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青螢一邊輕柔地說著，一邊又默默地將一本古書送到蘇玥面前，還主動為她翻開了這本書的第一頁。
而不知為何，當蘇玥開始認真地閱讀這書中的文字時，她的腦海中便會浮現出相應的場景。
因此，隨著時間的流逝，她對古青陽的了解也是越來越深刻。
對于那些只有古青陽兄妹二人才知道的過往，她也漸漸知曉。
然而她讀的內容越多，她心中那種被觸動到的復雜情緒，便越是強烈越是深刻。
直到后來，她的心情更是因為不斷地閱讀而越發沉重。
因為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古青陽就是依靠殺戮才活過來的。
雖然說，她這一生也曾有過無數殺伐。但古青陽卻是只用短短的八千余年，便追上了她的殺戮速度。
而這樣的事實，也是使得她為此而深深震撼。怪不得！怪不得這個男子可以超越十六境的桎梏！
如此殺伐，如此修行！
這樣的人再一心向道，再一心只求那真正的解脫還有自由，這人世間還有什么可以阻擋這個人？
然而，當蘇玥親眼見證了古青陽第一世的璀璨和孤苦之后，關于第二世的記載，卻又讓她沉默。
苦，太苦了。
第一世的古青陽，的確是極盡輝煌，甚至還創造了一個大荒世界從未有過的神話。
可那個修行的過程，又何嘗不是古青陽用他的一生去治愈童年的過程呢？何嘗不是苦求救贖的過程？
人終將因年少不可得之物，而困其一生。
蘇玥終于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
因為古青陽赫然是在用他的一生一世，印證著這句話的含義。
第二世，一切都和第一世的時候一樣，一模一樣。
只是，正因為古青陽以他的神通帶來的改變，所以他和他妹妹的命運也發生了改變。
只不過，縱然一切都和前世開始的時候不一樣了。古青螢也終究還是隕落在那片草原上。
蘇玥現在才知道，原來那片草原不僅埋葬了當初的大涼部落，不僅埋葬了那個命為青衣瑤的姑娘。
那片草原，更是埋葬了古青螢。
食葬之法，只是一個好聽一點的說辭而已。為了成全哥哥，古青螢甘心操縱她的哥哥。
然后又讓她的哥哥將她以一個生靈最為原始的進食方式，將她吞噬將她煉化，從而擁有她的魔骨。
沒有人能夠傷害她的哥哥，哪怕是她自己也不行。
如果終有一天，她會傷害她的哥哥，那她就會殺了她自己。
這本是她在懸棺古宗之中曾說過的一些話，但在后來，在中洲大草原上，她真的做到了這件事。
為了避免自己成為天道殺死哥哥的棋子，為了幫助她哥哥，她寧愿以身作骨，為古青陽重塑身軀。
而在那本被她稱之為史書的書籍里，關于這件事的記載，用以作為結局的話，一共就只有三個字。
“帝，怮哭。”
古青螢深愛她的哥哥，但古青陽作為哥哥又怎么可能不深愛他的妹妹呢？畢竟，他本就是要為她而死。
可當他真正被妹妹強行救活，該獨自面對現實的人，就只有他了。
古青螢的死就是他的心魔，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不然的話，在后來，古青陽也不會多次因為心境的心魔，而陷入到生日危機之中去。
按理來說，像他那樣曾登臨過帝之一道的骨修，的確是不該在境界如此低微的時候出現心境問題。
可，因為食葬，不該出現的問題還是出現了。
不過好在，古青陽一路走來走到現在，這個問題已經解決。
曾經的傷勢不會再困擾他了，因為他已經下定決心要去同天相爭，要爭到最為完美的結局。
他曾經哭泣過，他曾經憤恨過。
他曾經吶喊過，他曾經悲傷過。
……
但現在！漸漸地他不再哭泣更不再憤恨，更不會吶喊不會悲傷，他只剩下沉默向前，就只剩下堅持！
他的心已經因為過往的傷痛而變得千瘡百孔，他這個人看似完美，實際上卻早就已經是遍體鱗傷了！
可他還是他，他是古青陽！
天道賦予他罪血之罪，賦予他罪血之名，他會笑著會應承，因為他問心無愧，他萬萬不能倒下。
在很久很久之前，他曾向他的妹妹承諾過，要帶她去看雨，去看江南的雨，去看太蒼宙的大雨。
可最后，帶她看雨，成了代她看雨。但他依舊還是去了，他豁出一條命去了江南，只為一場雨。
盡管那場雨他看得不夠盡興，更不夠完美。可于他而言，這已經是他這一世人生中做得比較完美的事。
……
在這之后，便是那部史書書寫的他們相遇的詩篇史實。可蘇玥看到這里，已然是沒有心情再看下去。
她的琴聲也已經停了。
她不再彈奏，只是默默地低下頭不斷地回憶著書中的三個字，回想著古青陽跪在草原上痛苦的情形。
帝怮哭。
那個男人，當他被整個大荒世界的骨修所不理解時，當他為了心中的理想而與整個世界為敵時。
他都沒有哭！
可他卻因為妹妹那句充滿了遺憾的“哥，我今年也十八了”而痛哭不已，為食葬而哭。
他很懦弱嗎？
不，蘇玥看的真真切切，她知道她喜歡的那個人，她喜歡的那個古青陽，是一個有情有義的漢子。
“叮——”
琴聲再起。
這一次，蘇玥彈奏的并不是那讓她有宿命感的神曲，伏羲神天響，而是她有感而創的新曲。
“大悲無聲，大哀寂寥！”
“仙音極致之悲曲——帝落.大悲帝歌。”
琴音陣陣，整個峽谷之內頓時就涌起一種悲壯至極的氣氛，但這悲壯之中，卻又有激昂的別音。
很明顯，蘇玥并沒有一味地去歌頌古青陽遭遇的苦難，她只是想要以這樣的方式去告訴他。
放手前行吧！
她已經知道了一切，她會付諸她的所有去陪伴他，去支持他！哪怕這樣做的代價是粉身碎骨。
而與此同時，那大造化熔爐更是已經化成液體，只是在古青陽的掌控之下，它并沒有與青色神石相融。
下一刻，古青陽的聲音更是猛然響起，仿若是這天地間最為強勁有力的聲音，震徹整片天地。
“天，我有一問！”
“未來的天，該是怎樣的？”
……
古青陽的聲音響起，穿透了太多阻礙。就連一直都在默默蘊養天地俱滅的流熒，都在此刻蘇醒。
而此刻的流熒更是在以一種不可置信的眼光凝望著古青陽，她很難相信，古青陽的威勢竟超越了她！
而在此刻，古青陽更是起身，傲然立于蒼穹上，任由狂風將他吹拂雷霆將他吞噬洗禮。
他還是他。
可在恍惚間，流熒竟然也會覺得古青陽其實就是這片天。而這，也使得流熒越發地感到震驚。
“我有一劍，問青天。”
“此劍劍名，大枯榮。”
“豈不聞，天本無情，而生命的本質就是嗜血掠奪。”
“若天有情，若見有情。天早已荒，地早已老。”
“此戟之名，大天荒。”
“風從玄字，雷從桀。”
“此器，名太鼓雷鳴！”
“轟隆——”
伴隨著古青陽那威嚴至極的聲音響起，他更是直接閃身進入到大造化熔爐之中，開始為道兵塑型。
然而他這一煉，在他的煉制之下居然是直接煉制出三件道兵，分別是劍、戟，還有一張古樸大鼓。
而這三者，更是承載了他的道。
與此同時，流熒手中的天地俱滅更是在鏗鏘作響，主動放低姿態，仿佛是在表示臣服。
親眼見證這一幕的流熒，更是徹底地傻眼了。她不明白，這天地俱滅作為她的道兵，為何要臣服。
再怎么說，她都是十六境的主宰魔修。而古青陽才只是琉璃境，再怎么說，也不該是如此！
可古青陽做到了。
而且古青陽還在敘說，他那種讓別人聽了半懂不懂，卻又慷慨激昂的話，還在被他敘說。
“生命本身就是一個奇跡，你為何要抹除生命呢？”
“我有一刀，取自不屈不朽之生靈——欽螭。”
“此刀刀名，太衍魔。”
“世人皆言夢為虛幻，殊不知虛幻遠勝于現實。”
“我曾大夢萬古，我之大夢有霸業，我之大夢有佳人。”
“此器為情，名淺生離。”
“我之魂器，名幽魂若。”
“我雖是心懷蒼生，卻對蒼生無敬畏，對此間天地無情。”
“故此器名，眾生血浮屠。”
“我修萬道欲以萬道成完美，然萬道終是殊途同歸，萬道反成籠。”
“故此器名，大萬道樊籠。”
“我欲成神便成神，我欲成魔便成魔。我乃古青陽！”
“青陽，青天，吾道不孤，吾道將成。若我終將敗。”
“那么，我會送葬我自己。”
“最后一器，名，古葬仙。”
……
伴隨著古青陽的最后一句話脫口而出，那青色神石所化的液體，更是已經徹底與他的血液相融合。
而與此刻，一直作為他的血液與他共生的那個生靈，也不該再以欽螭為名了。
因為它已經成了古青陽的道兵。
這件道兵有一個名字，問青天。
它所象征的，是古青陽的道。只是這道兵又可以化身成為九種截然不同的兵器，各作它用。
而且，九種只是古青陽所選擇的九種。只要古青陽愿意，這道兵就還可以有其他的萬般形態。
只是此刻，天色亦是漆黑。
很顯然，古青陽這件道兵的成兵之劫也已經醞釀完成，將會由古青陽自己來親自面對。
“轟隆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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