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翹話落，莊岫白知道這件事再也蓋不住了，轉身走過來。
周翹的話令女醫生有些凌亂，拿著就醫卡又在電腦上刷了下，擰著眉看向莊岫白，“沒錯啊莊醫生，上面清清楚楚寫著腹部彩超。”
“沒錯，是腹部彩超。”莊岫白給女醫生使了個眼色，又開始安撫周翹，“做完腹部，再往上做胃部。”
周翹身體一向康健，也就出車禍在醫院住了兩個月，平時很少與這種地方打交道，盡管隱隱覺得不對勁兒，但還在照做。
女醫生做檢查的手法很嫻熟，拿起一瓶黏黏膩膩的東西涂到周翹小腹上，用彩超探頭均勻攤開。
這一刻，莊岫白的呼吸已然紊亂。
周翹已經在擔心自己是腸道方面的惡疾，手掌緊緊攥著，冷汗涔涔。
“宮腔內可見單胎，回聲均勻未見異常……”女醫生巴拉巴拉說起一串專業術語。
周翹還是聽懂了女醫生后來說的“孕五周”，她的表情已經不能用震驚來表示！
莊岫白一臉欣喜，笑著向女醫生道謝。
“莊醫生是不是要榮升做爸爸了？”女醫生早就看破了兩人的關系，把一疊衛生紙放到周翹小腹上。
莊岫白已經笑得合不攏嘴，輕輕點頭，鄭重地看起電腦屏上定格的胎兒圖片。
周翹這才驚覺被莊岫白算計了，提上褲子跑出彩超室。
到了停車場才發現車鑰匙在莊岫白手中，只能在原地等。
很快，莊岫白拿著一張彩超單和抽血的化驗單追過來。
兩人各懷心思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周翹漸漸冷靜下來，一只手落在平坦的小腹上，“莊岫白，我懷孕了。”
“我的。”莊岫白坦然一笑，“翹翹，我們的孩子已經一個月大了，現在，心平氣和地聊聊吧。”
周翹恍然大悟，怒聲問：“你上次放到我門口的不是事后藥？”
“是復合維生素片。”莊岫白索性攤牌，看周翹的目光灼熱又深情，“我為自己賭了一把，贏了。”
“贏了？才一個月的小胎芽，你確定我會把他生下來？”周翹徹底怒了，從他臂彎中搶過自己的外套和手包，朝他伸手，“車鑰匙——”
莊岫白把鑰匙遞過來，周翹來接，卻不料被莊岫白忽然扯入懷中。
“無恥！”周翹對著他的臉抬手就是一巴掌。
莊岫白把車鑰匙緊緊攥在手中，唇角泛白，“周翹，他已經有了很微弱的胎心，求你放他一條活路。”
周翹的心房好像被什么重物砸了下，一股難以言說的鈍痛在她心口彌漫開來……
剛剛得知懷孕那刻，她除了憤怒再無其他，現在冷靜下來，也開始思考腹中小生命的去留。
其實，只要把孩子生出來，她和莊岫白這輩子就別想撇清關系了。
那就做掉吧。
不知道為什么，當她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她心底深處竟生出一股不舍。
“莊岫白。”她眼尾泛紅，叫出對面男人的名字，“留下還是做掉，三天后再告訴你答案。”
莊岫白滿腹心酸和不舍，但為了緩和周翹的情緒還是，不敢逼她太狠：“我知道你是不會令我失望的。”
周翹開車駛出醫院，既不想回住所，也不想回父母的家，兜兜轉轉半小時后，來到西郊墓園。
此時天已完全黑下來，深冬的風像刀子割在她臉上和身上，她站在趙歡墓前淚如雨下。
不遠處，莊岫白站在一棵松樹旁駐足凝望……
周翹離開墓園，開車回到住所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從電梯間出來，就看到門口放著一個外賣紙袋，里面是打包好的飯菜。
不用說她也知道是誰定的。
回到房間她沒有開燈，躺在客廳的沙發上，雙手落在平坦的小腹上，思緒悠悠。
做彩超時，她在顯示屏上看到了宮腔中的小東西，雖然只有一個小小的點，還沒分化出軀干和四肢，但已經與她血肉相連。
趙歡走了，除了父母，她的世界里也就只剩這么一個小東西了。
明明該毫不猶豫地做掉，這一刻，她卻退卻了。
早上醒來，周翹簡單梳洗之后去上班，擰開房門卻看到莊岫白正坐在她門口。
莊岫白穿的還是昨天那身衣服，胡茬隱隱，渾身都是戾氣和頹廢。
一股濃濃的煙味兒，地上還有一堆煙蒂，想必莊岫白昨晚就沒走。
她記得莊岫白是不抽煙的。
看到她，莊岫白擠出一抹得體的笑，主動開口：“還沒吃早飯吧，想吃什么我帶你去吃。”
“我說三天后給你回話，你心平氣和等我就是，這兩天不要再跟著我了。”周翹被莊岫白的小心翼翼刺得心口疼。
莊岫白無論是在大學校園里還是現在，都是被人仰望的存在，但每次在她面前卻卑微到了塵埃。
莊岫白沒有應聲，等她下樓后，乘坐下一趟電梯離開。
其實在周翹得知懷孕那刻，就已經注定要留下腹中的孩子，只是她感覺對不起趙歡，羞于承認罷了。
第三天下午下班，西裝革履的莊岫白在停車場等她下班。
她平靜地看向莊岫白，“找個地方坐一坐，談談吧。”
“好。”莊岫白聽出有戲，跟著上了她的車。
今天的周翹穿了身寬松的白色大衣，黑色小腳褲，長發低低的挽在腦后，干練又溫婉。
或許是懷孕的緣故，才短短兩天不見，莊岫白覺得周翹身上的凌厲斂去不少，多了從未有過的母性的溫柔。
莊岫白生怕自己出言不慎惹到周翹，一直沉默。
十幾分鐘后，車子在東區的白沙公園停下。
周翹最先下車，“這個點兒所有餐廳都人滿為患，不適合聊天，公園里人少，風景也清爽。”
“聊完正事兒我再請你吃飯。”莊岫白與她并肩走進公園。
深冬的天光本來就短，七點不到天就完全黑了。
此時是飯點兒，公園里人影稀疏，幾只覓食的流浪貓跟著兩人竄來竄去。
莊岫白做了個深呼吸，鄭重凝住身側的女人，“周翹，我很自私地希望，這一次別再讓我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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