糾結了半天，蔣瓛最終還是決定咬牙開口。
現在只能賭了，就賭周琛這廝能夠當個人，不會和自己這么個小人物計較....
“周知府，您這話說的就有失偏頗了啊，陛下他勵精圖治，如今的大明大部分百姓也算是安居樂業，文治武功堪稱一流。也怪黃子澄這廝太過狡詐了些，陛下誤信讒言以至被一時蒙蔽，這也不能全怪陛下啊。”
蔣瓛開口非常謹慎，言語之間盡量拿捏到位。
一邊說他的目光一邊在周琛的身上游走，審時度勢。
這說話是有技巧的。
你要說直接反駁周琛吧，那言語激烈交鋒之下，自己是純純完犢子了。
你要說不反駁吧，那自己默認之下也是純純完犢子了。
經驗老道的蔣瓛當即就選擇了偏離主題。不討論誰對誰錯，也不反駁也不沉默，他選擇了贊美！
我贊美陛下還不成嗎？
我不反駁，但我贊美，屬于無聲地勸說，無聲的抗議.....
......
而此時。
當蔣瓛開口一番話之后，商賈們面面相覷，皆是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駭與震撼！
尼瑪！
這特么就是錦衣衛？
當著錦衣衛的面罵了皇帝，錦衣衛頭子只能選擇側面贊美，甚至都不敢正面反駁？
這么給面子的嗎？
李峰等一眾湖廣商賈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權傾朝野！什么叫做開發區主任！
開發區內，我為王啊！
敏感的商賈看出了兩人言語交鋒中的高下，顯然身為錦衣衛頭頭的蔣瓛落入了絕對的下風。
而至于周琛。
他對此倒是沒有什么感覺。
事實上他也沒想過為難蔣瓛，他純粹就是想罵老朱兩句。
昏聵！
太昏聵了！
老子就說黃子澄這狗犢子不靠譜吧？你丫偏不信，現在好了吧，完犢子了吧？
讓你丫的嘚瑟，不聽老子言，吃虧在眼前！
......
周琛就像個大爺，蔣瓛左哄右哄才把他連哄帶騙地忽悠去了朝堂。
原本周琛是不想去的，不過這轉念一想。
不對啊！
自己該去啊！
湖廣發生大事，老朱心情肯定很差勁，這個時候自己要是能去撩撥撩撥，絕對是個被殺的好機會啊！
妙哉！
當即周琛就選擇了欣然前往.....
......
應天府。
奉天殿。
老朱早已經坐在龍椅上，面色陰沉。
滿朝文武幾乎已經盡數到位。
除了身處開發區的秦王，晉王，燕王，藍玉以及周琛之外，其他身處應天府內的官員們早就已經到了朝堂。
通知這些個官員可沒有通知開發區那幾位來得麻煩。
開發區那幾位都是大爺，蔣瓛親自帶人去還要被整兩個大比兜呢。喊一般的官員就簡單多了，錦衣衛登門宣告，朝臣們就屁顛屁顛趕著上朝來了....
不過這會兒大家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大家只是感覺氣氛很沉悶，龍椅上的老朱心情很差勁，眾人面面相覷不敢說話，只能用眼神交流....
文臣之間，眾人使著眼色，然而很快卻發現，居然沒有一個人知道情況。大家心中不由開始猜測起來。
老朱也不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之后，老朱如坐針氈，連帶的，奉天殿內的朝臣們也是感覺渾身不舒服，這氣氛，太壓抑了！
“蔣瓛回來了嗎？”
老朱終于忍不住說話了。
“其稟陛下，蔣指揮使尚未進宮。”
老朱問了一嘴之后再度陷入了沉默。
顯然，他在等！
.....
又過了一會兒之后。
終于。
奉天殿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瞬間。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看向了奉天殿外。
很快，幾道身影就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
應天知府周琛，秦王朱樉，晉王朱棢，燕王朱棣，涼國公藍玉以及跟在五人身后的錦衣衛指揮使蔣瓛！
看到這幾人的時候文武百官才盡皆恍然！
陛下原來是等這幾位啊！
不過大家的心中卻又升起了一個更大的疑惑。
什么樣的事情，陛下居然一定要等這幾位到場之后才宣布呢？
這幾位的身份可都是非比尋常啊！
秦王，晉王，燕王就不用說了，代表的是大明下一代的儲君，代表的是大明皇室。
涼國公藍玉，大明如今唯一一個真正能夠拿得出手征戰的將軍，大明當代戰神，軍中威望之高，堪稱當世第一。
周琛。這廝雖然入朝時間尚短，可他手中的權力卻是不小。
這權力一部分來自于皇上，而另一部分卻來自那無比渾厚的資金！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就周琛一人如今掌握的金錢就已經超過了大明一年的稅賦！比戶部尚書還戶部尚書！
一定要等這幾位到場才說的事情.....
能夠立在當朝的文武都不是蠢笨人，到這個時候，大部分人已經隱隱有些預感了.....
緊急朝會，又同時招來了這幾位....
這絕逼是有大事發生啊！不過究竟是什么事請呢？
思來想去大家都有些想不通，不過很快大家也就不想了。
因為老朱已經從龍椅上站了起來.....
......
“都到了，那咱就把事情給簡單說一下。”
老朱的語氣很凝重。
眾人的目光齊齊落到了老朱的身上，即便是周琛也不例外。
雖然周琛從商賈口中的信息推斷出了湖廣方面可能發生了大事，但究竟什么事請卻并不知道，火急火燎地趕過來，確實是好奇，這黃子澄究竟能整出個什么事呢？
商賈全跑，民不聊生？難道是商議調配糧草去賑災的事？
心里正琢磨著，上方的老朱已經開口....
“湖廣地區災民暴動，殺官造反，現如今人數已逾百萬之巨！好了，事情就是這么個事情，接下來我們該考慮考慮如何解決了。”
老朱說完直接坐下，面色愈發沉重。
一時之間，奉天殿內，鴉雀無聲.....
老朱一句話，不僅僅是把文武百官給驚到了，就連周琛也被驚到了....
臥槽！
牛逼啊老黃！
我可真是誤會你了！
你能做到這個份上，我是萬萬沒想到的.....
周琛屬實是沒有料到黃子澄的影響力居然能達到這個級別！
百萬災民造反啊！
而且只是湖廣地區造反，這特么的什么概念？
湖廣承宣布政使司總共人口是七十八萬戶左右，按照大明一戶五口人來計算，湖廣地區總人口大致在四百萬上下。
四百萬人，特么就有一百萬人造反？
牛逼！
你特么的是真牛逼！
短短三四個月的時間，你丫的能逼的湖廣每家每戶都造反，放眼古今，也只有你丫的一人啊！
周琛明白老朱沒有說謊，而此時，朝中的文武百官包括秦王，晉王，燕王還有藍玉都還不敢相信這么個消息.....
“百...百萬暴民？”
“陛....陛下，您是在和臣開玩笑吧？”
齊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朱的目光盯住了齊泰，目光之中滿是凝重。
“咱再說一遍！湖廣地區百萬災民暴亂，現在咱要的是解決辦法，讓你們給咱想辦法！咱沒有開玩笑！沒在開玩笑！”
老朱強調道。
頓時，奉天殿內再度陷入了沉默....
所有人都不理解，這特么的怎么回事？
周琛瞅了瞅面如黑炭的老朱，還有這沉默的滿朝文武，頓時意動！
這特么的好機會啊！
.......
奉天殿內。
百官沉默。
而就在這時.....
“陛下！黃子澄呢？湖廣承宣布政使黃大人在哪里？臣以為，湖廣能有如今這等盛況，黃大人功不可沒啊！”
平地驚雷！
熟悉的聲音傳入百官的耳中....
聽到這聲音百官就是一陣腦袋大....
這聲音的主人簡直不要太熟悉了。
周琛！
周琛這廝又開口了！
周琛這廝什么都好，能力又強，學識又厲害，可偏偏長了一張臭嘴。或許這就是人無完人吧....
大家紛紛看向周琛。
而此時老朱也向周琛看來。
當看到周琛那一臉的戲謔的時候，老朱臉皮不由抽了抽。尼瑪！這廝在指桑罵槐！
黃子澄？
湖廣地區都百萬暴民了，這黃子澄還能活下來？
這廝怕是早就命喪黃泉見閻王了！
周琛這時候跳出來冷嘲熱諷這是為什么？
配合上這廝這戲謔的表情，老朱瞬間就明白了。
這丫的是在罵自己呢！
罵自己識人不明，笑自己用人不善！
不僅僅是老朱意識到了，滿朝文武也都不是傻子也都明白了周琛在做什么。
對于周琛，文武百官心中更加忌憚了。
瘋子！
這丫的就是個瘋子！
湖廣百萬暴民啊！這等大事面前還敢嘲諷皇上？這是生怕陛下不殺你嗎？
“周知府，請注意你的言行！”
方孝孺忍無可忍。
如果是換成一般的時候，他倒是還真不敢出來和周琛對線，畢竟在他看來周琛這廝就是個瘋子，和他對線很容易兩敗俱傷，雙雙送死。
可現在，方孝孺無懼。
所謂文官清流，求的不過就是一個千古流芳。
為了這名，哪怕是死也無所畏懼。
人活一世，不過是名利二字，有人為了利，有人為名。
兩袖清風未必就比貪污受賄來得高尚多少。
兩袖清風一無是處，貪污受賄兼濟蒼生。
凡是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完人。只需要看這人最終做了什么，而不要看這人在說什么。
此刻的老方無所畏懼。
他本就是沖著萬古流芳去的，要是在這個關頭，在這個歷史性的時刻能夠死，那后世史書上必然會留下比較濃墨重彩的一筆！
【湖廣暴民百萬，應天知府周琛不思為國效力反倒幸災樂禍，有識之士方孝孺怒而斥之，血濺奉天殿....】
想到日后史書上對自己的記載，方孝孺心中就無所畏懼。
只要是正面形象，只要是為了國事而死，那自己這死的就劃算，就死得其所！
.......
方孝孺一開口瞬間就引起了周琛的注意，目光瞬間就轉移到了方孝孺的身上。
“怎么？我說的有什么問題嗎？”
“當初你們不是口口聲聲地說著湖廣承宣布政使黃子澄黃大人多么多么能耐，本事多么多么大，說我周琛攻殲同僚，嫉賢妒能，怎么？這么快就忘了？”
“既然黃大人本事這么大，那你讓他去把湖廣這百萬暴民給壓下來唄，這正好他就是湖廣承宣布政使嗎？”
“怎么？堂堂大明賢臣，連自己的地盤都管不好了？連小小湖廣都治理不好了嗎？”
“哈哈哈哈哈，方孝孺！就你現在也配跳出來說我？你要不要照照鏡子？”
“什么垃圾貨色，也配出來與我周琛對線？憑你那兩撮山羊胡子嗎？豬鼻子插蔥裝什么大象呢！不愧是黃子澄黃大人的同僚啊，對外無能，對付起同僚來倒是有一手，有本事的很啊！”
周琛連珠帶炮就是一串小語言。
他娘的，讓你們這些狗東西當初不聽老子的，現在不把你們都給爆破了我就不姓周！
“你...你大膽！”
“陛下當前，你敢無禮？”
“你當我大明朝堂無人呼？”
方孝孺怒不可遏。
周琛的目光掃向四周，在朝堂上文武百官的身上掃了一圈，順帶的掃過了龍椅上的老朱.....
“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琛仰天大笑。
“方孝孺啊方孝孺，你他媽的想笑死我？”
“奉天殿如此之大，我怎么就沒看到有人呢？”
“一個個皆是獐頭鼠目蠅頭茍且之徒，趨炎附勢之輩，就這也配叫大明朝臣？我呸！”
“陛下？你當此時陛下無過呼？若非陛下不信我周某人，這湖廣焉能有百萬暴民？”
“袞袞諸公皆是碌碌無為之輩，陛下識人不明，有眼無珠，明珠在側卻不聽其勸諫，鼠輩之言卻信之鑿鑿！”
“大明若滅朝堂諸公皆有功勞，湖廣百姓之死，陛下難辭其咎！”
“大丈夫屹立于天地之間，但求問心無愧，我周琛頂天立地不像爾等趨炎附勢！”
“你們，不配為臣，我與爾等鼠輩同殿為臣，同朝為官，引以為恥！”
“如今之禍，我只能送你們兩個字——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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