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我不走,我要守著奶奶。”
她看余晚陽,滿頭白發,一身疲累,她鼻子發酸,眼圈也跟著紅了。
這一生,她欠他最多。
“我不走,你也不要趕我走。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今天躺在這里的人是你,我也不會離開的。”
她深深吸一口氣,強調著說。蒼白的臉上,先是閃過一抹猶豫,然后漸然變得堅強。
她嗓音里像是含了沙子,聲音也漸漸變得啞,終于下了決定:“晚陽,如果保不住孩子,那就不保了吧。”
她一步步走到今天,也有些累了。
與蘇家周旋,與江初寒周旋。
腳下踩著鋼絲,兩邊都是虎狼。
上天無路,入地是深淵,她又能怎么辦?
“不行,你必須走。”
余晚陽伸手握了她,一雙冷靜的目光里,透出來的,不止有擔憂,甚至還有更多的東西。
他家破人亡,才換來如今的她,她一定要好好的。
否則,他會瘋。
“陳奶奶這里,有我照顧,你放心離開。”
他聲音堅定的說,話音不高,甚至是顯得低沉。
卻像是隕石撞向了地球,一路帶著火花閃電,向著她狠狠沖過來,又重重砸在她的胸口,把她砸得眼冒金星,甚至是無力。
“可是......”
“沒有可是!”
他深吸口氣,果絕的說,不容她任何反駁。
又見她發絲凌亂,他伸手挑起,溫柔的放在她的耳后。
指尖擦過耳側的時候,他的手帶著逼人的冷意,涼得她一個哆嗦,硬生生停住了身體,不敢動。
直到他的呼吸拂過她的臉頰,又等他退了回去,也等那股消毒水的味道在瞬間離去的時候,她才回神,說道:“晚陽,這樣對你不公平。”
余晚陽退后一步,雙手抄在兜里,眉目淡然,神態平靜。
往日挺拔的身體,如今已顯隱隱佝僂,他雪白的白大褂上,左胸口袋別著一支簽字筆,筆看起來很破舊了,筆蓋都起了毛茬,他始終沒有扔掉。
因為,這是她送給他的。
雖然廉價,卻讓他格外珍惜。
他把它放在最貼近心臟的位置,也便等于是把她永遠的放在了心中第一位。
“這世間,永遠都沒有絕對的公平。”他說,頭頂的燈,剛好在這時候壞了,不時輕閃的燈光,掠過他的臉,也將他眼底的神情映照得晦暗不明。
“馬上離開!江城沒了你,照樣會轉。而你卻沒有權利,去殺死一個未出世的孩子。”
余晚陽說,“錯過今日,你以后不會有機會了。”
沒有給她任何考慮的機會,余晚陽拉開門,去往病房,院長奶奶這時候又清醒了一些。
她要見蘇零月。
見那個,她最惦記的小姑娘。
“走......”
她扎著點滴的手,從前也曾美過,也曾如白玉一般無暇,如今,瘦如干柴,皮包骨。
但她的手指,卻很有力。
院長奶奶用力攥緊著她的手,艱難吐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