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大蒼守夜人 > 第221章 赴京上任
  七月末的最后一天,林蘇將赴京城上任。

  監察使的行當,雖是京官,但并不在京城坐班,只是報個到,然后還得天南海北地跑,所以,不適合帶家屬,雖然知道相公很快就會回來,但幾個女的還是很舍不得。

  陳姐放下了工地上的事情,為他準備了一大堆的衣服、吃食。

  崔鶯也放下了肥皂廠那邊的事情,為他端來早餐,服侍他吃完,送他出院門,道一聲:“相公,出門在外,一切小心。”

  最后輪到綠衣了,小妞兒將嘴兒湊到他耳邊:“鶯兒叫了你好多天的相公了,你心里肯定也癢得很,你早點回來,把她辦了哈……”

  她是不是用這一手來吸引林蘇早點回家呢?一路上,林蘇都在揣摩……

  從海寧到京城,三千里地。

  林蘇從海寧起步,直接破入蒼穹,平步青云一展,當天晚上就到了京城。

  踏入城門的時候,京城已是萬家燈火。

  林蘇沒有驚動任何人,隨便找了家客棧,住下了。

  作為京官,理所當然應該在京城買棟房子,配上幾個丫頭,以他的財力這些全都是毛毛雨,但他卻沒有,也許在他心目中,壓根兒就沒打算跟這座城有過多的交集。

  京城,大蒼之人看來是繁華之地,是中心地帶,是皇冠上的明珠,而在他看來,這里就是封建腐朽的爛泥坑,里面的人,他喜歡的沒幾個。

  一樓大廳,是底層人呆的地方,林蘇嫌它太吵了,就上了二樓,二樓就好得多了,幾桌文人模樣的人在吃飯,旁邊還有個說書人,說的正是《白蛇傳》。

  “話說那白娘子,抖萬丈法軀,卷起層層巨浪,漫天洪水卷向金山寺,法海高吟佛號,一招佛定山河,金光起,金山寺上方頓時升起朵朵金蓮……”

  他說的正是最精彩的“水漫金山”橋段,下方聽眾如醉如癡……

  “公子,想用點什么?”小二來到林蘇身邊,招呼他入席。

  “隨便用點小菜吧……”林蘇丟給他一兩碎銀子。

  小菜上了四盤,沒有酒,林蘇邊吃邊欣賞。

  不得不說,小說的魅力已經在開發了,已經在演繹文娛活動了。

  說書,就是其中的一環。

  說書也是有技巧的,什么地方該渲染,什么地方該停頓,大有講究,說書人將水漫金山說到最緊張的程度,戛然而止,下方人紛紛打賞,他又繼續說了一段,收攤回家。

  說書人走了,酒客開始談天說地……

  左桌一個青衫文士道,狀元郎詩詞那是不用說了,這小說還真是絕妙無雙,一出來就養活了無數的說書人,將來不知道還會產生哪些變化。

  另一人道,我聽說啊,京城百香樓正在排練《白蛇傳》,用唱的方式,新奇吧?知道是誰的創意嗎?京城三大才女之一的謝小嫣!

  啊?百變千幻謝小嫣?那得去看看!幾時開演?

  還早著呢,改編一部三十萬字的長篇小說,哪有那么容易,而唱,更是一種全新的手法,據說謝小嫣和她的兩個閨蜜,全都很頭疼,到底怎樣才能更出彩,她們也沒有定論……

  她的兩個閨蜜?京城另外兩大才女?

  正是,不動如山畢玄機和弱柳扶風陸幼薇。

  突然一人道,我怎么聽說陸幼薇病重,不久于人世?

  林蘇心頭猛然一震……

  隔壁桌上一人輕輕嘆息:“天妒紅顏也!陸幼薇一首五彩之詩橫空而出,一腳踏上女子之巔,耗盡了她的才氣也耗盡了她的生機,正如她與狀元郎合著的那首《葬花吟》,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她這朵京城五彩花,也將凋零也……”

  另一人道:“陸幼薇出生于陰冷的禁獄,在禁獄之中就落下了病根,原本就是壽數不長,倒也并非如張兄所言,五彩之詩耗盡元氣。”

  那個張兄道:“李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幼有病根是事實,但如果無風無浪,亦可多活數年,然而她遇到了狀元郎,是她之福,亦是她之禍……”

  說到這里,他停下了。

  所有人都催他,你倒是說呀……

  張兄猶豫片刻道:“她之病,最忌心思郁結,當日西山一會,她成就五彩之詩,踏上女子之巔,卻也對狀元郎情根深種,此番臥床一月,氣若游絲,也因狀元郎而起……”

  旁邊的人道,狀元郎尚未婚配,如果她真的對狀元郎情根深種,為何不差人去說親?一個是五彩之女,一個是當今狀元郎,恰好是天作之合,文壇佳話。

  張兄道,各位看問題簡單了。

  狀元郎,今上……朝官不喜,相府如何能與其結親?如果陸幼薇非相府千金,此事尚有余地,但她既為相府千金,又如何逃脫命運之索?

  悲哉!悲哉……

  張兄飲盡杯中酒,踏出了酒樓,留下一地嘆息……

  林蘇放下了碗筷,也出了酒樓,他心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嬌弱的身影,西山桃花飄落她的肩頭,她的臉蛋上一片嫣紅,深谷邊他抓住她的肩頭,他清楚地記得,掌中的香肩輕柔如夢……

  你很象一個人!

  象誰?

  林黛玉!

  林黛玉是誰?

  我下本書中的女主角。

  這本書出來,給我看!

  紅樓夢出來了,給她看了,只看兩本,還有后四十回沒有給她,他擔心她受不了這么強烈的刺激,但現在看來,她的承受力比預想中更低,即便是這樣的刺激,她一樣受不起。

  她病了!

  躺在床上一個月,氣若游絲。

  她的結局將會跟林黛玉一模一樣……

  我呢?如何待她?

  就象寶玉那樣,等到佳人逝去,空嘆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凈?

  夏夜的風吹來,帶著不知從何處而來的絲竹之聲,林蘇在一棟高樓大戶之前停下了腳步,前面的院門之上,寫著兩個大字:陸府。

  他不知不覺間來到了陸府之外。

  四野一片黑暗,宰相府外面的兩只大燈籠,此刻散發的光芒也只能照射三丈,林蘇站在三丈之外,靜靜地看著院墻之內的那棵金合歡……

  金合歡生長于院內,巨大如蓋。

  枝葉覆蓋之下,西院僅有幾點星光……

  六兒坐在床前,靜靜地握著被窩里那只冰冷的手,她眼中全是淚……

  病床上,陸幼薇突然輕輕動一動……

  “小姐小姐……”六兒輕聲呼喚。

  “……”

  “小姐你說什么?我沒聽見……”

  “……現在幾更天了?”

  “還沒入更呢……小姐,你吃點東西吧……六兒給你拿……”

  “……我……我吃不下……”

  “小姐,你一定得吃點,說不定,說不定明天林公子就來了呢?”

  陸幼薇的眼睛猛地睜開,她蒼白如紙的臉蛋上,突然浮現一絲紅霞……

  六兒趕緊回身,從外面的火爐邊拿起一只小碗,趕到床前,扶起陸幼薇,將里面的湯水一點點喂進陸幼薇的嘴里。

  喝了點湯水,陸幼薇坐起來了一些:“外面有些什么消息?”

  “明天就是八月初一了,林公子一定會來京城上任的。小姐,你不是想看完紅樓夢嗎?他上次就說過,他再來京城時,一定會將紅樓夢最后的部分帶給小姐……如果他看到小姐這幅模樣,一定不敢將紅樓夢交給你,小姐,你得好起來……”

  紅樓夢,林公子……

  陸幼薇心頭宛若電流流過,但很快,她的眼神黯淡了:“好得了一時,好不了一世,終歸是那個結局,六兒,我不想跟他見面了。”

  “為什么啊小姐?你不是一直都想著他嗎?”

  陸幼薇輕聲道:“我如今已是形銷骨立,憔悴不似人形,我更愿意他記憶中的陸幼薇,還是西山上的模樣……六兒,我走之后,你一定記住,我的陪葬,不要金銀,不要珠寶,我只有三尺黃土,外加兩冊紅樓。”

  六兒淚如雨下……

  她回頭,身后的相府更深夜靜,仰首,蒼茫的夜空縹緲無依。

  小姐一病一月,相府之人盡皆不見,只有她一人服侍。

  她親耳聽到主母說的話,這丫頭時日無多,準備幾匹白布吧,但愿她走的時候,別趕上玉京訂婚那天,要是撞上了,可太觸霉頭了。

  小姐的性命,于相府無關緊要,她的死,只要別跟府中喜事撞上就是大幸。

  這就是相府!

  林蘇在相府之外久久徘徊,終于還是放棄了敲門的打算。

  陸天從的府第,他從來沒有拜訪過,深夜拜訪,注定會是一個閉門羹。

  林蘇回了客棧。

  次日,八月初一。

  天氣晴好,艷陽高照,黃道吉日。

  林蘇換上了官服,前往監察司。

  監察司一如既往,他遇到了幾個當日見到的同僚,那些人當日他也只是一見,但隨便走到哪兒他都認識,這是千度之瞳帶來的妙處,過目而不忘。

  那些同僚顯然對他還是很陌生的,看著他過來,頗有驚訝,沖著他官服的品級給了他幾分客氣。

  林蘇直接來到頂頭上司朱時運的辦公室,朱時運一抬頭就看到了他,小老頭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今日恰好八月初一,狀元郎好準時啊。”

  林蘇躬身見禮:“陛下定下八月初一的時間,下官如何敢忘?一別兩月,大人別來無恙?”

  “呵呵,還那樣!”朱時運道:“狀元郎這返鄉,只怕是盛況空前,在家休沐,可還安好?”

  “朱大人,下官已經就職監察司,大人就別再口口聲聲狀元郎了,直呼下官姓名即可。”

  “那好,本官就不稱狀元郎了,林大人,你今日上任,就算是正式入職了,眼下的差事,是有些繁忙的,西州離府,有百名鄉紳聯名上告知府,言其濫用職權,與民爭利,你即日離京,查實此事吧。”

  西州離府?

  林蘇對全國各州各府已經補過課了,他知道離府,離府這地兒非常復雜,鄉紳勢力極大,跟朝官聯系密切,前幾任知府都跟鄉紳一條褲子,相處融洽得很,所以這知府升官了,他一走,繼任知府補了個缺。

  這補缺的知府林蘇沒有了解過,但百名鄉紳聯名上告,該當不是他們一條線上的人。

  林蘇內心立刻抵觸,怎么地?現在就想用老子這把刀來鏟除異己了?

  我知道監察使是把刀,你們喜歡的人,我想殺也殺不掉,你們不喜歡的人,我只要查出一丁點劣跡,你們就無限放大,最終將他拿下。

  刀嘛,不是這么用的。

  上任第一天,咱就改變下規則,老子不按你們設計的路線走,讓你們跟著我走。

  “怎么?林大人不愿奉令?”朱時運的臉色微微一沉。

  林蘇道:“豈敢?大人差事,下官奉令而行,哪有價錢可講?只不過,下官剛剛查得一起重大至極的事項,要報與大人知道。”

  哦?何事?

  林蘇手起,一份監察報告書遞到朱時運手中。

  監察報告,乃是監察使發現問題時,報告給監察司的專用報告。

  朱時運展開一看,臉色陡然改變……

  曲州知州秦放翁……

  利用藥神谷煉制五邪水……

  消除道家封印,開啟封魔之地……

  違反大蒼鐵則第一條!

  入監察使第一份報告,就是針對朝廷二品大員,而且罪名之重,足以誅九族!

  朱時運霍然抬頭:“此事……你如何知曉?”

  “報告中說得很明白,大人何不看完再問?”

  朱時運繼續看下去……

  當日藥神谷殺官殺役,犯下大罪,秦放翁私放群盜,而被藥神谷傷害的百姓群起而攻之,將藥神谷八百余人殺得干干凈凈,而海寧知府楊文澤,也將藥神谷派出去陰謀破壞江堤的二十多人拿下,秦放翁次日就派出錄事秦鐘前來撈人,楊知府破了這些人的丹田氣海,這些人擔心一出門就被殺,于是就招供了他們的全部罪行,楊知府當場判決了他們的死刑。

  死刑核準后,秦放翁派殺手前來大牢,欲殺人滅口,引起了楊知府的警覺,在針對重點人物周三的審訊中,周三交待了全部事情……

  朱時運目光抬起:“僅憑一個周三的口供,你就直接栽給秦知州這么大的帽子?要滅他九族?”

  林蘇臉色一沉:“朱大人,什么叫栽給秦放翁一頂帽子?你確定你用詞經過了大腦?”

  “放肆!”朱時運此刻再無半分和顏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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