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大華恩仇引 > 第二六六章 政司府行鬼王針(下)
    胡家可說是都城第一世家。

    胡秀安乃當朝一品都城執金令,胡鳳舉先前也是在都城執金令的位上退下來的。再往前追溯四十年,胡鳳舉的爹胡昭賢也曾在這個位子上待過十幾年。且胡家的長女胡映雪嫁給了當時的華親王夏虜華,成為了皇親。

    再后來,夏虜華意外登基,胡映雪便成了母儀天下的皇后,胡家也因此奠定了都城第一世家的根基。

    其實,胡家除了醴國公府、平昌伯爵府外還有一脈,乃是從胡昭賢的次子胡鳳年那里分出去的。至于當年胡鳳年為甚么執意要從家族分割出去,如今已無人說得清,只是自立門戶后,他與父兄、子侄老死不相往來,竟是分得一干二凈、清清楚楚。

    胡郗微便是胡鳳年之子,原本在執金衛任百夫。后來胡秀安也進了執金令府,胡郗微便退了出來。

    十二年前,閑賦在家的胡郗微等來了一個客人,他在致知堂的同窗頜親王夏牧朝。一番推心置腹的密談后,胡郗微投身到了頜王府的麾下,于是就有了后來的百微堂。

    “都探查好了?”胡郗微沉聲問道。

    “堂主,我們的人已將鹽運政司府方圓二里內的民宅都查過一遍,并未發現異常。”一個灰衣男子躬身回道。

    “我們落腳之處可有尋到?”胡郗微又問。

    “選了七處宅子,院子大,通交便利,離鹽運政司府皆不過兩百丈。”灰衣男子正色回道。

    胡郗微點了點頭,轉身謂那灰衣男子道:“好,既如此,便讓我們的人都隱下去。定好執勤,盯死鹽運政司府左近街角巷道,一旦發現了赟王府的人,即刻來報!絕不能讓他們靠近鹽運政司府,更不可讓他們傷了府上一只雞、一條狗!”

    

    梅遠塵初回府上,若不是有云婆幫忙,倒真不易找到烈酒,“姑娘,燈盞和烈酒、酒碗來了!”

    云曉漾接過燈盞和酒壇,撕開酒封聞了聞,乃輕輕點了點頭。梅遠塵問過了,那是七年窖藏的“沽神仙”,是府上存貨最烈的酒。

    “點燈。”云曉漾清聲令道。

    梅遠塵早就握著火折子,聽了她的話急忙打了起來,把燈芯點著。

    “梅大人,你三月前的槍傷外創雖愈,卻傷及了脾臟,眼下整個脾經皆有滯氣淤積,若不及時將其排出體外,你會日漸消瘦,然后下肢萎縮,再不幾年,或許便行不得路了。”云曉漾提眉謂梅思源道。

    廳上眾人一聽,臉色皆是一慘,百里思看著已經瘦了一圈的夫君喃喃嘆道:“我就說,怎的你近來體瘦得如此快,竟是因著這個緣由!”

    “不止于此。”云曉漾插話道,“梅大人先前還傷過腎經,這腳冷、腰痛、易疲倒多半因著這。”

    百里思臉色愁苦,急問道:“姑娘好醫術!此二疾,可能根治?”

    先前云曉漾只是把過脈,看過梅思源的腳,便能斷定其脾經、腎經受損,顯然醫道造詣頗高。百里思想,她既能如此輕易做出診斷,多半便有解治之法。

    男女之防乃是大禮,尤其對于女子而言,是絕不能輕易觸碰男子體膚的。

    云曉漾自小行醫,雖將這男女之防看得比常人要淡些,卻也不是不防。就梅思源而言,他的腰、腹、胸、肋、臂、腿、臀各處皆受了傷,若要一一查驗,實在不妥。云曉漾切脈之時便發現他的腎經、脾經氣血淤塞,頗有受損之病征。讓梅思源脫靴一驗,便確診了他的腎經、脾經受損程度。

    如此一來,在確保診斷無誤的前提下,盡可能地避免了體膚接觸,何嘗不是全了男女之防?

    “可以。”云曉漾輕聲回道。

    她回得干脆、簡單,然,只有她自己知道,要在短時間內清理掉淤積在梅思源體內的那些滯氣、濁氣絕非易為,便是醫術再精湛,也要耗費好一番心力,無異于病上一場。

    她之所以回得毫不猶疑,自然是聽過梅思源的口傳,知他是大華朝廷第一能臣,又是有數的清官。救治這樣一個人,便是要付出一些代價,云曉漾也是甘之如飴。

    醫者雖善,終究有區別之心,救一個惡人與救一個好人,到底還是不同的。

    “梅大人,我先給你通手少陽三焦經。通氣后,你先去小解,接著給你通足太陰脾經和足少陰腎經。若其間未見有異,約莫需要兩個時辰。”云曉漾正色謂梅思源道,“通經之時,請大人務必舒緩心神,腦中空冥,切莫多思、焦慮!”

    “姑娘提醒的是,思源自當遵從!”梅思源微微笑著回道。

    他修習武功多年,當然也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只是眼下時局困頓,他實在無暇分心自顧。然,既有高人上府替 人上府替自己治病療傷,他當然也甚是欣喜。

    云曉漾取出一根三寸余的銀針,再倒滿了一碗酒,正色道:“請袒露左臂。”

    梅思源解開衣襟,將左臂抽出袒露開來。

    

    九殿的人比梅遠塵還早半日進了錦州城。

    錦州是郡府,九殿在此自然有隱秘的據點。昨夜,這三百余人便是在殿里的一處莊子里落了腳。這處莊子距主城尚有三十余里,算得上遠僻了。

    幽冥和鬼府是九殿中司職殺人的兩個堂口。兩堂中除了九位大師傅,下面還有二十個冥使及二十個鬼使,他們的袍服前分別繡著一把幽冥鬼手和一個勾魂索。

    此行來錦州的這三百余人中,就有兩個冥使及兩個鬼使,領頭的便是排在第一的冥使。

    “大冥使,殿主讓我們殺了洪海死士后便先來此間,卻不曾說過甚么時候回去覆命。我們便一直在這里候著么?”一個袍前繡著幽冥鬼手的黑衣斗篷人低聲問道。

    “自然是先在這里候著。殿主既未讓我們回去覆命,想來錦州尚有未竟之事讓我們去做。”大冥使沉聲回道。

    九殿的人向來領命做事,從不多問。大冥使是殿里的老資歷,自然清楚這些規矩,從凌城齋出來后便領著人直奔安咸而來。張遂光沒有告訴他甚么時候回去,他也沒有問,也不敢問。

    便在這時,外面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自然還有事讓你們去做。”

    話音剛落,一個眼窩深陷的干瘦老者行了進來。

    “大師傅!”二人見了這老者,急忙離座站定,恭聲喚道。

    這老者,自然就是張遂光遣來送信的九殿大師傅——久無情。

    “殿主派我來此間有要事辦,你們盡皆聽我調遣!”久無情冷聲令道。

    二人自不敢有疑,齊聲應“是”。

    “兩位鬼使何在?”久無情又問。

    大冥使回道:“不知大師傅今日前來,我遣他們出去辦事了。”

    三百多人,衣食住行都要照顧到,自然有許多繁瑣之事要操持,冥使、鬼使既是頭領,也是管家,外聯諸事全由他們擔當。

    久無情點了點頭,也不細究,再問:“我們還有多少人?”

    “回大師傅,尚有三百三十二人,其中重傷二十五人。兩位鬼使便是帶重傷者去城區找郎中去了。”大冥使躬身回道。久無情雖未問兩名鬼使的去處,他卻主動答了出來。

    “好,安排你們去做一件事。”久無情正色謂二人道,“頜王府有一隊人叫百微堂,此時應當已到了錦州城,你們去找出他們的隱身之所。他們有四百多人,想來不難找。”

    

    已過了申時,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云曉漾卻仍在給梅思源通經。

    “好,再伸出左腳。現在通左側的足少陰腎經。”云曉漾努著眉,輕聲謂梅思源道。

    見她額臉上汗珠懸凝,海棠忙趁這個空檔給她遞來了手帕,溫聲道:“姑娘,請擦擦汗。”

    自未時初刻云曉漾給梅思源通手少陽三焦經起,已過去兩個時辰,中間停頓了五次,海棠便給她送了五方錦帕。見云曉漾汗如晨露,眾人皆不禁想著,“原來施針竟是這樣一件勞苦活,這次可真有勞這位姑娘了。”

    云曉漾接過錦帕,快速擦干了額臉的汗珠,又向海棠微微福了一禮,輕笑道:“多謝姑娘!”

    她笑意雖誠,神情卻頗顯疲態,看起來倒顯得有些牽強,顯然接連兩個時辰的行針,耗費了她極大的體力。

    海棠哪里敢當她的謝意,忙躬身回禮,辭道:“是我要多謝姑娘你才是!”

    云曉漾笑了笑,再不多言,從針卷中取出了一根五寸長的銀針,沾酒過火,對著梅思源腘窩內側的陰谷穴快速扎去。銀針帶著云曉漾的內勁,自然很輕易便刺破了梅思源的體膚,深深插進了穴道中。只見她兩指成捏,輕輕旋著銀針,越旋越快,銀針入肉卻忽深忽淺、忽進忽退

    “這個姑娘的落針、旋針、抖針都一直用著內力,似乎是在催動爹體內的內氣匯集于下針處,欲借著本源內氣將滯氣擠壓出來,這倒和長生功運氣法門頗有共通之處啊。”梅遠塵在一旁看著,心中暗暗想道。

    云曉漾又接連下了四針,分別在涌泉、照海、太溪、筑賓四穴,每針皆是下針快,旋針疾、抖針急、收針緩。

    梅思源只覺左腳自陰谷穴往下脹熱難耐,正要開口詢問云曉漾,卻見涌泉、照海、太溪、筑賓四穴中皆有黑血緩緩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