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大明風流 > 第599章 崢嶸
  又一陣沉寂過后。

  李常氏耳邊,便又傳來了沈烈重錘一般的說話聲。

  “記住。”

  此刻。

  沈烈的神色陰毒,便好似陰曹地府中爬出的修羅,狠狠道:“人不夠,便去大同府找李如松,去宣府找馬林,讓他們從大牢里提人。”

  重傷之下,必有勇夫。

  除非是十惡不赦之人。

  其他的。

  什么逃奴,江洋大盜大可以用之。

  頓了頓。

  沈烈又叮囑了:“叫他們不要在九邊動手,別叫人拿住了把柄,可出了長城,到了草原上……”

  那便只有一個字。

  “殺!”

  當一個血淋淋的殺字,從這英武男子口中吐了出來,不帶半分溫度,便好似一瞬間。

  李常氏芳心一顫,睜大了明眸,卻本能的乖順應道:“是。”

  那豐盈火熱的嬌軀在這一瞬間。

  如墜冰窟。

  而沈烈的神色漸漸變得猙獰,他要做什么,不言而喻,這世上的臟活總要有人去干。

  而他身為廠衛首腦,皇權特許,先斬后奏,這個時候還客氣什么吶,他要花費重金在宣府,大同一帶栽培一支令人望而生畏的力量。

  他要……

  讓那晉王一脈,乃至無常薄上掛了號的幾大世家連長城出不了,讓他們懂得什么叫畏懼。

  當今天子可不是武宗那般心慈手軟之人,而他沈某人,也不是劉瑾那般沒見識的廢柴。

  手底下連支像樣的雇傭兵都沒有。

  還干什么廠衛指揮使呀。

  許是有些累了。

  沈烈便仰天打了個哈欠,可李常氏卻手腳冰涼,有些軟弱的低下了頭,那櫻唇微微翕張似欲言又止。

  沈烈知道她在擔心什么。

  擔心皇權,擔心天子容不下他這樣的人。

  抬起頭。

  沈烈便又冷漠道:“這也怕,那也怕,那便什么都不要做了。”

  瞧著她慌忙起身,略帶幾分惶恐的應了一聲。

  美婦人那嬌怯的樣子,讓沈烈便覺得口氣有些重了,便又和煦道:“坐,這大明呀……”

  目光變得幽幽。

  沈烈語重心長道:“這大明便是聰明人太多了,從孔圣人往下數,人人都是滿口的道理,卻又人人都趨吉避兇,見勢不妙,撒腿就跑……若人人都如孔圣人一般滑頭,這天下大任誰去承擔吶?”

  擔大任是要死人的!

  是要犧牲的!

  能耍滑頭么?

  一席話。

  將李常氏說的張口結舌。

  而沈烈卻更加溫柔,輕聲道:“今晚……我不走了。”

  李常氏心中狂喜,忙乖順應道:“嗯。”

  美婦人忙盈盈起身,走到了墻邊,往那炭盆里加了幾塊木炭,她便又輕手輕腳的爬上了暖炕,將那柔軟的被褥整了整。

  那俏臉又微微泛起了紅暈。

  隨著紅燭熄滅。

  而房門外。

  刀十三幾個年輕而又彪悍的護衛則挎著刀,圍著炭盆取暖,一邊擺弄著手中的火槍,一邊隨口閑聊著。

  隨之夜幕降臨,大地陷入黑暗。

  翌日。

  清晨。

  紫禁城。

  深宮大內之中,天氣越發寒冷。

  宮女和太監們如往常一般吃飽了肚子,清理了碗筷,將院落清掃了一番,便搓著手,行色匆匆的回到了自己所在的院落。

  而隨著皇帝常駐西苑,鮮少回到這深宮大內,宮女太監們便漸漸變得懶散了起來。

  宮中唯一的男人不在了,便不免會鬧出一些風流逸事。

  一入宮廷深似海。

  常年見不到外人的枯燥生活,讓一些寂寞的難忍的宮女和太監結成了對食,堂而皇之的成雙入對。

  這種事。

  多少年了。

  沒法禁,也禁不了。

  大概從這紫禁城建成之后便早已有之,而宮女巴結太監也并非全是因為寂寞,而是……

  要面臨著那風波詭譎的勾心斗角。

  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戶。

  更何況。

  這上萬名宮女和太監生活的地方,暗無天日的深宮之中,每年又有多少人悄無聲息的死去。

  其中又蘊藏著多少骯臟事,怕是只有鬼知道!

  而冬日里,清晨暖陽的照射下,卻忽然間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不知何時……

  把守宮門的御林軍忽然被撤走了。

  換上了東廠緹騎。

  而同時間。

  隨著如虎似狼的廠衛緹騎,番子,掌班們涌入宮門,很快便接管了每一處路口。

  那荷槍實彈的軍兵長驅直入,發出一聲聲低喝,將正在曬太陽宮女,太監們趕回了房中。

  之后。

  軍兵們便沖進了房中,在宮女們的驚呼聲中開始了一番大肆搜捕。

  慌亂中。

  隨著呵斥聲四起,廠衛緹騎沖入了一座座院落,將一對對男女,還有大量違禁品搜了出來。

  一時間。

  紫禁城深處的皇宮大內。

  在一瞬間變得風雨飄搖。

  而一些上了年紀的宮女,太監反倒并不慌亂,也習慣了,天子命廠衛清查后宮這樣的事說來也不稀奇。

  這么大的后宮里就住著一個真正的男人,至少上萬名宮女和太監擠在一起,能不出點什么亂七八糟的事情么。

  從宮里偷東西,或者將違禁品帶進宮的大有人在,甚至還有把人偷偷帶進來的。

  所以隔三差五,廠衛就得進宮搜查一回,無非是例行公事罷了。

  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一天下來。

  那些東廠的兵依舊沒有離開大內,當凜冬的黑暗籠罩著這富麗堂皇的皇城,那些老宮女,老太監卻發現了事情的非同尋常。

  天黑了。

  深宮中火把林立。

  廠衛卻依舊沒有撤走的意思,也不給飯吃,甚至于,還有好些宮女太監連同違禁品都被帶走了。

  一直到了晚上也沒送回來。

  而那紅色的宮墻后方,一座座院落中,扔時不時的傳來廠衛的喝罵聲,以及……

  宮女們驚慌的啜泣聲。

  一些有經驗的老太監們便紛紛色變,趕忙將嘴巴閉上,乖乖的躲在自己的房間里,死也不肯吭聲了。

  變天了。

  夜幕下的慈寧宮。

  與別的院落比起來,唯獨這慈寧宮中卻是一片安逸祥和,略有些慌亂中,沈烈垂手站在大殿中。

  低著頭,看著腳尖。

  殿內。

  依舊只有一個老宮女,一個武藝高強的技勇太監服侍著。

  而上首。

  穿著華美朝服的皇太后,儀容端莊,便又好似泥菩薩一般端端正正的坐著,只是一墻之隔,不時傳來的哭喊啜泣聲。

  讓李太后芳心中,時不時的抽搐一下。

  詭異的靜謐中。

  終于。

  李太后櫻唇輕啟,輕聲道:“非得如此么?”

  沈烈只是低頭不語。

  也不回應。

  只是那筆挺的腰桿,表明他身為天子心腹的態度,這一次,他必定要將這深宮大內徹底掃清。

  將隱患除去。

  李太后無奈,便只好那雙明眸,從這英武青年筆挺的腰桿上挪開,又做起了泥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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