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婿。”
朱棣硬著頭皮開口問道。
“這世間當真有仙人神佛嗎？”
如果有，那就意味著天命也是真的了？
偏偏朱允炆現在是天子，他現在坐在那張龍椅上面，難道朱允炆才是真正的天命所歸？
但如果沒有，那蘇陽這位“謫仙人”又是從何而來？
一時間，朱棣迷茫到了極點。
他迫切地想要從蘇陽口中得到答案！
畢竟，現在朱棣最信任之人，就是眼前的蘇陽了！
面對滿臉茫然的岳父大人，蘇陽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沉思片刻之后，他斟酌了一下措辭，這才緩緩搖了搖頭。
“仙人神佛，這世間自然是沒有的。”
沒有？
怎會沒有？
難道你不是謫仙人？
朱棣大驚失色，沒想到蘇陽竟會給出這樣的答案。
朱高熾和朱高煦也懵了，難以置信地看著蘇陽。
如若這世間沒有仙人，那蘇陽就不是什么“謫仙人”了。
可他蘇陽不是謫仙人，那他為何懂如此多的奇門妙術，為何熟知未來大勢，為何隨手就能祭出土豆這等社稷神器？
換做常人，這根本就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情！
以往燕王府上下給蘇陽這一切不合理之處，扣上了謫仙人的名頭，所以一切不合理也就變得合理了。
畢竟仙人不同凡俗，那一切自然就能解釋得通了！
可是蘇陽現在卻親口說出，世間并無仙人神佛，那不是在哐哐打他們臉嗎？
朱高熾深受儒家思想影響，自然也熟知“天人感應”和“君權神授”這套理論。
所以他立馬就提出了反對，或者說提出了不一樣的意見。
“蘇陽，先賢有云，天子受命于天，代天牧狩，這可都是有跡可循的啊！”
“帝王之將興也，其美祥亦先見，其將亡也，妖孽亦先見，物故以類相召也！”
“比如漢武帝劉徹的之母夢日入懷；劉宋開國皇帝劉裕出生時神光照室盡明，是夕甘露降于墓樹；劉宋孝武帝劉駿生時有光照室；南齊齊武帝蕭賾出生當夜，祖母、母親都夢到屋上盤著龍……”
要不說朱高熾學識淵博，立馬就舉出了一個個例子，試圖證明董仲舒的那一套“天人感應”理論，證實君權乃是神授，證實這世間定有仙人神佛！
蘇陽聽后并沒有急著反駁，因為他明白這是一個愚昧的時代，天下百姓都異常迷信，連朱高熾也不例外。
所以他選擇用一種比較溫和的方式，試圖讓這位大舅哥見到這個世界的真相！
“這一套操作，不是都被玩出花來了嗎？哪個帝王降生時沒有異象傳出？要是沒有異象，那才是不正常好吧？”
蘇陽笑呵呵地開口道:“難道你們就沒有發現些許規律嗎？歷朝歷代的帝王異象，無非就是那么幾種罷了。”
“第一個就是看著要亮！”
“不管神光還是赤光，圖省事只說異光也行，反正得亮閃閃，證明此子生而不凡。”
“第二個就是聞著要香！”
“無論是普通香還是異香，總之你得讓人聞著舒服，這香的范圍也從小到大，從整個屋子香到整條街巷香，證明此子不是尋常孩子，將來肯定有大成就。”
“第三個就是聽著要玄！”
“怎么玄怎么來，什么‘神人抱子’、‘真龍入夢’等等，越是玄乎老百姓就越是愿意相信，反正不能太過普通簡陋，那樣就不能證明此子是天命所歸了！”
聽到蘇陽這么一說，朱棣父子三人都有些傻眼。
他們細細想了一下，好像還真特么是這樣的規律！
最開始歷代帝王玩得還比較保守，只是一些光彩異香，可是后面越玩就越離譜，神人抱子和真龍入夢這些更是成了標配，反正史書上面都明確記載著，歷代帝王那可都是生而不凡，沒一個普通人。
嘶……
朱棣突然覺得有些牙疼。
“賢婿，你的意思是……這些帝王異象都假的？”
“廢話！”蘇陽不屑地撇了撇嘴，“這世間連仙人神佛都沒有，哪兒來那么多的帝王異象？”
“那些不過都是帝王為了證明自己是天命所歸，為了給自己執政造勢，故意玩弄出來的把戲罷了。”
“偏偏歷朝歷代帝王都喜歡這么玩，好像不這么玩他們就太過普通，無法樹立帝王威信一樣，再搭配上儒家那套‘天人感應’和‘君權神授’理論，使得天下百姓對此都深信不疑，可謂是屢試不爽！”
“還得是我們大明太祖爺，是個實誠人啊，僅僅只是玩了個‘紅光滿屋’，證明他出生時不凡就是了，哪像前宋那些不要臉的家伙，帝王多有異象，越往后越奇異、驚悚，其出現頻率之高、內容之茂簡直就是空前絕后，喪心病狂！”
朱棣:“！！！”
麻了！
有些麻了！
我好像知道了我爹的黑料！
和著這特么地一切全都是糊弄百姓的唄？
什么狗屁“天人感應”，什么狗屁“君權神授”，不過全都是歷代帝王愚弄百姓、鞏固統治的思想工具？
呸，真尼瑪不要臉啊！
還“神人抱子”，還“真龍入夢”！
朱棣氣急敗壞地連吐了幾次口水，心中卻是有些快意。
畢竟他以往也對這些理論深信不疑，甚至還問過親人自己出生時有沒有異象，結果表明他朱棣出生時平靜得很，一看就是個普通孩子，為此朱棣還神傷好久！
現在他才終于明白了，這一切不過都是那些帝王玩弄百姓的把戲罷了！
真是無恥至極啊！
“雖然說這些都是小把戲，但是你不得不承認這些把戲很好用！”
“畢竟天下百姓愿意相信，那真的假的又有什么區別呢？反正效果達到就行了！”
蘇陽嘆了口氣。
“燕王朱棣想要提升士氣，少不了使用這些把戲。”
“畢竟光憑一條靖難遺訓，就讓天下人相信他朱棣是天命所歸，這還遠遠不夠！”
“所以異象祥瑞什么的，可以安排起來了，接下來操控輿論即可，不但要三軍將士相信，更要讓底層百姓也相信，相信朱棣就是真正的天命之子，相信天命在燕！”
其實蘇陽不愿這么做，畢竟這是愚弄百姓，把人當傻子戲耍。
可是在眼前這個愚昧的時代，這反倒成了最簡單粗暴的方法，直接有效！
畢竟蘇陽總不能去告訴天下人，你們都錯了，壓根就沒有神佛仙人吧？
想要開啟民智，去除蒙昧，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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