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絲涼風吹拂而來，不僅沒有沖淡這房間中的香氣，反而是使得這房間中的香氣更為濃郁了。
皆因這香氣的源頭就在門口，在那里有三道人影。那是三個女子，為首者著一襲白裙，余者身著黑裙。
白裙女子的容顏、身段皆可算是完美無缺，尤其是氣質，那更是清絕孤傲，宛若謫落茫茫人世之仙子。
兩個黑裙女子，其容顏算不得太過完美，卻也絕美。至于身段，則是一略顯豐腴，一極致婀娜。
二者氣質，一嫻靜出塵宛若降臨人世的醫者神明。一優雅上位好似萬千生靈的主宰者。
蘇玥，劉心玉、樊琳瑯。
古青陽緩緩轉頭凝視著突然出現的三木，一時間竟愣住了，就坐在床上怔怔出神。
至于那三個女子……蘇玥是她們之中最為淡定的人，她很平靜，平靜地讓人覺得她對一切都胸有成竹。
至于劉心玉和樊琳瑯，她們則是緊張地看著古青陽。看了許久之后又緩緩低頭，仿佛是認命了一樣。
低頭的一瞬間，她們兩人的臉色就變得蒼白許多。尤其是劉心玉，更是直接紅了眼眶。
“怎么這么不爭氣——”
劉心玉在心中暗罵自己，想要提起勇氣再看古青陽一眼，卻始終還是沒能真正抬起頭。
“呼——”
她們兩人的呼吸突然就變得急促許多，原來是蘇玥握住她們的手，在安撫她們那顆焦慮不安的心。
而古青陽，則是默默地回憶著自己這一世的全部經歷。滿打滿算，他的年歲不過才三十余歲。
但他是十一歲才得以重生。
所以真要算的話，他這一世也不過是經歷了二十幾年的光景。這個時間真的沒多長。
在這段僅僅只有二十幾年的人生中，他遇到過許多人，殺死過許多人也救過許多人。
他究竟是神是魔，他自己也分不清楚。他只是知道他是一直都在憑一顆本心行事。
很多事，他覺得他該做他就做。
他覺得他不能做，他便不去做。
前世的他也是在與天道抗爭，但前世的他始終都是一個人，他是形單影只修那無情大道，才終成至強。
而這一世，他也在走無情道，但他走的又不單單只是無情道。他確實是對很多人動了真情。
像王道臨、第五山河等人，他就是真的把這些人當成朋友，當成是他的道友來對待。
比如劉寒，那是他的兄弟。
其實……他也不知道這一世的劉寒到底知不道前世的事情，如果知道的話又知道多少。
但在那場誅他殺他的大劫中，他曾注意過劉寒看他的眼神，那個眼神讓他確信，劉寒是知道一切事的。
再者，就是感情的事。
他在這一世遇到過很多女子，遇到過很多很好很好的女子，比如洛水仙，比如樊琳瑯她們。
她們就好比是那榮蘭秋菊，都是這人世間獨一無二的花，不需綻放便已是人世間的絕美，各有千秋。
他總是以各種各樣的身份出現在她們的生命中。初遇洛水仙時，他是以一個合作者的身份出現的。
初遇樊琳瑯時，他把他自己當成是那小丫頭的另一個哥哥。
遇到劉心玉時，他是以她父親兄弟的身份出現的。
他自覺這樣做是問心無愧，全然都是出于本心行事。可直至此刻她才發現，事情和他預想的不一樣。
因為他忽略了這些女子對他的看法。就拿洛水仙來說，洛水仙絕對是那種見慣了青年才俊的女子。
正常來說，她確實是不會輕易看上任何人。可……當年的他的確是表現得太過于驚艷了。
尤其是神荒秘境一行。
如今再回想起來，當初的他絕對是在洛水仙的心里留下了異常深刻的印象。
而且他和這世上的絕大多數男子不同，其他男子往往是恨不得化身為色中餓鬼，全憑欲望支配身體。
他卻是那種向往大道之人。
前世的八千年經歷可以讓他把世上的所有女子視作是紅粉骷髏，也唯有蘇玥最是不同。
而對于其他的女子，他就算是能與之親近，那也是拿人家當自己的妹妹、后輩來照顧。
他會向洛紅塵許諾就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會幫樊琳瑯逆天改命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幫劉心玉的初衷同樣如此。
可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會在她們的內心深處留下深刻的印象，就像是一幅畫卷中濃墨重彩的一筆。
那一筆但凡是留下了，便足以讓畫卷中其他的顏色和筆畫全部都為之黯然失色。
如此一來，事情自然不同。
他把人家當朋友、妹妹或者是后輩，人家可沒拿他當真哥哥啊。他們之間又沒有血緣關系。
而且深諳天道行事作風的他也知道，這些人多半也是過往天道殺局的一部分。
就連蘇玥都是。
而且蘇玥更是眾多殺局之中最為可怕、最兇險的殺局，那個時候他但凡是走錯一步，他就得死。
都說天算不去人算，那一次卻真是天輸給了人。因為天道是既低估了他，也低估了蘇玥。
重生之后的他就算是再怎么認不清自身的真實狀態，不知道自己已經是真正的帝族。
他也知道他需要什么。
他本是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完美之人的，他卻不曾想過，已經證道一次的他就已經無限趨向完美。
他都可以成為那無限接近完美的男子，這世上怎么可能會沒有無限接近完美的女子出現？
天道需要殺他。
而他又沒有渡過真正的情劫，如此一來，天道便刻意地改變蘇玥所處的環境，讓她在無形中靠近完美。
因為蘇玥那種“與世無爭”的性格，天道甚至還很自信……就算讓蘇玥打破那個桎梏也不會改變什么。
而古青陽便是天道為蘇玥準備的破境禮物，只是天道沒有想到，蘇玥居然真的沒殺古青陽。
至高天和自在天的本意，本是想要讓蘇玥“吃掉”古青陽。
就像是生靈和生靈之間互相展開獵殺一樣，弱肉強食、優勝劣汰。
然而蘇玥的確是“吃掉”了古青陽，只是吃的方式是另外的方式。
如此一來，局面也就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其他女子固然是愛慕古青陽，卻也會因為蘇玥而自慚形穢。
女人最是敏感。
她們往往是很容易就能察覺到相互之間的那種差距，喜歡古青陽的女子自己其實是不差的。
只是與蘇玥相比，終究還是沒辦法比較。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蘇玥和古青陽還真是無比相像。
她和他都太過完美。
完美地有些不像是凡塵中人，雖是也有人性和凡性，卻更是有著仙性和神性，還有魔性。
但感情這東西就是這樣，一經衍生便很難破滅。古青陽對身邊之人的態度就是溫柔。
他曾經歷過無數次失去。
故而他更懂擁有的美好。
可如此一來，事情發展到最后竟是變成這副模樣。古青陽是萬萬沒有想到，蘇玥竟然會給他下藥。
這……
若此地只有他和蘇玥兩人，他真是想要好好地問問他的蘇姐姐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這里有三個人，另外兩人是劉心玉和樊琳瑯，也是他珍視之人。他不想因為不必要的話讓她們傷心。
故而他克制住他說話的欲望。
可蘇玥卻不愿讓他沉寂下去。
“你不用再多說什么了。心玉妹妹和小琳瑯為你做的，我全部都看在眼里。沒得說。”
“你應該慶幸，這個世上還有這么多這么好的女子愿意對你好。這事情呢，現在就是已經發生了。”
“你若是真做了那薄情寡義的登徒子，做了那負心人，你看我以后還理不理你。”
“壞家伙，大木頭！”
……
這一番話說到后來，蘇玥的雙頰已經遍布紅霞。她這話說得是狠，可她的樣子卻狠不起來。
在她的身邊，兩女聞言既是感激又是害羞。除此之外，更是心生一種強烈的愧疚感。
她們都是明事理的人。
若非蘇玥做出這件事，她們是絕不會和古青陽突破那一層關系的，以后最多也就是把古青陽當成哥哥。
可就在過去的那十天時間里，完全被酒力驅使的古青陽可是把該做的不該做的事，全部都做了。
而且她們兩人體質很弱，她們之中，劉心玉拼了命也就堅持了五天的時間。
后來的五天，劉心玉一直都在休息。而就算是擁有萬靈大冥骨的樊琳瑯，也才只是堅持了七天。
可以說，有七成攻勢都是由蘇玥一人扛下來的。若非蘇玥，這十天真是要出大事。
本來吧，這關系就很復雜。
她們和古青陽一樣，都在竭力地克制自己。不同的是，她們是克制自己的情感，努力地不去表現太多。
而古青陽則是努力克制對蘇玥的情感，想要等到只有他們兩人時再去表露，不讓別人太過傷心。
否則的話，人家姑娘拼死拼活地拼了十多年就只為了救他，到頭來他還那樣不知深淺地做事。
那他豈不真是成了那惡徒？
當然他也知道，這樣做同樣也是讓蘇玥蒙受委屈了。可在他心里，蘇玥和他已是一家人。
再加上他們又是互達對方靈魂深處的道侶，像他們這樣的道侶夫妻自然是不需要多說什么。
事實確實如此。
但他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蘇玥也有蘇玥的想法。她可以理解他，卻未必會按照他設想的那樣行事。
蘇玥剛剛所說得確實是真心話。
這些年來，與古青陽相識、對古青陽傾慕的這些女子都在做什么，她全都知道。
樊琳瑯為了古青陽那是提前入主獸族，為了救古青陽更是傾盡全力在運作，更是不惜與人族全面開戰。
劉心玉雖是能力有限，卻也是以有限的資質煉就了那逆天的醫術，更是以大代價為古青陽戰場續命。
還有洛水仙。
那個女子雖是未曾在東海戰場之上出現，但那個女子為了救古青陽卻是不惜與整個洛家開戰。
在這場大戰中，洛家最為耀眼的一顆新星自爆了。到現在為止，洛家的長老會還在懲罰她。
雖說隨著這戰爭的結束，那懲罰也該結束了。但洛家卻是帶著她徹底消失在大荒世界的嶄新舞臺之上。
根據慕容青竹傳回來的消息，洛水仙是被她的家族雪藏囚禁了。
聽說那些長老本來是打算要處死她的，奈何古青陽以奇跡般的姿態打贏了那場曠世大戰。
故而洛家的那群老狐貍是不得不重新估量洛水仙的價值，天道，他們洛家確實是惹不起。
但以那般姿態崛起的古青陽，她們洛家也惹不起。而且這件事終究還是要有了結的一天。
現在沒有別的事發生，只能說明那一天還沒有到來。
放眼去看……這些女子有哪一個負過古青陽呢？
她們所求的是什么？不過就是能陪在古青陽的身邊，為古青陽多帶去一份溫暖。
除此之外，她們真是別無所求。
蘇玥更是知道，無論是她們之中的誰，那是通通都沒有與自己爭古青陽的心思。
既然事情已經是這樣，她為什么一定要捆著古青陽，讓古青陽在無形之中左右為難下去。
她當然清楚古青陽只是想要還清這些因果，然后待一切都結束以后就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
可——
情債得用什么還？
她也是一個女子，她更是活過悠久的歲月，在悠悠歲月之中見過太過風景，懂得那份孤寂是多么可怕。
故而她在深思熟慮之后做出了一個選擇，一個讓古青陽既震驚又哭笑不得的選擇。
現在看來，她的選擇是對的。
古青陽對她的感情從未改變。哪怕是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古青陽依舊還是想要做回原來的木頭。
但她不希望古青陽一直都像現在這樣為難下去，她希望古青陽的心境能再改變一些。
情債只能用情來還。
若是真的用別的東西來還，這情債到最后怕是就得變成情劫了。若真是如此，事情才麻煩呢。
而且她也不希望她的意中人成了那種絕情忘恩之人，不愿他成了那人人唾罵的負心之人。
故而——
她有此選擇。
她不求別的，只求古青陽能在不斷變化的天道殺局之中存活，只求古青陽能在歷經無數風霜之后成道。
只有古青陽得到極致的自由，得到那份本該屬于他的力量，事情的結局才會隨之變得圓滿。
“呼——”
無聲無息之中，這個房間再度變得安靜。蘇玥三女站在門口，一人望著古青陽，其余兩女低著頭。
古青陽先是望著蘇玥，隨即卻是陷入到無窮無盡的回憶中，正在以最直接的姿態直面這個大問題。
古青陽當然不愿意改變。
他預想中的愛情應該是兩個人。
一男一女便已經是絕配，若是世上有更好的男子或女子出現，自當有更好的男子女子去與之相配。
可是——
現實和理想不同，想到最后，古青陽問了自己很多問題……他能放心地把這些女子交給別的男子嗎？
人想事情不能太過于理想。
蘇玥自是他一生摯愛，為她，他甘心無所不作。但劉心玉和樊琳瑯已經把女子最重要的貞潔給了他。
十日瘋狂，改變了太多事情原本該有的結局。他很清楚，他一再猶豫下去只會傷害更多的人。
……
沉寂了很久很久之后，蘇玥的臉色再度恢復平靜。她也很擔憂，她怕古青陽執意要鉆那牛角尖。
若真是如此，她就真要做她話里提及的事情了。古青陽一日不接受這兩位妹妹，她便一日不理古青陽。
至于劉心玉和樊琳瑯。
她們兩個則是打定主意，若古青陽真的不愿意接受她們，她們便把這十天當成是一場美妙的幻夢。
古青陽若是不要她們，她們就永遠離開這里，以后只以妹妹的身份自居，也絕不會再接受其他男子。
哪怕是直到壽元耗盡的一天，她們也絕不會再和古青陽有什么深層次的聯系，最多只是合作和幫助。
當然，這只是預想。
她們能否真正做到，她們自己心里自然清楚。就在她們還在等待的時候，古青陽終于緩緩開口。
“我這一生經歷了太多風霜，我失去了太多太多本來擁有的東西。因為失去過，所以我懂得珍惜。”
“其實我古青陽真的不是什么好人，有時候我就是一個只會殺人的混蛋，我就是世人眼中的魔頭。”
“我古青陽何德何能——”
話說到這里，古青陽突然哽咽。
三女齊齊向他望去，聽到他聲音的變化，三顆心皆是顫抖不已。她們能體會到他的悲傷和痛苦。
劉心玉和樊琳瑯見狀先是相互對視一眼，隨即便變得臉色黯然，給蘇玥一個歉意的眼神，打算離開。
可就在她們轉身之際，古青陽出現在她們身邊。三女齊齊抬頭，古青陽已將她們擁在懷中。
“從今以后，無論我古青陽是生還是死，我都會用我的方式永遠守護你們。你們是逃不掉了。”
“哪怕是隕落之后的輪回，我也會纏著你們。你們兩個丫頭不要在這里笑，這個后果很嚴重的。”
“還有你，我真是沒想到，我的蘇姐姐竟然會給我下毒。我要你好好地彌補我，聽到沒有。”
……
這一番話說到最后，三女在感動之余俱是哭笑不得。尤其是蘇玥，她更是有一種想揍古青陽的沖動。
不過她一想到那份被古青陽深埋心底的悲傷，立刻就心軟了。揍古青陽？她可舍不得那樣對他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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