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殿主果然是天縱之才，這才短短幾天的時間，便讓那家伙徹底入了我們為他準備的殺局。”
“春花秋月，夏逝冬至。那個家伙的光華縱是再怎么熾烈，也一樣還是會有變得消弭黯淡的一天。”
……
東土，東海，吞天海闕。
三道人影默默地佇立在吞天海闕某一座高樓的樓頂，他們手持白玉打造的魚竿，都是一副垂釣之態。
然而這三人好像也就只是看上去像是在垂釣，實際上，他們一直都在笑，更是一直都在說。
他們三個都是年輕人。
男的俊美，女的靚麗。
如此容貌再加上如此氣質，就算是不怎么在意穿著打扮，他們也一樣配得上天之驕子這樣的評價。
而于此刻，笑的最痛快的人就莫過于是那兩個年輕男子。因為他們的計劃已經確定了初步的成功。
“那魔頭天性狡猾邪惡，你們難道沒看到嗎？縱然只是救人，那魔頭都是謹慎至極。”
“我希望你們二位還是不要太過于大意了，否則的話，一旦被那魔頭抓住機會將局面逆轉……”
那女子突然開口，她的臉上不曾有半分笑意顯露。她只是很平靜，平靜地有些不像是一個正常人。
眼見她如此表情，再聽她如此講話，那兩個年輕男子頓時都是紛紛收起笑容，都變得嚴肅。
他們轉而將自己的目光投向這片海域，凝視著那不斷涌起又不斷消弭的驚濤駭浪。
他們三人都是長生殿的弟子。
他們身邊的那個女子，赫然便是長生殿年輕一輩的第一人，絕對蓋壓同輩的存在——李若蘭。
他們兩個人里，有一人擅長緣法因果之道，還有一人擅長氣運演化之道，算是旁門方面的天才了。
李若蘭之所以帶他們出來，就是因為她需要與他們合力去布陣，以此為古青陽準備更恐怖的殺局。
古青陽的想法著實是沒錯。
在這種時候，他會遇到的人的確不可能會是真人。無論是那個水家的老頭還是小珊瑚。
他們兩個人，既是活生生地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又是被他人以緣命之法掌控命運的棋子。
人可以通過某種奇特的神通預知部分未來，但與古青陽有關的未來是事關重大，故而不好推演。
與李若蘭一同出于長生殿的兩個年輕男子的確是有這種能耐，但他們也無法去推演預知古青陽的未來。
古青陽終究還是太過于特殊。
但……長生殿為了避免在什么大魔頭出世的時候陷入被動，在過往的歲月中，長生殿曾布下無數暗子。
所謂暗子，便是那個水家老頭水東流、小珊瑚這樣的人。
他們的命苦，看起來好像是和別人沒有任何關系。
可實際上，他們會有那樣的命運也是因為長生殿的布局。
一個人，無論是誰，只要被長生殿選為暗子，從那之后改變自身命運的難度就會提升無數倍。
因為長生殿就是需要讓這些暗子在必要的時候犧牲自我，然后去完成某個盛大計劃的某一環。
就像是現在這樣……在李若蘭的安排之下，古青陽與珊瑚相遇，然后再去經歷后來的那些事。
在這個過程中，從相遇、相識再到后來的一起上路。哪怕是對于古青陽而言，這個過程都是絲滑至極。
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
這就是李若蘭布局至此給古青陽的感覺，古青陽現在最多就是對小珊瑚略有幾分懷疑的心思。
除此之外，古青陽對小珊瑚就像是對待故人的孩子一樣，不說是照顧的特別完美，也很好了。
這也是李若蘭如此高興的原因。
可李若蘭也確實是對古青陽心存莫大疑慮，因為她知道古青陽的性格和處事原則。
若是問其他人，問問其他人對古青陽的性格是什么印象，那其他人給出的答案可能是溫柔之類的答案。
而李若蘭，她能給出的唯一答案就是極端。
是的，在她的眼中，古青陽就是一個性格異常極端的人。
平日里，在沒有利益沖突出現的時候，古青陽的確是可以表現地異常溫和，就像是一個修行有成的人。
可一但有什么利益沖突出現，又或者說是一旦有誰擋了他的路，那他就會以絕對恐怖的方式毀滅對方。
何為絕對恐怖？
就是滅亡一切。
骨修與骨修之間發生爭斗，斬草除根其實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但古青陽要的卻不僅僅是斬草除根。
自從知道還有古青陽這樣的人存在之后，李若蘭就曾在一段時間之內拼盡全力去了解古青陽這個人。
然而她卻是越了解便越是心驚肉跳，因為古青陽每一次行事做事都是極致殘忍的。
凡是她能打探到的消息，她都仔細地一一推演，認真地思索。
想到最后，她意識到古青陽是一個毀滅欲極強的人。
什么挫折、敵人、攔路石……古青陽根本就不會在意有什么東西擋在他的面前。
因為他會用最可怕的手段把那些東西毀滅，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根本就不會有“世界”的概念。
說句簡單點的話，古青陽就是不愛這個世界，更不愛這個世界里的一切生靈。
李若蘭覺得，讓這樣的人擁有絕對強大的實力就是不對的，是極其危險的事情。
所以她不想讓古青陽成長下去。
而且這還是于公，于私，古青陽殺了她的弟弟。這一筆血債，她可是從未向古青陽討要過。
而現如今，她一直在等待的機會終于來了。天降異象，無數正道之士推演天機，都說要滅殺古青陽。
“滅世災劫之因”
“亂世開啟之人”
……
在這短短幾年的時間里，古青陽擁有的名號已經是數不勝數。而這些名號其實是都只有一個意思。
那就是——古青陽該死。
這是無數正道骨修對古青陽群起而攻之的理由，也是眾多大道統聯合起來的理由。
現在，這也成了李若蘭想要擊殺古青陽的理由。
但李若蘭明顯是很有手段，她并不會像其他人那樣，直接找上古青陽去解決過往的因果。
她會像她的師門長輩那樣，一步步地下棋，一點點布局。她想要用這種無形的方式來抹殺這個敵人。
這就是她如此行事的本意。
但她也知道，如今的古青陽的確強到了十分離譜的境地。只論單打獨斗，她絕不會是他的對手。
故而，真要想殺古青陽那就只能去借勢了。借勢，既是要借天道演化之大勢，也要借眾生之勢。
天道本就欲要抹殺古青陽，再加上他們長生殿一直都遵循天意。故而這天勢其實是十分好借的。
所以相比之下，最難借的勢其實是眾生之勢。
眾生之勢，即為眾生之心。若得眾生歸心，則此勢可被借成。
當然了……這種事情，古往今來也就只有幾任擁有“萬靈大冥骨”的眾生之主曾做到過。
她李若蘭可沒有這樣的天賦。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做成這件事的難度其實還是很大的。但她也有她的資本。
她畢竟是長生殿年輕一輩的第一人，是未來的長生殿殿主，放眼這世上還有誰人不知她的天資？
骨修，未必是一定要有十大至強命骨才能成為至強。
她就知道，那古青陽就沒有十大至強命骨加身。
到頭來，古青陽不還是憑借著他自身的各種條件走到了現在，讓所有的骨修道統都對他另眼相加嗎？
他古青陽可以。她李若蘭未必就辦不到，她也沒有十大至強命骨，但她已為了她心中的正道付出一切。
她不覺得她會輸。
至于啟用暗子這件事，若是用世俗的評判標準去評判這件事，那這件事的確是有些不對的。
畢竟，這件事在行事之初就已經毀了兩個人的人生。尤其是對于水東流而言，更是如此。
那水東流本以為一切都是命運使然，殊不知，在他那無法改變的命運背后還有長生殿的安排。
至于那個名為珊瑚的孩子。
她才只有八九歲，還未曾經歷過命骨覺醒。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若真有好運，以后的成就不會太差。
但這人生前八九年的經歷，幾乎也注定會成為相伴她一生的痛。這種痛是無法被她忘記的。
就算是死了，也會被帶進墳墓。
“這新的天意推演應該已經結束了吧？找個時間把消息散播一下，魔道那邊也給散播一下。”
沉默了一段時間之后，李若蘭突然開口，說話的時候她表現地異常平靜，好像沒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可一直都在她身邊陪她在這里垂釣的兩人卻是面色大變，立刻就以一種驚異的目光看向她。
顯然，他們都有些不愿意接受這樣的事實。長生殿的天之驕女，竟也需要利用魔道勢力了？
這究竟是怎么了？
那兩個人都為李若蘭的吩咐感到疑惑，他們很是不解，不明白為什么要這樣安排。
在他們看來，憑長生殿凝結起來的力量，誅滅古青陽這件事就只是時間問題。
他們都是正道之人，要誅殺古青陽，又何必要依靠魔道的力量？
古往今來，他們可不記得還有哪個正道骨修是這樣行事的。
然而李若蘭可不會管這些。
又過了一段時間，當她發覺身邊的兩個人實在是沒有什么動靜時，她才將目光轉移到別處。
“我知道。”
“你們可能不會理解這種行事的手段，但你們不能忽略魔道。縱使群魔有罪，他們的力量也不小。”
“那古青陽看似年幼，實際上卻是已成了些許氣候的大魔，是各大道統的心腹大患。”
“我們正道會為了我們心中的大義去殺他，把另一種消息放出去，魔道同樣也會因為貪婪去殺他。”
“魔與魔之間不像我們，因為大義，我們可以團結。但魔這種東西永遠都不會，因為他們只在意自己。”
……
聽到李若蘭的解釋，另外兩人的臉色不由得緩和許多。這樣一來的確是可以說得通了。
魔道的實力的確是不容小覷，與其讓魔道對他們虎視眈眈，就這么看著他們誅殺古青陽。
倒不如利用一些手段，讓魔道也對古青陽動心，從而引發正魔兩道對古青陽的追殺。
如此一來，還怕大事不成？
那古青陽縱然是有能力應對正道的追殺，若是再多一個魔道針對他一人的追殺，那古青陽還能應對嗎？
想到這里，另外兩人的臉上不由得多出一抹欣喜之意。他們齊齊在心中感慨，少殿主就是少殿主！
此計，不正是驅虎吞狼之計嗎？
然而，就在那兩個人按照李若蘭的吩咐去執行命令時，空留在此的李若蘭卻把目光投向遠方的天穹。
她凝視著遠方，看那里的天穹湛藍，看那里的云起風來。許久，許久之后，她的臉色愈加地凝重了。
“古青陽。”
李若蘭喃喃自語，默默地念著這個讓她記了好幾年的名字。她心里清楚，這個人注定會顛覆這世界。
無論她謀劃的事情是成是敗，這樣的結果都是注定會出現的結果。古青陽有改變這個世界的資本。
別的不說，古青陽若是真一狠心把他的那些傳承傳下去，那未來的魔道勢力就會變得異常地強大。
這個世界從不缺少天才。
這個世界也不缺少那種愿意為了成功而放棄一切的人，更不會缺少像古青陽一樣極端的人。
古青陽之所以這么強大，是因為古青陽能集眾多優勢于一身，這才成就他如今的強大。
如果古青陽能將那些傳承遺留在這個世界的各個角落，如果真被那些魔道之人得到了傳承。
那就等同于是給那些魔道骨修留下了一把鑰匙，到時候，誰也沒辦法保證不會有下一個古青陽誕生。
故而，在想到這么多可能的一瞬間，李若蘭就對古青陽心生一種極其強烈的毀滅欲望。
她想要毀滅古青陽的一切！
這種欲望不包藏任何私心。
因為她真的是因為她心中的大義才想要殺他的，她不想讓這個世界因為這么一個人而被徹底地毀滅。
但……在這種毀滅欲望衍生之后又過不久，她的心就再度平靜。那個瞬間，她又把目光放在大海上。
“前輩們曾言，垂釣之時若是有魚上鉤，那就應該任由其在水中肆意地掙扎。”
“待到水中之魚力竭，便是拉它出水送它最后一程的時候。現在，明顯才只是一個開始。”
“李若蘭啊李若蘭——”
“你萬萬不可心急啊。”
……
與李若蘭同出一門的兩人已經消失許久，李若蘭靜看浪潮也已經看了許久了。
在想到、想通了很多事情后，李若蘭的目光就變得愈加地平靜了。她喃喃自語著，在告誡她自己。
她知道她有殺死古青陽的沖動。
無論是于天下之人而言，還是于她自己一人而言，都是如此。但她更知道，她應該等。
她知道古青陽的心性，自然也就知道古青陽的弱點。這個世界上終究還是沒有完美的人。
如果古青陽可以不在乎他妹妹的死，那他或許可以是一個真正完美的人。但他在乎，所以他不是。
所以……她李若蘭就可以利用這一點，啟用暗子珊瑚，為古青陽的東土東海之行平添幾分大變數。
而現如今，古青陽已經入局。
既是入了天道為他準備的天道因果殺局，又是入了她李若蘭為他準備的心境心性之殺局。
兩重殺局的重疊，勢必是能讓古青陽面對的風險無限疊加。而這，就是李若蘭想要的結果。
既然單打獨斗不好殺他。
那她就利用大勢來殺他，就利用他自己的弱點來殺他。像他這種只顧自己而不顧眾生的人，該死。
看到最后，想到最后……
李若蘭終究還是沒有忍住，她的美眸深處有一抹殺意一閃而逝。而后她的眼神就恢復正常。
……
“啊——”
與此同時，在另一邊，在中洲的邊境，古青陽還是像前一陣子一樣在不斷地沖殺著。
他一手提著太衍魔刀，一手又牢牢地抱著小珊瑚。戰場上的他就像是一個純粹的刀客。
但在更多的時候，他還是魔。
他的魔刀所向之處，那是絕對的無堅不摧。任何人的防御手段都會在他的魔刀面前黯然失色。
而他的身體則是一面盾，于圍攻他的一眾骨修而言，那就是一面堅不可摧的盾。
不管是誰，除非是發動那種壓箱底的恐怖殺招，否則都是只能在古青陽的身上留下白痕。
只有發動了那種層面的殺招，才能重創古青陽。可偏偏古青陽恢復傷勢的速度也是極快。
尤其是在戰場上……他們在真正與古青陽廝殺之后才明白，原來古青陽竟能化他人的生機為己所用。
于是，于是就沒有于是了。
一段時間之后，古青陽又完成了一次殺戮。然后古青陽就開始習慣性地打掃戰場。
驀然間，他突然注意到那個小丫頭看向自己的眼神。他發現那種眼神很是奇怪，像是憤恨，又像感激。
于是，他突然抬頭露出笑容：
“你恨我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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