身份，他無形的影響力就是永科在很多地方暢通無阻的籌碼。
“從永和到永科，時間也很久了。”方卓品著茶，說道，“劉總，你現在也有錢了吧？”
劉肅毅被方總的感慨拉回現實，臉上保持笑容，略有些夸張的說道：“方總，我早就號稱劉一億，現在當然是有錢人。”
永和地產當初只是申城里的小角色，自從被牽頭和方總認識，先是借到錢拿地，再是合作共贏，最后重組上市，這一路在業界的地位變化不可同日而語。
劉肅毅本人也從憂慮公司資金短缺的小地產老板成為擁有豪車別墅的半個地產大鱷。
之所以半個，是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劉一億背后站著方總。
方卓微微點頭：“地產是掙錢，未來一段時間都不錯，既然你有準備，那就很好。”
劉肅毅端起茶杯，知道方總接下來要說減持股票的事了。
從利益最大化的角度考慮，這是一個減持的開始，方總短期內肯定不會拋出所有持股，不然與砸盤無異，那么，公司公告要從什么角度來說大股東的這2%或者1%減持呢？
方卓繼續說道：“這個月你就開始準備資金買吧。”
劉肅毅咽下嘴里的茶，有點茫然：“買？”
不是方總減持？是自己買？
“嗯，剛才不是說了要對晨星搞全面要約收購，這筆資金規模還是比較大的，考慮到易科現在對永科也沒什么實質性的業務幫助，你這邊也直接要約收購好了，我看了永科的賬目，資金比較寬裕，不會影響正常運營。”方卓澹定的說道。
劉肅毅：“……”
他被驚住了！
方總，你在說什么？
你這不是一點一點的減持，是要一次性出貨啊！
這搞要約收購，有可能導致公司私有化退市啊……
劉肅毅忽然反應過來剛才的話，方總問自己現在有錢，壓根不是說個人身家，而是說為了公司易主的準備……
好不容易上市，永科這才一年多……
沖擊過大……
劉肅毅有些接受不能。
他愣了好一會才發出聲音：“方總，這……”
“你難道不應該很早就做這準備嗎？”方卓問了一句，這是之前有過溝通并且彼此都清楚的情況。
永科地產一直在整個易科生態格格不入，他也幾乎不插手這家公司的運營，此外，考慮到房地產的復雜性，也曾經和領導表示過對這一領域的退出。
易科不需要摻和房地產，當初只是因緣際會，現在拿一筆豐厚的報酬退出，正好可以把晨星半導體收入囊中。
而多出來的錢也可以用來剝離冰芯的臨安廠，推動存儲器相對獨立的運營。
方卓自己手里的資金也足夠完成這兩項，但他喜歡更師出有名的資金，可以結合海外資金一起持股，名目上更安全。
如果再防范于未然，名義上不同資方的資金組合在一起更有利于抗壓，不管是國內還是國外。
出手永科，也算是生態上的做減求空。
劉肅毅覺得這不是準不準備的事，而是完全沒有過度，直接搞一步到位……讓人思想上不太好承受，本以為只是被晨星砸一下，沒想到直接砸癱了。
他抓起茶杯，也不管茶水稍燙，一口氣把茶喝完，然后說道：“方總，這個資金量太大，我尋找其他資方合作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
永科地產是在金融風暴時上市的，挑了個很不好的時期，但是自今年以來就在不斷回彈。
劉肅毅做房地產是一把好手，當初扎根華東便讓永科有了個“華東之虎”的匪號，隨后把業務往外延伸，現如今幾乎沒人提這四個字，轉而在某些場合以“地產之虎”代指永科。
永科在京城與萬達進行了很不錯的商業地產合作，在申城有知名集團的總部建設，華東地區起家的住宅品質向來有口皆碑，與地方行政也有老城改造的項目。
如今的永科遜色于萬科、保利等企業，但也差不多是第一梯隊。
截止到11月27日，永科的港股市值是億港幣。
方卓手里持有28.9%的股份，劉肅毅則是12.6%。
如果是要約收購吃下方總手中的股份，這就需要準備210億港幣，而吃下這些股份就會觸動強制全面要約，港交所對此要求具備全面收購的資金規模，也就是，這個時間段的手里必須要有能夠完全收購剩余股份的資金，最少需要425億港幣。
這對資方實力和資金成本的要求都比較高。
劉肅毅已經冷靜了下來，心中速算來自方總的要求。
不過，反過來說，易主后的永科能帶來多大價值？
這不是一個蠻橫的要求，好吧，現在這個時間是稍稍蠻橫了點。
劉肅毅忍不住嘆了一聲：“方總，今天這個確實出乎我意料，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嗯，你可以仔細考慮，最重要的是引入靠譜的合作伙伴。”方卓沒有讓劉一億現在就給個確切回話的意思。
但是，他既然提出來，這個事就是可以操作的，要約收購的資金看似數百億很多，但永科本身的經營很健康，房地產又不像中芯、冰芯這種企業還存在對國資比例的顧忌，直接找一兩個地方國資再加上金融機構，就完全可以吃下。
劉肅毅往前傾了傾，請教道：“方總，廬州地方怎么樣？”
“靠譜是靠譜，就是那邊恐怕沒什么錢。”方卓說道，“申城這邊肯定是有興趣的。”
廬州底子薄，這幾年砸鍋賣鐵，財政仍然緊張，申城這邊就不一樣了，既有錢，也有做事的口碑，又有與永科關系不錯的領導。
劉肅毅默默點頭，心里還是覺得可以去聯系聯系廬州，雖說方總要套現離開，但既然是利益分享，事情可以做的漂亮些，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有用。
“方總，永科沒有你和易科就走不到今天。”劉肅毅動情的說道，“不管怎么樣，我劉肅毅心里都唯方總是從。”方卓擺擺手，懶得動情或者裝作動情：“劉總，永科能發展到今天，這是你的功勞，也是咱們這個時代的功勞。”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房地產肯定還有很不錯的發展期，永科接下來怎么走，是高杠桿的狂飆勐進，還是依舊穩打穩扎，這就看你的執掌藝術了。”
看似是兩條路線，但聽起來的情感傾向只是后者。
劉肅毅早早就考慮過“后方總時代”的發展，現在聽著方總帶著告戒意味的話也沒什么逆反心理，點頭道：“方總，你放心，我不會砸永科招牌的。”
“嗯，你回去再考慮考慮這個事怎么做。”方卓沒有留劉一億的意思，盡管對方已經在收斂情緒，但還是能看出來他的心情有些亂。
回去消化消化消息，平復平復心情，然后聯合資方當真正的掌門人，這個應該算是喜事。
方卓起身送劉肅毅出門。
這其實是兩場要約收購，先永科，再晨星，只是這兩場里恰恰角色互換。
劉肅毅今天是自己開車來的，他走到門口，心潮起伏，但看著方總平澹的神色又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
永科還能繼續幫你賺錢賺生產線……
你也知道房地產還有很好的發展，何必這么急……
永科好不容易上市，這萬一被私有化了未免太不珍惜成果……
方總，別賣我，我不想走……
但是，千萬言語，萬語千言，最終都化成一個稱呼。
“方總……”
方卓這時溫和一笑：“如果是我減持股票，必定會傷害股價，反倒是現在這樣，我拿到資金，股民拿到溢價，其他資方拿到優質資產，你也成為永科的董事長，這是一個最好的選擇了。”
他見劉肅毅沒有說話，繼續說道：“等會我讓秘書給你發份計劃書，要約收購也是個技術活，我們盡量一次搞定。”
劉肅毅長出一口氣，點頭道：“好，方總，我回去就著手這件事。”
他和方總告別，轉身走了幾步，駕車離開。
隨著車速越來越快，劉肅毅的心情也有種說不上來的澎湃與復雜。
今時今日的永科已經不是那個弱小的永和，它本身的規模和實力已經足以應對很多挑戰。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方總要走，為之奈何啊。
……
方卓送走劉肅毅，轉身進了院子又給晨星半導體的韋博運打了個電話。
如今晨星的市值已經跌到90億，這種市值倒掛的行情已經是一個很好的收購機會。
不過，就像他和劉肅毅說的，收購是個技術活。
在秘書還沒發給劉肅毅的計劃書里，易科部門的建議就是讓劉肅毅通過增持股份到30%，觸及硬性的強制全面要約。
在港股市場，為了保護股東權益，收購方只要收購的具備投票權股份達到30%以上就必須向全體股東發出收購他們手中股份的要求——強制要約。
等到劉肅毅觸發強制之后，方卓這邊會簽署同意被收購的不可撤銷承諾函，因為手里28.9%的股份份量，這就直接完成了強制要約。
30+28.9=58.9%。
強制要約只要拿到具備投票權的股份超過50%就算成功，就可以把要約變為無條件，完成增強控制權的目的。
只是，即便“要約無條件”，根據香江的收購守則規定，要約的綜合文件寄出后，最少也要維持21天的可供接納。
也就是說，劉肅毅手里拿到58.9%股份，已經成功控制公司，但這個要約過程還沒結束，不能拒絕其他股東也把股票賣給他。
而一旦劉肅毅持有股份過多，就可能導致流通股過少而觸發強制退市。
可以說，方卓這次出手股份確實可能導致永科股價的震蕩，但如果直接就奔著私有化退市，那就不存在震蕩的問題了。
退就退唄，業績搞好了再上就是，港股上不了就上大A，永科地產的成績還是很好的。
當然，方卓這里輕松，也允許劉肅毅那里心情沉重。
同樣的操作放在晨星半導體上面，那就不是奔著部分收購或者50%要約無條件，而是方卓要直接把晨星私有化了。
90億市值，就算要約收購的價格普遍上浮，也就是100億出頭。
這個價格相當值，甚至連永科地產易手的股票市值都花不完，將會極大的增強易科和冰芯在半導體方面的實力。
不過，這就需要里面的高管配合。
韋博運擔任的就是這樣一個角色。
方卓上半年在京城聯系韋博運的時候就先讓他在晨星內部活動，現在就是展現他成果的時刻，因為一切都得按照規定明晃晃的來，所以，部分高管和股東的意見都相當重要。
此外，因為晨星半導體的注冊地是在開曼，它的收購程序還多了一項“數人頭”的規定，要求參加私有化表決股東大會的現場股東超過半數以上贊成才能通過。
這是一人一票，與投資者持有的股權數量無關，也就是不管你持有1億股，還是1手，都只按一個人頭算。
這樣的“數人頭”同樣需要高管們多做工作，不然，極可能導致收購不通過。
總而言之，沒有韋博運這樣的高管配合，私有化晨星的難度就會增加好幾個層次。
方卓在電話里簡單和韋博運聊了聊接下來的動向。
“方總，沒問題，晨星在發展方向上有很大爭執，不少股東都對此不滿。”韋博運的聲音里帶著興奮，“晨星……已經等了很久了。”
晨星等方總很久了！
韋博運也等很久了！
自從心在方營，他就冷眼旁觀晨星內部的爭論乃至爭斗，愈發覺得這樣的晨星很難突破與對手的競爭，很難扭轉如今的劣勢。
突破不了，無法扭轉，那就加入，不論私有化后被分拆還是依舊獨立運營，晨星的未來都會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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