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朱允燁這話，屈伸滿臉幽怨眼巴巴的望著皇上。他可是饞內庫太久了，每次當他為了幾萬貫而愁得頭發都白了幾根的時候，他就忍不住惦記內庫里的金山銀海。
此事絕對沒有商量，朱允燁眼神陡然變得凌厲瞪了屈伸一眼，那是他的老本錢，朱允燁還沒蠢到割肉去喂百官。
屈伸悻悻地收回目光，既然皇上指望不上，那他也無可奈何。
兩手一攤，朝王元吉道：“王首輔若是堅持要修鐵軌的話，那今年還有八個月，百官恐怕就一文錢俸祿都領不到了。到時候若是百官鬧起來，下官可攔不住。”
你王元吉要修鐵軌我攔不住，但是同樣百官鬧事我也攔不住。你要是不怕到時候百官都帶著全家老小去你王首輔家里吃飯，那你就繼續修吧。
王元吉朝屈伸探出手，虛拍了兩下，示意他稍安勿躁。
隨后看向朱允燁，笑了笑道：“皇上，皇家銀行那邊......”
“你想干什么？”還不等王元吉說完，朱允燁就一臉警惕的盯著他，心里冒出一股不滿來。
好啊！朕都說了自己沒錢了，竟然還敢打朕內庫的主意？
王元吉絲毫不慌，淡笑著說道：“皇上，銀行那邊不是一直都在借錢給百姓和商賈嗎？只是需要多收取一點利錢而已。”
“朝廷這次也向皇家銀行借錢，利錢就按照借給商賈的來算，如何？”
朝廷向銀行借錢？
這可真是......新鮮！
不僅朱允燁的腦袋被刺激的一團漿糊，渾渾噩噩的。
就連其他人也滿臉驚異的看向王元吉，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想出這一個辦法來的。
“這......朝廷借錢？這簡直就是千古未有之事......恐怕有些不妥吧？”禮部尚書最是反對這種離經叛道的行為，第一個開口。不過他也找不到反駁的理由，因此才說的吞吞吐吐。
“是啊，堂堂朝廷竟然借錢，這要是傳了出去，朝廷威嚴何在？”就連一直贊同修建鐵軌的鄧成都開始猶豫起來，實在是這話太過難聽。
平日里什么人才會借錢？要么是遇到了難處，要么就是過得很差的人，才會舔著臉向別人借錢。
因此，但凡是主動借錢的人，哪怕是和至親好友提起來，也是滿臉的羞愧，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現在朝廷竟然要借錢，臉面還要不要了？
“臣贊成，王首輔不愧是王首輔，真是才智過人啊，連這么好的辦法都能夠想到！”與禮部尚書和鄧成的擔憂完全相反，屈伸卻是一副激動到難以自持的樣子。
對于屈伸來說，只要不用他拿錢出來，那對他來說就是最好的結果，至于誰拿錢出來他才懶得去管。
而臉面......臉面算什么？
再說了，反正是整個朝廷的丟臉，又不是他一個人，他更加沒有絲毫心理負擔。
屈伸前后態度轉變之大，讓人紛紛側面。明明他剛才都還在極力反對修建鐵軌的，現在聽到不用國庫出錢，他又極力贊成了。
王元吉面對屈伸火熱的目光，只是淡淡的頷首回應了一下，隨后就把目光投向皇上。
畢竟這件事究竟能不能成，還要看皇上愿不愿意讓銀行借錢給朝廷。
朱允燁低著頭，心里沉思起來：比起直接問朕要錢，這和銀行借錢的確是更加能夠讓朕接受。
直接要錢，毫無疑問是肉包子打狗，朝廷是不可能還的。正是因為如此，朱允燁才一口回絕，不給幾人絲毫的機會。
內庫雖然有錢，但那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一開口就是幾百萬貫，再有錢也經受不住這么消耗。
而且只要朝廷從內庫拿了第一次，那就必然會有無數次，內庫再厚的家底都會被搬空，朱允燁對此十分清楚。
但是朝廷向銀行借錢嘛，好像可以商量？首先，既然是借錢，那還錢就是天經地義。其次，王元吉不是說了嘛，會按照規矩付利錢。
銀行現在的利在一成五到兩成之間，也就是說借出去一百萬貫，最少一年可以有十五萬貫的利錢。
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向皇家銀行借錢可是要還的，你拿什么來還？”朱允燁沉吟著問道。
王元吉聽了，心里一穩，知道皇上這是為利錢心動了。
笑著回道：“鐵軌是會獲利的，臣就以鐵軌獲利的錢來償還本利。”
“這話倒是沒錯......”朱允燁皺著眉頭，遲疑著說道：“若是建的鐵軌能夠像鎮國公修建的那樣賺錢，那倒肯定能夠把本利都還上。可是你怎么能夠保證修建的鐵軌就一定能夠賺錢呢？而且光是賺錢還不行，還必須要大賺特賺才行。”
王元吉耐心解釋：“鐵軌最大的作用就是在于運輸，只要咱們找到哪里對運輸的需求最大，就把鐵軌修到哪里，想要不大賺特賺都難！”
正是這個道理！
包括朱允燁在內的所有人，聽完都下意識微微點頭贊同王元吉的話。
朱允燁掃了其他人一眼，見他們都一言不發的在沉思。想了一下，抬頭看向王元吉，問道：“那么，你心里有地方了嗎？”
“徐州！”王元吉好似早有準備似的。
徐州！
聽到這個兩個字，朱允燁不由得怔住，隨后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
笑了笑，繼續問道：“理由呢？”
王元吉精神一振，背脊挺立得筆直，擲地有聲的說道：“從臣的觀察來看，越是繁榮之地對運輸的需求就會越大，越是富足之地百姓才越愿意把錢花在趕路上。而天下賦稅一半出自江南，江南之富庶聞名天下。現在南邊有了一條京城到上海縣的鐵軌，但是北邊的江淮之地卻沒有......”
聽到這里，不用王元吉繼續說下去，朱允燁眾人都明白了。
“聽你這么一說，朕對這條鐵軌能夠賺錢再無半點疑惑了。”朱允燁贊賞的目光看向王元吉，這個內閣首輔從來都沒有讓他失望過。
緊接著，朱允燁也提出他心里的疑惑：“不過，既然要連通江淮之地，那為何不修到臨安府？”
王元吉語氣緩和的解釋：“臨安府距離海邊不遠，而且本來就有黃河水道通往大海，就算是有運輸需求也可以通過行船來解決。”
“但是徐州不同，把徐州這個南北要沖連接起來，將來不管是繼續往北，還是向西轉入中原，都是十分的便利！”
這是在為將來修建更多、更長的鐵軌而做準備嗎？
鄧成幾人目光駭然的看向王元吉，他們還在想如何選擇的時候，沒有想到王元吉竟然已經看到多年后的將來了。
眾人對王元吉越發的佩服！
朱允燁心里的想法和幾人差不多，心里對王元吉也滿是佩服。
“那么，修這么長的鐵軌，大概需要耗費多少？”
“鎮國公修建京城到上海縣鐵軌的時候，花了大概四百萬貫，不到五百萬貫的樣子。臣算了一下，若是想要修建一條到徐州的鐵軌，大概需要六百萬貫到七百萬貫的樣子。”
“這么多？”朱允燁下意識的想要拒絕。
皇家銀行雖然會借錢出去，但是以往一年也沒有借出去六七百萬貫。
若是真的借錢給朝廷的話，那等于說是一下子就將一年的錢都借出去了。
想到這里，朱允燁有些擔心。
倒不是銀行拿不出這筆錢出來，而是覺得心里沒底。
王元吉笑著點頭，卻沒有出聲。
這是他經過計算得出來的數目，就算是和實際有差錯也不會很大。想要修建京城到徐州的鐵軌，就需要這么多錢！
朱允燁見王元吉微笑看著他，頓時心生尷尬，臉上有些發燒。畢竟剛才他算是答應了的，現在想要反悔，臉上不怎么掛得住。
“朕也不是說不借，只是......只是這六七百萬貫有些多了......”
“那皇上能夠借多少？”王元吉沒有繼續糾纏，語氣平靜的問道。
朱允燁掃了其他人一眼，又看向王元吉，暗暗咬牙道：“三百萬貫，一成五成的利。”
朱允燁還是有良心的，并沒有大開口要兩成的利，或許這也是因為他有些理虧的緣故。
“成，三百萬貫就三百萬貫。”
所有人萬萬沒有想到，王元吉竟然會干凈利落的答應下來。
屈伸更是大驚失色，明明需要六七百萬貫，但是現在皇上卻只肯借三百萬貫，那剩下的三四百萬貫怎么辦？
難道又要把主意打到他這個戶部尚書頭上？
其他人的目光也齊齊落到屈伸身上，顯然他們的想法和屈伸差不多。
瞬間，屈伸下意識的就想轉身就跑。要不是擔心君前失儀，他還真做得出來。
不過雖然屈伸沒跑，但是他心里已經下定決心，無論王元吉說什么，他都要咬緊牙關，不會拿一文錢出來。
王元吉瞥了屈伸一眼，見他一副咬緊牙關堅定不屈的樣子，心里就覺得有些好笑。
真以為自己只能打國庫的主意？
“有了皇上這三百萬貫算是解了臣的燃眉之急了，雖然還差了不少，但是剩下的也可以向商賈借，只要付他們利錢，想來也不難湊齊！”
朱允燁......
屈伸......
眾人......
向商賈借錢，怎么借？眾人迫切的想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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