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警匪片宇宙 > 第176章 這孩子你可愿意撫養?
  耶律肅想起陸家的那些事,眼神極冷。

  連夏寧看著亦有些不適。

  只聽見他道:“陸家出事后,村子里幾個地痞無賴只當他家是徹底敗落了,上門訛錢,不給就打砸東西,陸老夫人為了護住留給陸圓的幾兩銀子,被那幾個地痞活活逼死了。”

  陸家門里只剩下一老一幼。

  面對那些地痞流氓,當時該有多孤苦無依。

  “那您趕去時……”夏寧微蹙著眉,看著他。

  “陸老夫人已過身了。”他頓了頓,“陸圓被陸老夫人關在柴房里,并未受到太大的驚嚇。”

  還有些事,耶律肅卻沒有說。

  那些地痞已被他提去官府問罪,將陸老夫人葬在了陸元亦的衣冠冢旁,又摁著陸圓給墓碑磕了三個腦袋,并承諾自己定會將陸圓撫養長大。

  也是他對陸家能進到最大的彌補。

  夏寧又看了眼陸圓的模樣,這會兒仔細看了,才發現他身上的衣裳灰撲撲的,膝蓋上、額頭上、袖子上都是泥巴印子。

  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更是哭的腫了。

  除了恐懼,還含著一包眼淚。

  夏寧不忍嘆息了聲,“看他被養得極好,兩歲的孩童白白胖胖,想來之前定是陸老夫人的心肝肉……如今遭逢大難,也是可憐了。”

  她見慣了太多殘忍的場面。

  以為心腸早已冷硬。

  可一旦對上孩童澄澈的眼睛,她也有一絲同情。

  但同情是同情,一時的不忍、同情不代表她就能開口應下愿意撫養這個孩子。

  耶律肅見她的眸色有些心軟,才問道:“夏寧,這孩子你可愿意撫養?”

  他說的溫柔。

  可在夏寧聽來,她只能在心中無聲的嘆一口氣。

  她回眸,不再遮掩自己的態度,直言道:“我是個沒規矩的,手底下的丫鬟我也是多為縱容,若是叫我撫養,養育圓哥兒我也是散著養,并不會如何盡心竭力,為他籌謀殫慮。我如今精力不濟,能保證的只有餓不著他,凍不著他,若您能愿意,便讓圓哥兒養在這兒,若您覺得我這般會養歪一個孩子的性子,您可再另尋他處。”

  她說的光明磊落。

  而她提及的能做到的底線——‘餓不著’‘凍不著’,這是隨便尋兩個丫鬟都能做到的。

  她想讓耶律肅將對她的希望放至最低。

  她這一生無法成為母親,自然也不會從其他孩子身上尋找當母親的滿足感。

  并非血濃于水的親情,脆弱的堪比一張紙。

  她不愿白白耗費這些精力。

  說完后,她直視耶律肅,等著他的回答。

  可他的回答,卻有些出乎夏寧的意料。

  “我雖能請幾個丫頭婆子小廝另至一個宅院將他衣食無憂的養大,可他遲早會得知陸家早已家破人亡,若他熬不過真相的絕望,這孩子便也廢了。”耶律肅的口吻極淡,黑瞳中的眼神也極淡,冷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緒。

  卻令夏寧隱隱升起一種錯覺。

  他……

  似乎說的不止是陸圓。

  又像是,在說他自己。

  只是皇宮密辛,她不甚詳細。

  “將他養在世安苑中,一應雜事交給嬤嬤、丫頭們去照拂,時不時見他一面,允許他喚我們一聲干親,好讓那一天到來時,他能記起來,自己這些年來并非孤身一人。”

  夏寧心思細敏。

  從小的經歷更是讓她對情緒敏感。

  這一瞬間,夏寧的心柔軟了下來。

  一軟,脫口而出就應了下來。

  等到徹底反應過來自己竟然答應了,倒也沒有太多懊惱之意。

  與其說……她對圓哥兒的哭包臉心軟了,不如是說,她對耶律肅心軟了。

  父親早亡,坊間還有謠言,他并非他父親的親生之子。

  母親禾陽公主是尊貴,但在喪夫生子后還要和親去西疆,再到幾年前一尸兩命,再到這一年他與太皇太后徹底生了嫌隙。

  或許,她這位夫君的童年,并非那般光鮮亮麗。

  她心口如一。

  心中生了憐惜,便柔著一雙秋水剪瞳,在他面前抬起臉來,僅用他們兩人才能聽見的嗓音問道,“您說的是圓哥兒,還是……肅哥兒。”

  一向鎮定的耶律肅眼神慌亂了一瞬。

  如湖面上泛起一層漣漪。

  轉瞬即逝。

  最終,耶律肅也只是不自在的輕咳了聲,“夏寧。”

  方才兩人間那微妙的、壓抑的氣息,已然消失。

  但夏寧悄悄勾了下嘴角,往后退了一大步,一手卷著醫書,一手捏著帕子掩住了半張臉,語調更似唱曲般的婉轉鶯啼,“夫君這臉翻得好生快,我這廂才應下了您的事,這就連名帶姓喚上我了?”

  美目哀怨。

  眼波潸潸,眸子里的水霧繚繞著,仿若下一瞬就能掉下幾顆眼淚來。

  這句話聽得耶律肅下意識想皺眉,又看著她故意擺給自己的唱作俱佳,一臉的無法,“好,是夫人。夫人退那么遠做什么。”

  “自是怕您因我說錯了話,要惱我,發落人家~”

  耶律肅無奈,下意識脫口而出:“我何時發落——”

  這下可是被夏寧捉到了錯處。

  這美嬌娘揪著帕子故作垂淚,“當年,您打我打的還少么,您惱我惱的還少么?那二十板子可是將人家打的皮開肉綻……”

  這一刻,耶律肅才想起,幾年的夏氏就是這般性子。

  黏不離手的性子,黏糊糊的纏著你,勾引著你。

  從前還能冷著她,斥她兩句沒規矩。

  可如今不能了。

  看她入戲頗深,耶律肅的唇邊忍不住逸出一聲輕嘆,英俊矜貴的面龐上不見一絲不耐煩,反而生出幾許縱容,“夫人,玩夠了么。”

  夏寧呀了聲,蔥白似的一截手指遙遙指著他,“您瞧,您瞧,這就嘆息上了,當真是娶到手的娘子就不稀罕了。”

  耶律肅:……

  若不是當著孩童的面……

  有些頭疼。

  男人的眼梢微微下壓,清冷的眼中耐心款款,這會兒也不說話了,雙手環胸,就這般看著她。

  夏寧眼梢故作的怪嗔在他溫柔的眸光下收斂了起來,她適度的把握著調情的分寸,見好就收,卻還不忘朝他媚眼橫飛一下,有些小女子得勝的囂張之態。

  只是她模樣生的極為美艷。

  這樣囂張得意的顏色,在她臉上,愈發耀眼嬌艷。

  倒不令人反感。

  兩人氣氛正好。

  只是躲在樹后的小陸圓快憋不出了,狠狠吸著鼻子,發出呲溜呲溜的聲響。

  夏寧這才拍了拍腦袋,想起了這個新得的便宜干兒子。

  她走到小陸圓面前三四步遠,也不露出過分親近善意的表情,頭微微垂下,壓下些視線,柔著聲問:“能自己走路么?”

  小陸圓憋著小嘴巴,紅腫的眼眶里裹著一包淚。

  有些圓墩墩的身子藏在樹后,見她靠近了,愈發往樹后躲了躲,卻不理她。

  夏寧勾了下唇,視線掃了眼一旁看過來的耶律肅,仍溫柔著聲音問道:“不想繼續跟那位叔叔在一起的話,就同我走,可好?”

  小陸圓裹著眼淚的眼睛飛快往旁邊看了眼,又極畏懼的縮了回來。

  耶律肅知道這小子這會兒怕極了他,只得看著夏寧哄著孩子。

  小陸圓仍是憋著嘴巴。

  只是臉頰上兩坨肉嘟嘟的肉越憋越鼓了。

  夏寧打算挑眉:“還是不說話?那我走咯?”

  說完,她當真一轉身就走了。

  夏寧這邊還在心里默數著一、二——

  跟著就從身后爆發出一聲極其洪亮且委屈的爆哭聲:“哇哇哇嗚嗚嗚嗚——我要家去!哇哇哇……我想祖母了嗚嗚嗚……”

  夏寧的背影一僵。

  不……應該啊。

  天青閣里的小孩子最吃這招啊……

  她轉過身去,迎上耶律肅的視線,“夫人,您瞧瞧,把陸圓惹哭成這幅模樣。”

  她最怕聽見這哭聲,頓時愁的柳葉眉皺的都打結了,也顧不上被他揶揄,“我……我也不是故意的,你能哄好不?”

  耶律肅沉吟了聲,“且試試。”

  夏寧一聽他要試,當即戰術性后退兩步。

  若不是當著孩子的面,她恨不得用手把耳朵堵了。

  姑娘們哭哭啼啼的惹人憐愛,溫言軟語的哄兩句她還有耐心,但豆丁大小的孩童啼哭聲如魔音穿耳,她實在忍不了。

  她看著耶律肅才靠近一步,小陸圓扯著嗓子,一屁墩坐在地上,哇哇亂哭的聲音又高了兩分。

  兩人對視一眼,眼中皆有些尷尬。

  夏寧:“不然……我去把嬤嬤尋來?她老人家定有辦法。”

  耶律肅揮了揮手:“速去。”

  -

  張嬤嬤他老人家果真是有辦法,手里揣著一包酥糖有備而來。

  她模樣親和慈祥,再加上香噴噴甜滋滋的酥糖,幾句話就哄得小陸圓愿意讓她靠近,又愿意讓她抱著。

  抱著抱著,嬤嬤的手就一下下的順在他的背上。

  鼻音輕輕哼著童謠。

  安靜的院子里,闊葉樹下的光影搖曳,隨著初冬的微風發出悉悉索索的摩挲聲。

  小陸圓的眼睛里還倘著淚花兒,手里捏著酥糖,像是小貓似的輕舔著。

  漸漸地,眼皮便重了。

  小腦袋擱在嬤嬤的肩膀上,沒有支棱起來的力氣。

  累的睡著了。

  嬤嬤抱著小陸圓走到耶律肅與夏寧跟前,隱晦的問道:“將軍,娘子,這孩子……?”

  夏寧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后院收拾間屋子出來將他放進去,留個會哄孩子的丫頭守著,旁的我稍后再與你說。”

  耶律肅跟著說了句:“挑間主屋遠些的屋子。”

  嬤嬤應了聲,便退了下去。

  夏寧與耶律肅并肩站著,她覷了眼趴在嬤嬤肩膀上的小陸圓,嘟囔了句:“睡著時看著還算可愛,怎的哭起來都如此招人心煩。”

  耶律肅看著她一臉困擾,安慰道:“也就這樣兩三年,待他大些了就將他挪去外院住著。”

  夏寧勉強一笑。

  想到這小家伙醒來后,初來乍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不知還要哭多少場。

  她就覺得腦袋嗡嗡的疼。

  這一刻,她竟有些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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