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著古青螢手上那常人根本無法抵御的恐怖力道，古青陽不由得苦笑連連。
他這個妹妹什么都好，就是這心境著實是有點問題，對他的好有點超乎常理了。
“哥，人家關心你嘛。”
聽到古青陽的聲音，古青螢這才依依不舍地松開古青陽。但在松開懷中人的同時，她也很是不滿。
她從來都不是一個會被世俗常理束縛的人，在她看來，她對她的哥哥好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至于那所謂的倫常綱理……這些年來，她和她的哥哥無數次經歷生離死別之苦時，它可曾有什么作用？
“好了好了。”
古青陽看向古青螢，眼神中滿是寵溺與無奈。他自己也明白，他確實是拿自己這個妹妹一點辦法沒有。
世人常言關心則亂，他這妹妹會如此，那也是出于關心。既是如此緣故，他便不應該拒絕妹妹的關愛。
不得不說，古青螢確實是極聽古青陽的話。哪怕只是一句再簡單不過的安撫，她也會遵從。
在得到古青陽的安撫以后，她很快就徹底安靜下來，就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陪伴古青陽。
“好久不見。”
古青陽沉默片刻，終于還是主動開口。在開口的同時，古青陽也看向了那墮入魔道的少年。
只一眼，古青陽便已經在心里確定了對方的真實身份。于是，古青陽直接露出真摯而和善的笑容。
“好久不見。”
少年點頭，亦在微笑。
早在古青陽向他主動問好的那一刻，這少年眼中的暴戾之意便已經盡數消退。
他和古青陽一樣，也認出了古青陽的真實身份，知曉古青陽是誰。他們兩人真正的關系，應該是故人。
故人。
只有一面之緣的故人。
曾定下一個約定的故人。
……
曾經，這少年根本不是什么世人眼中的魔修少年，而是受到無數生靈敬仰的大修行者，是強大的骨修。
在當時的那個年代，他有一個名字，叫做佛陀。他和古青陽一樣，開創過一條修行道，就是佛之大道。
而現在——
他已不是佛陀，他轉世重生，雖是為凈化佛道而來，卻是真的借了魔氣，入了魔道造就了無盡的殺孽。
自從轉世重生以后，他不曾入昔日之佛道，只是沉淪在紅塵深處，隨少年之本心而行事。
這樣的日子很苦。
他本是佛陀，本是曾以慈悲為懷的第一人。現如今卻是如此處境，這有違于他的道心。
然而……一切就和幾千年前的古青陽所說的那樣，這個世界已經徹底變了，隨之改變的還有蕓蕓眾生。
不單單是人族，幾乎是所有的生靈種族都在變化。只不過是眾多生靈種族之中，尤其是以人族為最啊。
在轉世重生以后的這些年里，他被仇恨和魔意左右，從未做過任何不符合現在身份的事。
只是今日，直到遇到古青陽，他的命運才再進一步，于忽然之間覺醒了前世的記憶。
這也是他在進入這家酒館以后就會性情大變的原因。若非如此，他大可以選擇直接離開。
……
“近些年來，過得可好？”
古青陽收斂了笑容，臉上神情變得和平時一樣平淡。但他的眼眸中卻顯露著讓人無法言明的溫和之意。
那種溫和之意實在是太過于溫暖了，就像是一個人在深情地看著多年不見的故友。
這種感覺就像……他鄉遇故知。
故而，見古青陽以如此姿態詢問自己，曾是佛陀的少年并沒有急著回答古青陽。
只見他先是搖頭，而后便默默拿起酒壺為自己滿上一碗酒，最后再大口大口地飲下。
“好？”
“不好。”
“一切都如當初的我所料。”
“我只是為新生的自己略微布置殺局，借著前世佛光略化寶氣，便為這殺局引來無盡的殺機與污穢。”
“后世的這些佛修實在是太讓我失望了，他們真的就是空有佛名，而忘卻了佛修在世修行的諸般初衷。”
“我會繼續殺伐下去的。”
“原本，我是打算用這一世的殺戮來喚醒那些人。但現在我已經徹底改變主意了。”
“我所塑造的局還不夠大，所以也影響不了那么多的生靈，無法喚醒更多的生靈。”
“在見到你以后，我很驚喜。”
“當初，我果然沒有看錯，你是擁有改變世界的能力的。那就任由你去做吧，我只做我能做到的事。”
……
曾是佛陀的少年說著，清澈的眼眸中漸漸浮現出滄桑之色。他說得無比認真，但他的話還是太過深奧。
他的這些話并不是只有古青陽和古青螢聽到，很多在場的骨修也已經聽到了。
但他們終究不是古氏兄妹。
這樣的話聽在這些人的耳朵里就跟天書一樣，真的沒什么區別。不管他們怎么想，始終是無法參透。
“好。”
古青陽聞言先是沉默，而后便默默點頭隨聲附和。
無形中，他就像是又與面前的少年達成了什么約定一樣。
這一來一去讓人感到云里霧里的對話，著實是又讓一群人發懵。
然而少年卻是不再多說什么，只是默默地放下手中的酒碗，隨即便直接抓過酒壺，大口大口地豪飲。
古青陽見狀自是波瀾不驚。
雖說人家佛陀畢竟是佛陀，再怎么樣也是曾經的大修行者，此刻又覺醒了前世記憶，算是通了慧根。
但現在的狀況就是，這位曾經的大修行者在轉生以后是一直都沉淪于紅塵。
論他們雙方的修為境界，他的修為境界是要遠遠碾壓對方的。
論他們雙方前世的成就，他的成就也不是對方可以相比地。
故而，就在這在場的其他骨修紛紛覺得這個佛陀轉世的少年很是神秘時，他不會有這樣的感覺。
他是完全可以看透這個少年的。
在他面前，這個少年不會留有任何秘密。故而，他完全能理解這個少年所說的那些話。
而現在，這少年之所以飲酒，那也不過就是為了給這些在場的骨修施展一個障眼法而已。
這少年來見他，敘舊論道只是眾多原因的其中之一。
除了敘舊論道以外，這少年還是想借勢，想要精修魔道。
其實，這少年已覺醒前世的一切記憶。按理來說，這少年現在絕對是一個修行佛之大道的絕世天才。
但這少年并沒有那樣選擇，這少年的選擇是“繼續殺伐”，換句話來說也就是選擇了魔道。
而且這少年所選擇的魔道，就是他古青陽的魔道。
憶往昔歲月，想當年，這少年的前身佛陀曾在轉世之際向他借過三縷純粹的魔氣。
仔細算來，這魔氣也是這少年能修成魔道的根本所在。而現如今，他們再度相逢……
這少年已如預想的那樣，成魔。
但若是不修佛道，而專修魔道。
那這少年就必須要借他的勢，從而感悟他的道，以結合徹底覺醒之后的記憶，創造屬于這少年的魔道。
這一舉動注定艱難。
但古青陽對這少年很有信心，畢竟，這少年也曾是佛陀，曾修成過半步十七境。
他愿意給這個少年時間，讓他靠近自己，并參悟自己的魔道。而且現在的他的確是無法離開。
他會蘇醒，是因為這少年。
這少年畢竟是曾經的佛陀。
就算是這一世沒有修佛，在開悟覺醒的那個瞬間，這少年那與生俱來的佛性也會影響周圍的一切。
而這所謂的一切之中，也赫然是包括他古青陽的。所以說，不單單是這個少年在借他古青陽的勢。
他古青陽又何嘗不是在借這個少年的勢？其實，他與至高天的大戰還沒有結束。
只是他實在是不忍心讓妹妹沒日沒夜地擔憂下去，所以他決心要借勢蘇醒，先穩定局面。
至于那場大戰……
既然至高天想廝殺，想要一直戰下去，他斷然不會拒絕。他會一直堅持下去的，就當這是一場修行。
當然，現在的他是時時刻刻都要面臨諸多事情。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就是想不心力憔悴都難。
這一時半會兒的，他倒是不會有什么大事。可時間若是再長一些，他會如何就真的說不定了。
“呼——呼——呼——”
自從見到古青陽以后，這少年便猶如回到了自己洞府的荒獸一樣，再不會對一切都抱有警戒警醒之心。
此刻，他鼾聲如雷，正在呼呼大睡。在場的一眾骨修看到這一幕，也是紛紛愣在原地。
都什么時候了……這個少年竟然還能沉沉睡去？他們承認，他們的確是理解不了這個少年。
當然，他們更不能理解古青陽。
“哥，你怎么樣了？”
見古青陽終于處理完了跟這少年的事情，古青螢這才開口，問出了她內心深處的所有擔憂。
聞言，古青陽并未答話，只是默默地搖頭。在搖頭的同時還回以古青螢一個極其溫柔的眼神。
可隨即，他的氣息便猛然衰弱。
“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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