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點半，一家私房菜門口，韓東文和許正以及他的兩個發小站在門口迎客。
韓蕊和田新月坐在里面等待著。
這家私房菜還是靠著奶奶蘇彤云的面子才訂下來，飯菜口味自然不用擔心，最重要的是隱私和品位。
據說是御廚的后代，國宴之后，平常如果沒有介紹人的話，人家根本不接受私人包場。
也就奶奶老年團里的朋友多，經人介紹才訂下了今天晚餐。
不一會，許正的同事和朋友們陸續趕了過來，先跑過來的是牛攀攀，他帶著行動大隊幾個輔警，都是常和許正一起合作的同事，當然，這也是他們今天沒有任務。
有任務的一些人都是微信紅包，一人五百，這一會，他都收了一萬多，其中最多的都是他那些特警朋友發過來的紅包。
包括他上次在比武大會認識的朋友，聽說他結婚，都在今天發來了紅包。
臨近國慶，其他單位還有可能放假，但是特警們，一個星期之前就沒了假期。
緊接著六里河派出所的一波人在教導員呂嚴和副所長曹立軍帶領下趕了過來，肯定有一些人沒來，沒來的照例給許正發紅包。
所長王碾盤以及許正師傅安茹和他關系近的多，他們準備婚禮當天再來，到時候請兩三個小時假，當然，要是有緊急任務來不了，許正家自然也會理解。
一群人在門口客套了幾句，韓東文親自帶著他們去了里面包間，等一會具體怎么坐，他沒讓許正操心，人到齊了再統一安排。
再過一會，二大隊全體成員趕了過來，同來的還有一些一大隊的熟人，像胡延山、霍偉安他們，萬支隊和楊政長以及嚴自重坐一輛車來的，至于他們三人婚禮當天來不來未知。
他們剛到，那邊一橋區分局許秀川和刑警大隊長黃天濤也趕了過來。
萬支隊打趣許秀川，“老許升官了就是不一樣，子侄請客，呵呵，來的最晚。”
“呦呵，你這次不也升職了，哼哼，要不是我把許正介紹給你，你升職能有這么順利？”
許秀川兼任了副區長，省會城市嘛，和萬海洪都是正處級，兩人又是多年老友，除了楊政長，其他人都像沒聽見他們在說什么。
兩人正互相打趣的時候，省廳的鄭合明和齊廣淵趕了過來。
許正沒想到鄭合明親自趕了過來，本以為他會讓齊廣淵代替他來的，“鄭老師，您這怎么親自來了，耽誤您時間了。”
鄭合明不僅親自來了，還給了紅包。
他一來，直接就成了全場警銜最高的人，二杠二花嘛，即使是便服，但大家心里清楚。
萬支隊和許秀川也連忙迎了上去，接著韓東文出來，又把他們都送到了里面。
接下來來的人都是市局其他部門，比如法醫王東這類和許正合作過幾次的，也有一些算是認識，得知他結婚，這不，跟著同事或者朋友一起的。
七點，該來的都來了，連省廳偵查總隊副總隊長也派了他兒子廖鴻趕了過來。
其他像蘇云市的曲候，是發的紅包。
來的人一共三十多號人，正好四桌，基本上都是警察，這種場合再加上臨近國慶，大家都不喝酒，只是喝些飲料，這不喝酒，那宴席散場就快的多，兩個多小時，大家吃飽喝足，滿意的離開。
韓蕊在席間有點孕吐，還沒吃完，田新月先帶她離開了。
送走了他們，許正和韓東文相視一笑，都放松了下來。
看了看餐廳里的盤子一個個干干凈凈，就連領導那一桌都沒怎么剩下，可見這兒師傅的這手藝有多厲害。
味道好，價格自然就貴，結賬的時候，許正才知道一桌八千八。
就這還沒算酒水，要不然...
今天他一共收了五十多人的紅包，都是五百，除了萬支隊這些領導是一千，加一塊有三萬多，正好付了今天的飯錢。
沒想到結賬的時候，那位神秘的大廚竟然走了出來，是一位四十多歲的斯文男子，他先阻止了許正付款，“您是許正，許警官吧？”
看到許正沒否認，他伸出手，“我是這店的老板，我姓齊，實不相瞞，我有事想向您請教一下，能不能耽誤您一會時間？”
許正伸手和他握了一下，人家這么客氣，必然有事相求，他笑道：“那咱們坐下說，今天的事情我們還得要謝謝您呢，看看這些盤子，您就知道我的領導和同事朋友是多么的滿意了。”
如今的請客吃飯，哪怕是五星級酒店的中餐廳，食客都做不到光盤，當然，打包帶走不算。
今天這頓飯著實讓許正的客人們過了一頓口舌之福，這就是給他漲面子，賓至如歸，一個字：值！
所以，現在老板有事相求，許正自然樂意之至，當然，大家都是成年人，要幫忙也有個限度，這一點，都明白。
茶室，齊老板親自泡了一壺上好的雨花茶，閑聊客套了一會，大家也放松了下來，“是這樣的許警官，剛才你一來我就認出來了，加上今天還來了這么多領導。
你不簡單啊，我之前還以為網上那些....”
許正品了一口茶水，甘醇爽口，香氣清雅，沒有謙虛，“這都是領導愛護，不過，本事我肯定還是有一些的。”
“哈哈，好，我就是想找一位有本事的人。”齊老板雙手抱拳向許正示意了一下，“我爺爺今年已經101歲了，他有個遺憾，就是他二十幾歲的時候我祖奶奶去世了，49年的時候我大爺爺又去了彎彎省。
后來嘛，我爺爺一直在托人尋找他這位親哥哥。
可惜七八十年過去了依然沒有找到大爺爺，甚至也沒他后人的下落。
現在我爺爺他老人家到老了卻天天念叨著我祖奶奶和我大爺爺。
不滿你說，長明有名的畫家我都托了一遍，讓他們根據我爺爺的嘴里經常念叨的話，還有他以前日記里對祖奶奶和大爺爺的描述，畫一幅他們母子三人年輕時候的肖像畫。
但我爺爺都說他們畫的不像。
用電腦合成的也不行。
這不我前幾天看到許警官的新聞，才知道警方還有一種職業叫模擬畫像師。
今天正好遇見，所以我冒昧的請求，希望許警官可以幫我一下。
薪酬方面，請放心，肯定會讓你們滿意。”
許正撓了撓眉心，還有這種事，這不僅讓他想起半年前他曾給奶奶那些老朋友們畫遺像，老頭們都要求他畫出風骨，老太太們都要求畫出嫵媚，其實就一個意思，畫出他們心里最滿意的人生縮影。
看到許正低著頭沉思，齊老板直接拿出一張卡，“這是我們店鉆石卡，每周可以訂餐一次。還有許警官，今天的費用全免，另外還差多少錢，咱們可以再商量。”
許正看了看這張普普通通的卡片，每周只能用一次，還不打折，但他相信，長明想要這張卡的人肯定不少，他沒有先做決定，而是先看了看韓東文。
韓東文對錢什么的當然不感興趣，眼神卻在這張鉆石卡留了一會兒。
許正這才說道：“齊老板，我們翁婿非常喜歡您的手藝，這張鉆石卡對我們誘惑太大，我答應你的要求，不過，今天包餐的費用該多少是多少。”
這個交易雙方人都非常滿意，其實許正憑自己繪畫手藝賺錢完全合理合法，一幅畫的價格只要不是太離奇，就算告到紀委他也不怕。
但這次，除了這張鉆石卡，更多的還是想完成這位101歲老人的念想。
在長明，這個歲數已經是祥瑞般的存在，能為這位老人做點什么，在許正看來，是一種有意義的行為。
當然，他不否認自己貪食，再說，他今天要是不要這張鉆石卡，他岳父估計都得生氣了。
既然答應了下來，擇日不如撞日，許正便想立即開始動手，齊老板這里準備的繪畫材料比較齊全，除了文房四寶，還有一些油畫材料。
許正只選擇了幾種素描用的鉛筆和稿紙，重點還是老人家的日記和他對自己母親和哥哥的描述，有了這些，還得再研究老人家的長相。
老人家年輕時候的畫像很好畫，他現在還活著，現在的照片也非常多，研究一下就畫了出來。
比較困難的還是他母親和哥哥的素描，好在老人家經常念叨，長相什么的都說了個大概，許正又參考了之前的畫師，研究了一會才意識到，不是這些人畫的不像，而是沒有畫出那個年代人的精氣神。
畫人畫虎難畫骨，老人家101歲，出生時間應該是1933年，到1949年他16歲，又是長明本地人，37年大災難他只有四歲，怎么逃過去的齊老板沒講。
但老人家青少年時期都會活在大災難的陰影中，能給他安全感的估計只有當年那個拉扯他和大哥長大的母親。
現在老人家活到這個歲數還經常念叨著他母親和大哥，很有可能是老人家恐懼死亡，臨死之前想找到當年那種安全感。
想到此處，許正卻停下了筆，轉頭認真的看向齊老板，嚴肅的說道：“有些人，活到一定年齡便知天命，所謂天命虛無縹緲，你們家老爺子經常念叨著他母親和大哥，這就是執念，也是他的天命。
齊老板，如果我真畫出來老爺子想要的那幅畫，便是幫他完成了最后一個心愿，其后果如何，不用我多說了吧？”
執念完成，天命自然斷絕。
雖說101歲的老人去世是喜喪，但有些老人，活著就是對自己家族最大的幫助，所以，許正手里的筆停了下來。
這件事還是要說清楚的好，畢竟他不僅是模擬畫像師，也是警察。
一幅畫送走了一位老人，真要被人追究起來，還真難辦。
齊老板面色嚴肅了起來，經過許正這么一講，他也明白了過來，要是爺爺真看到了讓他滿意的那幅畫，有八成的可能，他老人家會含笑九泉。
但齊家也不是他一個人說的算，許正的謹慎不是沒有道理，“許警官，你說的對，這件事是我考慮不周，你看這樣行不行，這件事先緩一緩，等你們婚禮過后，咱們約時間再談，怎么樣？”
對此許正當然樂意，其實他有點后悔接這個單子了，這下正好空出了時間，他也可以詢問一下領導和律師，看看合不合適。
回去路上，韓東文隨手把鉆石卡扔到了汽車柜子里，再也沒有之前重視的態度，“早知道還有這種事，咱們就不該答應他，說來說去，還是貪嘴惹上了事，估計回去，咱們爺倆還得挨批。”
“爸，也不能這么講，如果齊家同意，也愿意簽署免責協議，我還是挺愿意幫助這位101歲的老人的。”許正開車，他雖然有點后悔，但再選擇一次，他也會答應下來。
韓東文還是有點不放心，一臉愁容的說道：“是啊，101歲，這是祥瑞啊，幫他老人家，也算是積善行德，算了，回頭我問問律師，如果真有了意外，責任怎么說。”
“積善行德嗎？”許正念叨了兩遍，“爸，姜蘭心那個找孩子的網紅你還記得嗎？”
韓東文一愣，怎么又說起這個女人了，“你不是還沒有畫出她孩子的模擬畫像嗎？怎么，她又來找你了？”
許正左手撓了撓眉心，“她這個時候估計一直在想辦法找我，剛才我看到我同事的樣子，便猜到姜蘭心肯定又去市局了，剛才我沒問，同事也沒給我說。
唉，說實話，我要真的能幫助她，我肯定不會避開，只是...”
韓東文因為許正幫助了周游方找回了孩子，便在抖音上留意起周游方和姜蘭心這兩位網紅，“這個姜蘭心本質應該不是壞人，你看，他們倆人的抖音賬號上都沒有對這兩天的事情發表任何視頻。
姜蘭心真要逼你，光她這二百多萬的粉絲，就可以炒作起來。”
看到許正還是苦著臉，一副深思極慮的樣子，顯然又在思考怎么做模擬畫像了吧，韓東文有點心疼，好奇問道：“小正，你給姜蘭心女兒做模擬畫像，你需要什么條件呢？”
許正看了看一臉關心他的岳父，這就是親爹啊，但話說回來，要是他親爹還在，父子倆還真不會這么友好的交流，“說起來也很簡單，就是根據孩子父母的樣子，然后再考慮一些后天影響相貌的因素...”
“都說女兒長的像父親，其實有些孩子像長輩，比如爺爺奶奶，叔叔姑姑這類的你是不是也得考慮一下，也許，姜蘭心的女兒長的像姑姑或者奶奶呢？”
許正笑笑，“爸，你說的這些我們都有考慮，我甚至連姜蘭心女兒的表姐表妹，堂姐堂妹的長相都研究過，說起來，她們長的不太像...”
突然，一道靈光在他腦海中閃現，姜蘭心的女兒閆沫，她的親生父親會不會另有其人，這個人不會是她的叔伯，也不會是她的爺爺，那會不會是堂叔堂伯？
一般說女兒像父親，但這個說法是個概率問題，之前許正并沒有瞎想，都是按照卷宗上研究的。
但現在，他越來越覺得這種猜想是非常有可能，畢竟現在這社會上真有一些男人辛苦尋兒幾十載，到頭來卻發現不是自己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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