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醫門的人留給獨孤九最后的仁慈,就是讓他看著自己兒子下葬。

獨孤九被人押著,呆呆地看著文羅的棺木合上,一直到最后棺木埋進土里,他都沒有說一句話,整個人的精氣神似乎都被抽走了,只剩下了一具軀殼,但最后真正把他擊垮的,是趙處的一句話。

“獨孤九,我們的人已經找到了你的老巢了,有一件事情我必須告訴你,你夫人的尸身已經腐爛了。”

那么多的巫醫被抓了,有些人嘴硬什么都不肯說,有些人卻沒扛住,交代了許多事情,獨孤九的老巢被找到了,但接下來的善后工作還有很多。

“我們的人,日行一善,幫你收尸了,不用謝。”趙處的聲音有些唏噓,獨孤九不擇手地段謀劃了這么多年,到最后卻是這么個結局,任誰看了,都是唏噓感嘆的。

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算是一個可憐人,但他所做的事情,絕對也是可恨的,比他可憐的人也大有人在,比如躺在這里的文羅,他又做錯了什么呢?來到這世界上幾十年的人生就承受了這么多。

獨孤九一瞬間就抬起了頭,看著趙處,不可置信道:“腐爛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用了秘法,那么多的珍稀藥材,怎么可能會腐爛?

“不相信就算了,獨孤九,自欺欺人沒意思。”趙處有些憐憫地看了他一眼,“反正估計你這一輩子是再也見不到她了。”

“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獨孤九根本聽不進去他的任何話,只一直重復著這句話,神情瘋癲,然后又大笑起來,“你一定是在騙我,一定是!”

他不會相信,他拒絕相信。

“帶走吧。”

趙處揮了揮手,眼不見心不煩。

陵玉看著獨孤九被帶走,心里嘆息一聲。

天醫門所有人都站在文羅的墓前,沉默不語,不少人都紅了眼,淚流滿面。

他們對文羅的感情很復雜,一方面,文羅助紂為虐害了他們,而另一方面,文羅又是這么多年他們尊敬的人,兩種情緒糾葛在一起,但在現在這種情況下,人已經不在了,也就只剩下了悲痛。

玄山看著文羅的墓碑,久久無言。

“你們都先離開吧。”許久之后,他開口說道。

天醫門的弟子們陸陸續續地離開,只有陵玉和陳疏桐沒有動,簫景亭回去了,他不想再看了,每多看一眼,他就更加心痛一分。

“師父,我陪你。”陵玉道。

“好。”

陳疏桐出著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疏桐,你該放過自己了。”玄山輕聲說了一句。

“師父,我現在感覺一切都像是一場夢一樣。”陳疏桐的語氣很輕,散在風里,“我好像該怨誰,不知道該怨誰。”

他最怨的或許還是自己,如果當初再警惕一些、小心一些,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那些事情?夢瑤也不會死?

“放過自己吧。”玄山又說了一遍。

他知道陳疏桐一直都很自責,所以這些年如同自虐一般,只想著復仇這一件事情,現在一切真相大白,心里自然是空落落的。

“嗯。”陳疏桐低低地應了一聲,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我去前面看看。”玄山道。

說完,他就往前面走了,前面,那是他師兄玄沉的墓。

陵玉跟了過去。

玄山站在玄沉的墓前,突然笑了笑,故意用輕松的語氣說道:“師兄,害你的人找到了,你現在應該可以閉眼了吧?”

“你可不要在底下偷偷怪我,雖然我說了你這么多年的壞話,但也算是為你報仇了。”

陵玉從他輕松的語氣里面能聽出深深的悲痛和想念。

是了,師父雖然說了這么多年師伯的壞話,但最想念他的人,也是師父。

看著師伯的墓,想到師伯也是因為蓮青木而死,陵玉忍不住問:“師父,蓮青木真的不存在嗎?”

玄沉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復雜。

他又看了看玄沉的墓碑,墓碑是一塊實木,上面雕刻了悼文和玄沉的生辰年月,木頭隱隱發青。

陵玉看著他的眼神,猛地意識到了什么,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