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警匪片宇宙 > 第293章 夏寧×耶律肅完
  最終,那位女先生還是被辭退了。

  度過炎熱的暑季,迎來有一年的天高氣爽,耶律肅等人再一次踏上了旅途。

  一是游歷玩耍。

  二是為了尋覓火靈芝。

  夏寧一旦開始服用火靈芝,便一生都不可輕易斷藥。

  火靈芝多是生長在炎熱地帶,尤其喜愛長在火山腳下、熔漿旁。

  而這些地方往往民風固化、生活貧瘠,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更是常見,瘦弱的孩子在街上走來走去,看見他們外來的馬車便蜂擁而上。

  這兒不止缺糧食,藥材更是匱乏。

  只是,這兒的果子甘甜。

  可常年食用后,反而會令人疾病纏身、異常削瘦,最終患上消渴癥。

  甚至連不懂事的歡姐兒看著同她一般大的孩子,瘦的只剩下皮包骨頭,也會心疼的把自己懷里揣著的零嘴兒分給他們。

  夏寧帶著謝先生廣施藥,但施舍不適緩解貧困的最終辦法。

  最后,由顧兆年提出了一個法子。

  將當地的水果制成他們從未見過的罐頭,經三個月運輸仍能保持新鮮不腐爛,甚至在陰涼的地窖里存放,能保持長達半年之久。

  為此,他們在這一地耽擱了半年之久后才動身。

  在夏寧、顧兆年等人張羅這些生意時,耶律肅則帶著暗衛頻繁進出當地的一座死火山,冒險摘到了一支火靈芝。

  除了教授罐頭的做法,夏寧開開設學堂,親自教授孩子們識字、寫字;耶律肅則教授他們強身健體的拳法。

  他們走遍南延的熱帶,又去了東羅、西疆,還有其他的周邊小國。

  甚至坐上龐大的貨船,離開大陸,前往異邦。

  不同的風土人情。

  不同的面容、口音。

  皆成為他們攜手走過的共同回憶。

  等到歡姐兒也長成了大姑娘,到了該出嫁的年紀;等到圓哥兒大婚,生下了第一個孩子;等到這個孩子丫丫學語,已經會叫夏寧、耶律肅為祖父、祖母。

  等到兗南夫人的名字越傳越遠……

  等到他們的年紀越來越大,已經撐不住旅途的疲累,這才選擇回兗南鄉。

  此時的兗南鄉,比幾十年前大了不知多少。

  但夏寧的那一座院子還留著。

  四周僻靜,隔離了兗南鄉的熱鬧與喧囂。

  等到他們這群人回歸了兗南鄉后,陸續有人離開了。

  最先離開的是謝先生。

  小老頭活了近百歲,身子骨依舊硬朗,除了耳朵聽不太清楚外。

  夏寧想要操持他的喪禮,卻被魏娣攔了下來,由她充當謝安的子嗣,送小老頭出殯下葬。

  緊接著,便是雄先生……

  接連兩人的去世,給夏寧造成了不小的打擊,她雖還硬朗,甚至在發間連一根白發都看不見,但心卻一日比一日不安。

  直到有一日,耶律肅昏厥后,她才知道,原來自己的不安皆是來自于這個男人。

  從前,皆是夏寧躺在床上,由著他侍候自己,如何貼心、仔細。

  她從未想過,這個男人會比她先一步倒下去。

  甚至——

  在倒下去后,連騙都不愿意騙她。

  不知何時,他的發間已經生了許多白發。

  冷峻的眉眼,也有了皺紋深淺的印跡。

  他的眼神開始暗淡。

  可看著她的眼神溫柔繾綣依舊。

  “阿寧,去叫孩子們回來罷,我有事吩咐他們。”

  她點頭,忍著眼淚:“好。”

  夏歡一直在兗南鄉居住,來的很快。

  陸潯之從南境趕來,一人兩匹馬交換著,不眠不休,兩日趕到。

  夏寧想要留著,他卻說:“阿寧,你今日的藥還沒服用,快下去吃罷。”他還不忘提醒她,蜜餞擺在何處,怕她尋不著。

  這些事情,都由他一手打理。

  酸甜的蜜餞,也沖不走口中的眼淚滲入的苦澀。

  耶律肅倒下的消息,很快傳出去。

  許多人都想要來見他一面。

  卻被陸潯之一一擋在門外。

  夏寧守在她身邊,魏娣來看了一次,仍是搖了頭說:“將軍這是戰場上經年累月的舊傷積攢起來的,藥石無用。”

  她問:“火靈芝呢?既然我當初能用火靈芝續命,為何他不行?”

  魏娣不忍,偏過頭去,不愿看見她眼中萌生的最后一絲希望,“太晚了……來不及了……”

  也就是說——

  在此之前是來得及的。

  只是,他們誰都沒有發現。

  甚至連她都沒有發現。

  最后的幾日,夏寧守在他床邊,寸步不離。

  每次耶律肅睜開眼醒來時,看見的就是她望來的視線。

  可熬了幾日后,她也撐不住了,趴在床邊盹了過去。

  直到有人用手輕輕觸著她的臉頰,她才驚醒。

  窗外月色霜華,照的人眼明亮。

  她支起胳膊,看著眼前男人,他坐起身,靠坐在床上,眸光憐愛的看著她。

  夏寧起身,握著他粗糙,卻有些微涼的手,笑著道,“侍候人可真不是個簡單的事兒,瞧我,說是要守著您,結果還偷起懶來。”

  月光明亮,恍惚間像是撫平了他臉上歲月留下的痕跡。

  一如當年意氣風發時的矜貴。

  “辛苦夫人了。”

  他的目光細細的打量她。

  炙熱、緩緩。

  她摸了下臉頰,嘴角微微勾起,笑起來時,已不如當年的明艷,卻多了沉淀后的祥和溫柔,“我也四十了,前幾日照鏡子,又多了許多皺紋。”

  “卻不見白發。”他抬起手,似乎想要觸摸她的發髻,抬到一半,卻無力,險些墜下。

  夏寧急忙握住他的手,當做什么都沒看見,拉著他的手放在自己的發髻上,笑著道:“倒是您,多了許多白發呢,等到哪日天氣好了,我給您拔——”她笑著,想要掩蓋心中的酸痛,可眼淚止不住,從眼眶中滾落,她哽咽,竟是偽裝不下去了,她看著他,“為什么不早說?早說——早說……的話……火靈芝還能有用……”

  她一哭,他便不忍,伸手拭去眼淚,“我原以為還能陪你多幾年,是我大意了……”

  他這么說著。

  語氣溫和、平靜著。

  眼神也開始黯淡下去。

  夏寧似是意識到了什么,她撲入他的懷里,“耶律肅,不許走——說好的攜手至白首!那是你求娶我時說的話,你還說青山長河不離不棄……你又要騙我不成?!”

  她眼淚洶涌,幾乎看不清楚他的模樣。

  他垂下視線,寵溺的看著她。

  這些年,‘兗南夫人’之名傳遍南延,在人前,她溫柔、強大、堅毅,是無數人口中敬仰的存在;可這會兒,她卻哭的和許多年前一樣。

  哭的教人心疼。

  可自己卻已經無力哄她了。

  他開口,語氣也開始虛弱,“阿寧,火靈芝的藥方已交給魏娣,尋覓火靈芝的任務我已交給潯之,在我死后——”他喘了口氣,視線愈發模糊,幾乎連她的樣子都快看不清楚,“鐵鷹營會交給潯之,暗衛營留給夏歡——還有你——好好活下去……”

  “耶律肅——”

  “耶律肅!!”

  “耶律……”

  戎馬半生、刀槍劍影、死里逃生——

  無數畫面閃過。

  他一生無愧耶律一族,更無愧南延天下,獨獨對一人食言了。

  她哭的聲嘶力竭。

  可他連哄的力氣都沒有了。

  一切來的太快。

  他緩緩倒下去。

  上蒼善待了他的阿寧,便足矣。

  只是——

  余生要讓他的阿寧難受了。

  “來世……”他不信神佛,此刻,卻奢望神佛能聽見他的禱告,“來世……再見……”

  夏寧哭的昏死過去。

  在所有人以為‘兗南夫人’也要隨他而去時,她卻強撐著,辦完了所有的喪禮。

  只是偶爾獨處時,會一人默默落淚。

  夏歡擔心她,便要搬回來一同住。

  夏寧搖頭拒絕,坐在廊下,滿頭銀發刺眼,“不要,回來作甚,搬出去就不要回來了,就讓我和你父親守著就好了。”她看了眼站在眼前滿目擔憂的夏歡,陸潯之,還有婦人懷中牙牙學語的孩子,白面團子般的可愛,她恍惚間才露出一絲笑意,“你們若真的擔心我,隔三差五來看看我就好了,不必天天來。”

  趕走了他們。

  顧兆年背著手走來。

  和他一起坐在廊下。

  夏寧看他一眼,“我一切都好,顧先生不必日日來守著我。”

  五十歲的顧兆年已不年輕,只是身子骨硬朗些,看著不太顯年紀。

  他笑了聲,低頭擺弄手上的九連環,“老頭子一個了,那些娃兒太鬧騰,你這兒還清凈些。”

  夏寧便不再看他。

  她坐在廊下,有時發呆,有人來看她時,她也耐心應付著。

  她已鮮少再落淚。

  陪著她的人,多是顧兆年。

  他在院子旁建了個小屋子住下,夏寧懶得管他,不愿見人時,大門一鎖,誰都不見。

  春去秋來,冬季霜雪。

  又一年春天來。

  陸潯之早早兩個月告了假,來兗南鄉看夏寧。

  這些年在邊境歷練,雖不如當年的耶律肅,但也戰功赫赫,已是百姓口中神武的大將軍了。

  “母親,”他坐在夏寧身邊,替她端著針線簍子,“明日孩兒就出發去尋火靈芝,按著父親留下的話,不用兩個月就能回趕回兗南鄉,母親的藥還夠半年服用,日子綽綽有余。”

  夏寧頷首,“火山兇險,你小心些。”

  兩人坐著,又閑聊了許久。

  陸潯之說,既然母親喜歡幼子,便想把幼子送到她身邊教養,夏寧搖頭拒絕,在說這句話時,才有了點笑意,“我早些年就同你父親說過,我不喜歡孩子,養大你與夏歡,已是不易,如今老了,快饒了母親罷。”

  這一年,她平靜的像是一壇古井。

  讓人不安。

  陸潯之聽她這句話里的埋怨,懸了一年的心總算是放下了,摸了摸頭,笑著道:“是,是孩兒考慮不周。”

  在陸潯之起身離開,將走到門口時,像是聽見母親喚他一聲‘圓哥兒’,自從投軍后,母親隨著父親,喚他潯之,已不再喚他乳名。

  他回神,撞上母親的眸光,“母親,您喚我?”

  坐在廊下的白發婦人揮了下手,催他,“去罷。”

  過了八日。

  夏寧對著鏡子梳妝打扮,換上了她常穿的素色衣裳,頭上又簪上了紅梅簪子,另一側則是一支珍珠流蘇釵。

  描眉、眉心花鈿、紅唇。

  她認真的裝扮自己。

  看著鏡子里的婦人明艷動人,她才滿意的點了點,自言自語了句:“這才算有幾分當年的風情。”

  她在屋子轉了幾圈,最終還是想坐在廊下。

  院門沒鎖。

  卻有人突然登門。

  顧兆年推門而入。

  見她打扮后坐下廊下,踉蹌著走進來,眼神中都是慌亂,他走到她身邊,攥緊她的手腕,“你、你吃了什么?!”

  夏寧揚了下下顎:“你若要陪我,就把門關上,若不陪,就趕緊出去。”

  口吻一如當年。

  利落干脆。

  顧兆年死死盯著她,見她并無任何異樣,才問了句:“藥早就沒了?是嗎?”

  夏寧不否認。

  “尋藥艱難,勞他也就罷了,我們夫婦同體。只是往下就不必牽扯他們那些小輩了,我雖聽他們叫一聲母親,但養在我身邊也就那么些年,沒得最后惹人厭煩。”

  身邊的顧兆年眼神異動。

  她偏了下視線,笑容淺淺綻放,“此生,有幸得見羅先生、及顧先生,是夏寧……之幸,當年羅先生離開時……我尚小;只盼著這些年的種種,能緩兩位先生異世孤寂……”

  他睜大眼睛。

  是意外。

  更是驚愕。

  不等他細看,說話的人已緩緩垂下眼瞼,像是困倦了,春意濃厚,催人欲睡:“倒是……連累了顧先生半輩子……是我無心之過……”

  或許,當年在她拔劍,將他護在身后,又或是她眼眸閃亮著說著兗南鄉的種種,或是她聽著他的所有計劃,并一一實現時……

  最后,眼淚沖出眼眶。

  他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女子在自己面前沉沉睡去。

  這一年春季,‘兗南夫人’在夢中與世長辭。

  享年四十一歲。

  其波瀾起伏的一生,足以載入史冊。

  不為人知的,還有其生前摯友顧兆年,一手推動兗南鄉建設、治沙、變革南方暑熱地帶貿易運輸等等事跡的顧先生,也在同月離世。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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