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警匪片宇宙 > 第216章 等我回來再走好嗎
  夏寧揚聲讓她進來。

  春花進來后,看見夏寧擱在手邊合上的醫書,神情怔了怔,忙道:“娘子要歇息了,奴婢明日再來。”

  說著轉身就往外走。

  那姿態,仿佛不是春花來尋她,而是夏寧尋她有事。

  夏寧抬手扶額,出聲喚住她:“站住,回來,也不差你這一會兒了。”

  春花這才回來,一臉愧疚望著她,“打擾娘子歇息了。”

  夏寧的睡意也散了干凈,指了床邊的圓凳讓她坐下說。

  春花猶豫著坐下來,眼神閃躲,不敢直視夏寧,最后只得死死盯著自己的手指,小聲問道:“將軍這次換防回來,傅將軍也會一同回來,是么……?”

  夏寧安靜的看她一眼。

  春花注意到了,急忙抬起頭來解釋:“奴婢不是故意聽墻角的,只是……無意聽見……”她說到后面,不免有些心虛。

  當時,她本可以立刻離開。

  可在聽見將軍提起南境時,她刻意停下。

  這才聽見傅崇要回來一事。

  夏寧嘆息了一聲,燭火之下,她的聲音莫名的溫柔,“你今日心不在焉,果真是因這事。”

  春花先是詫異,眼睛瞪得溜兒圓。

  她雖和荷心同歲,但臉型生得顯小,一雙眼圓圓的,愈發顯得可愛,看不出年紀。

  這會兒活脫脫像個尚未及笄的小姑娘。

  詫異過后,便是臉頰爆紅,接著紅暈又沉淀下去,眼中璀璨的光芒也一同暗淡。她的手指死死糾纏著,絞的骨節發白。

  “娘子會覺得奴婢……逾越么……”

  夏寧也沉下眉眼間的神情。

  她還記得,兗南鄉時的春花是個可愛、在溫柔之中長大的姑娘。

  若非那場大火,那些陰謀詭計,她應當仍舊幸福。

  夏寧招了招手,讓她坐在床邊,口吻聽著頗為隨意,像是日常的閑聊,可她的眼神帶著溫暖的力量,“今日我還與嬤嬤說了,你們幾個眼看著年歲在大上去,暖柚與荷心我尚能做主,但春花——”她伸手,微涼的指尖落在春花的發間,將她頭上單支絨花簪子扶正了些,“你并不是我買來的丫鬟,你若是也愿意嫁出去,你的嫁妝,單給你備厚一分,若是有看中的人,我也愿意去試一試,只是……”

  她語氣稍頓。

  春花抬起視線,等著她繼續說完。

  “只是傅崇有戰功在身,品級并不低,怕是給不了你正頭娘子的位置,為妾,你……可愿意?”

  夏寧視線溫暖。

  不含一絲輕視。

  反而這份暖意,暖的春花幾乎要落淚。

  可是——

  春花的臉頰瞬間爆紅,又羞又惱道:“娘、娘、娘子!您、您——想到哪兒去了!奴婢只是等傅將軍回來后想問他一聲可知嬸娘們在南境如何了!”

  夏寧徹底愣住。

  “啊?”

  她猜錯了?

  不應當啊。

  傅崇對她分明有庇護之意,他至今未娶,單對一個弱勢女子如此在意,難道他就沒有半分心思?

  春花使勁的搖頭,險些把發髻里的簪子也一同甩了出去,“奴婢這一輩子只跟著先生!一輩子都侍候先生!”激動之下,她又帶出了舊稱,說完后,對上夏寧懷疑的眼神,春花站起身,直接跪下,抬起左手三指朝天,“信女春花朝天起誓——這一生不再嫁其他男子,只守著先生一人——”

  夏寧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打斷了春花一臉嚴肅的誓言,“你守著我作甚?”

  啟料春花一臉嚴肅認真道:“先生答應我的,這一生嫁人也好,賴在您身邊也好,您會負責我一輩子。我不愿意嫁人,愿侍候先生一輩子!守著先生一輩子!”

  夏寧斂起笑,“你原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又何苦甘愿為奴。”

  夏寧想起了那時她說的話。

  當時她存了哄人的心思,卻不料她當真了。

  春花的眼眶逐漸泛紅,“兗南鄉沒了……我爹我娘……還有我夫君也……”說到這兒,眼淚再難忍住,從眼眶中滾落,聲音哽咽著,“沒了……他是為了護我才沒得……就沖著他的這份心意……我一輩子也不會再嫁旁人……”

  夏寧彎下腰,看著跪在地上的春花,語氣嚴肅:“當真?女子孑然一身至老要承受多少流言蜚語,你能撐得住?”

  她問的認真。

  春花卻露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帶了幾分孩子氣:“那我就靠著先生護我一輩子。”

  弄得夏寧哭笑不得。

  也難以和她繼續嚴肅下去。

  可只是笑了一瞬。

  她看著這個滿目依賴她的小姑娘,想起竹立、梅開,澀然道:“我曾經也有兩個丫鬟,就與你一般大……也說要讓我護一輩子……可我非但沒有護住她們,還讓她們都因我而死了,”她吐出胸中的濁氣,眼神平靜:“春花,跟著我,并沒有那么好。”

  春花的眼神卻愈發堅定。

  “若無先生,我早已死在南境城中。如今春花的命是先生救活的,兗南鄉的其他嬸娘……也是先生救活的……嬸娘們在南境城里……春花愿意連同嬸娘的份一齊報答先生!一輩子侍候先生!”

  夏寧卻不敢動。

  她知道是勸不動了,只得嚴肅的看她:“我知道了,但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在今后遇到任何危險時,不要想著以死來護我安全,我比你想象中的更厲害,不需要你來保護我,你要做的只需要保護好自己,活下去,然后兌現你的承諾。能做到嗎?”

  溫柔的目光變為凌厲的視線。

  可春花的眼神似懂非懂。

  片刻后便笑靨如花了,笑著欣喜道:“娘子您答應啦?”

  夏寧:………………

  罷了。

  看著春花這般天真的眼神,在經歷了兗南鄉之后,還能露出這樣的眼神,自己也算是積累了福報。

  無奈的笑道:“我答應了,能不答應你么?你這又哭又跪的來威脅我了。”手指隔空虛戳了她幾下,“快快出去,別再我跟前招人煩,小心我悔了。”

  春花擦干了眼淚,笑嘻嘻的沖她蹲福一禮,動作已是挑不出錯。

  “奴婢這就退下!”

  -

  在之后修養的日子里,夏寧沒在府中見過耶律肅。

  他往返京郊軍營、與京城兩地,偶爾也會回府,但不會踏入世安苑一步。

  整個府中都猜到了,將軍與夫人關系不睦。

  似乎也都習慣了。

  兩位主子好一段時間,不睦一段時間,但最后總會重歸于好。

  畢竟在他們看來,將軍為了娶夫人過門,連自己的名聲都能棄之不顧,雖中途傳出過與白家小姐的流言蜚語,但前些日子已無人敢繼續謠傳。

  將軍動了大怒,處置了一批人。

  這個消息遲了好幾日才傳回世安苑中。

  夏寧聽后,神情并無太大波動。

  反倒是嬤嬤急的嘴角生了燎泡,天天抱著苦丁茶一壺喝下去也不管用。

  最后實在坐不住了,挑了個夜深人靜的時候去勸夏寧。

  可偏這位娘子是個穩得住的性子,手里握著一卷醫術,一臉無奈的回她:“現在去討將軍的歡喜又有什么用,我如今這身子又侍候不了,還不如關閉門來養好身子再說。”

  噎的嬤嬤一句話也蹦不出來。

  耶律肅不來,她的日子安靜的仿若回到了京郊小院。

  只是夜間她總睡不踏實,央求謝安給她開安神湯卻被嚴厲拒絕,還指著她恨鐵不成鋼的訓了一通。

  她學了這么些日子的醫書,連是藥三分毒的道理都不懂。

  一遇到問題就想著要靠喝湯藥解決。

  婦道人家年紀輕輕心事那么重做什么。

  聽到后來,夏寧才琢磨出味來。

  謝安這是拐彎抹角替耶律肅抱不平來著。

  這一夜她睡得更是不安穩。

  夢境連綿不斷,最后被一個響聲驚醒——

  夜里風大,窗子被吹開。

  她起身想要去關窗時,卻已有身影先她一步,伸手將吹開的木窗合上。

  夏寧掀開幔帳,看著轉過身的男子。

  月光清冷,也不敵他眉間的冷色。

  又是半月不見,他的氣勢愈發狠厲逼人,攜著濃濃的肅殺血腥之氣。

  可在他看見幔帳掀起后露出夏寧的面容時,他的眸光不再凌厲,變得沉穩壓抑。

  明日換防軍即將啟程。

  他此時此刻應當在軍營之中,更不該打馬回來,只為看她一眼。

  這些時日,他不敢讓自己空閑下來。

  白天尚好,可晚上一閉上眼,腦中便會不可抑制的想起夏寧,她的笑容、嗔怒,以及無數的謊言與眼淚。

  每一次回想,他都能察覺到心底那碩大的空洞里傳來疾風呼嘯。

  午夜夢醒,他捂著自己的胸口想著,原來——

  這便是心痛?

  竟是比憤怒、被背叛更折磨人。

  “將軍深夜來訪,不會就為了來替我關窗子罷?”

  她單手掀起幔帳,穿著素白寢衣的身子外探些。

  明艷的面龐就這么被清淺的月光籠罩著。

  她說的漫不經心,眼梢還殘留著惺忪的睡意。

  耶律肅見她醒來了,視線有一瞬間的貪戀,可最終被理智壓下,再次啟唇,嗓音略帶些沙啞:“你打算何時離開。”

  夏寧有些意外。

  但也答了他:“等身體再好些罷。”

  事到如今,她竟是連隱瞞遮掩都不愿意做了。

  耶律肅垂了下眼瞼,掩去眼底泛起的苦澀,“我明日就要啟程前往南境,此次南境換防輕車簡行速去速返,至多用上三個月。”

  他再一次看向夏寧,從月光中朝床邊靠近了兩步。

  眉宇間的清冷、肅殺早已不見蹤影。

  他認真的凝視著夏寧,語氣溫柔的墜入塵埃之中:“阿寧,等我回來再走,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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