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捏緊了一雙手,牙根幾乎都要被自己咬碎了。

  他自然是不愿答應的,因為陳道長所說的親自動手,是讓他親手殺了太后,將太后的頭顱獻給先帝的魂魄,這樣一來,先帝就能感受到他改過的誠心了。

  當年他雖說是一切的主謀,卻從未親自動過手。

  如今要他殺了自己的生母……

  只要一想到這一點,皇帝的身子就不住地顫抖起來。

  陪同的李德海與陳道長兩人,只當看不見皇帝的狼狽。

  好一會,皇帝才顫聲道:“當真要如此?您沒有別的方法了?”

  “若是跟之前一樣強行鎮壓,遲早有一日,先帝的魂魄會掙脫鎮壓,到那時,他的魂魄怨氣會更重,即便是大羅金仙來了,恐怕也難以毫發無損的將皇上您救出來。”陳道長輕嘆一聲,緩慢地搖了搖頭,“再說了,先帝這魂魄的怨氣,大都是沖著親手毒害他的人而來,與皇上您其實并無太大關系,您是受了無妄之災,畢竟您是太后的親生兒子。”

  皇帝臉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紫,最后憋出了一句話:“那若是讓朕的親兒子來……”

  “恐怕是不行。”陳道長搖了搖頭。

  見皇帝還是下不定決心,陳道長又說了一句:“皇上,您若是舍不得,貧道未嘗不能替您拼死一搏,只是……若貧道成功了,這鬼魂也只能被鎮壓二十余年,若貧道失敗……”

  剩下的話,陳道長終究是沒有說出口。

  皇帝之前早已是在陳道長的一番解釋下做出了決定,可一想到自己要親自動手,他到底還是動搖了。

  “讓朕想想。”皇帝喃喃道,“讓朕好好想想。”

  派人殺了太后,與自己親自動手是完全不一樣的,皇帝的神情蒼白,仿佛下一刻就要暈倒在地。

  好在是摘星閣內的回春丹氣息,讓他維持住了這口氣。

  離開摘星閣,皇帝像是后面被狗攆了一樣,行色匆匆。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一離開,陳道長就服下了一顆黑漆漆的丹藥。

  而謝宴與李德海,在離開摘星閣后,才開始緩慢呼吸。

  ……

  此時的昭陽殿內。

  顧寧坐在主殿內,對面是一臉蒼白,瑟瑟發抖的宸妃。

  見宸妃這副模樣,顧寧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你這副模樣若是被皇上看到了,指不定要以為我在欺負你。”

  “你這樣的心性,著實是……”顧寧嫌棄地看了她一眼,“著實很難讓我信任你。”

  聞言,宸妃就坐直了身子。

  她嘴唇嗡動幾下,看著顧寧道:“縣主誤會了,我只是……”

  “宸妃娘娘,你何必這樣慌張?”顧寧眼尾上挑,看著她幽幽道,“你不說,我不說,誰又能知道你身上懷著的不是龍子?”

  “再說了,顧清秋現在已經被幽禁在了東宮,即便她能逃出來,又有誰會相信她的話呢?”

  “話是如此。”宸妃點點頭,一張小臉上仍然清晰可見不安的情緒,“可我還是有些害怕,太子妃她……有些不大正常。”

  說著,宸妃就緊張的注視著顧寧,一股腦將自己之前發覺的所有不對勁全都說了出來。

  而在聽完宸妃這番話后,顧寧桃花眼中的笑意更加明顯了:“這么說來,宸妃娘娘是發覺了她身上的異常?”

  “自然!”宸妃咬牙道,“太子之前對她的態度,我可是瞧得分明,男人多薄情,厭棄了一個人又豈是那么輕易能回心轉意的?他們兩人如膠似漆的表面下,定是有著太子妃的操控!”

  “而且我見太子妃的手腕處……”宸妃說到這,面上露出了一抹后怕,“我親眼瞧見她手腕那幾根筋里有過黑影游動!看上去就像是……就像是一直蟲!”

  顧寧眉毛上挑,她萬萬沒想到,宸妃竟然還是個觀察小能手,雖然她還不知道顧清秋的那些手段,但她已經將顧清秋的底細給猜了個大半。

  “宸妃娘娘既然已經知道了太子妃最大的秘密,為何又要擔心呢?”顧寧輕輕地敲了敲桌面,一聲聲清脆有節奏的聲響,讓宸妃慌張的思緒稍稍回籠了一些。

  “你這話是……”

  “其實正如宸妃娘娘所猜測的那樣,太子對太子妃突然有了那么大的變化,正是因為太子妃對太子用了一些詭異的手段,這都被你發現了,下次太子妃來威脅你時,你大可以試試用此事威脅她。”

  “我可不敢。”宸妃擺了擺手,“她手段毒辣,我不是她的對手。’

  說著,宸妃就看向了顧寧,眼中露出殷切的光:“縣主,您與太子妃兩人仇怨已深,為何你不對她……”

  “多行不義必自斃。”顧寧盯著宸妃期盼的小眼神,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不用我動手,她自己也會把自己給折騰死的。”

  話雖如此,但宸妃面上還是露出了失望的神情:“你當真不動手?現在可是除掉她的最好時機!”

  顧寧沖著宸妃勾唇一笑:“這是我的事,就不勞宸妃娘娘操心了。”

  “今日我來昭陽殿,除了是受皇上宣召外,更是為了一件事。”顧寧笑瞇瞇的將手中的東西放在了桌面上。

  桌面平滑,一覽無遺。

  顧寧拿出的這樣東西,讓宸妃剛剛緩和了些的神情瞬間變得緊張了起來,她死死地捏住了一雙手,低聲問道:“縣主這是何意?”

  “沒別的意思。”

  “我就是想要讓宸妃娘娘在皇上過來休息時,將它給皇上點上。”

  宸妃的臉色頗為難看,面對顧寧的要求,她竟然無法做出回答。

  而顧寧眉毛高高挑起,沖著她露出了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宸妃娘娘不愿意答應?”

  宸妃自然是不愿應下的,她本以為自己跟顧寧的合作就到此結束了,從此橋歸橋路歸路,她只需要等著皇帝駕崩,自己再瞧瞧離開皇城。

  可顧寧將這些藥粉放在她面前,要求她讓皇帝聞見這些香,萬一中途出了意外,她的手段被皇帝發現了呢?那她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宸妃嘴唇嗡動幾下,想要說話,卻只能沖著顧寧露出了一抹僵硬至極的笑容。

  然而,沒等宸妃絞盡腦汁想出借口,她身邊的燕草已經按捺不住,迅速上前,沖著顧寧說道:“縣主,娘娘是愿意的!”

  “您救了娘娘與小主子,娘娘又怎會拒絕您的要求?”燕草急切道,“更何況還是這樣簡單的要求!”

  宸妃聽著燕草的話,一張臉上滿是震驚:“你在胡說……”

  “娘娘,您是糊涂了嗎?”燕草拽著宸妃的手,急切的打斷了宸妃的話,“若不是縣主,您跟將軍早就死無全尸了!您欠縣主的恩情可不是那一句話就能抹平的!”

  燕草的話,讓宸妃咽回了即將說出口的那些話。

  此時宸妃突然回想起了那些被她拋在腦后的那些細節,譬如顧寧知曉她跟顧清秋之間的談話,又譬如李德海與陳道長都在替她隱瞞,說不定他們就是顧寧的人!

  前者尚不足以讓宸妃惶恐,但后者,足以讓宸妃混沌的腦子清醒過來。

  她在燕草急切的注視下,沖著顧寧微微點頭:“縣主的吩咐,我自然是要答應的。”

  說罷,她就小心翼翼地將顧寧遞過來的藥粉給收了起來。

  然后,顧寧又道:“還有一件事,我之前忘記告訴娘娘了。”

  “這座昭陽殿里,基本上都是皇上的眼線,好在是我經過不懈努力,也安排了一個眼線進來,娘娘平日里行事可要小心謹慎些,若我安插在昭陽殿的眼線發覺了娘娘的異動,只怕……”

  剩下的話,不必顧寧說全,就足以讓宸妃背后浮起冷汗了。

  她這是被顧寧威脅了!

  宸妃臉色蒼白,偏偏面對顧寧的威脅,她還不得不承受。

  “好。”宸妃小聲道,“我都記下了。”

  “宸妃娘娘放心,待我要做的事情辦成后,定會放你自由。”顧寧臨走前,輕輕一笑,“到那時,你想要隱姓埋名跟鄭將軍遠走高飛也好,還是改頭換面當你的將軍夫人也罷,我都可以成全你。”

  “不過在此之前,你還是需要遵守我與你的承諾,明白嗎?”

  “明白!”宸妃被顧寧一問,頓時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顧寧的身影緩緩離開,宸妃目送著她遠去,直至這道窈窕的身影消失不見,宸妃方才泄憤似的將身邊的這些桌椅全都踢開了。

  “娘娘!小心您腹中的孩子!”

  燕草急得不行,連忙制止了宸妃這一行為。

  宸妃對她的態度也十分不善:“究竟誰才是你的主子?你方才那模樣,只差沒有當場認她當主子了!”

  聞言,燕草委屈地睜大了一雙眼睛:“娘娘,您這便是冤枉奴婢了!奴婢方才那么做還不是為了您?您也不想想,長寧縣主手中攢著多少東西?隨便拿出來一樣,就足夠讓您萬劫不復了!”

  “您就算不顧自己的性命,也該為您腹中的孩子,也該為鄭將軍想想!”燕草淚流滿面道,“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既然您選擇了長寧縣主,就不要想著輕易的甩開她!”

  燕草的話,讓宸妃姑且冷靜了下來。

  半晌,宸妃才幽幽的說道:“我也是太過擔心了,誰知道這藥粉里的東西是不是讓皇上……”

  “娘娘,其實無論這里面的藥粉是什么,都與您無關。”燕草開口,語氣很是溫和的安撫著宸妃,“您想,長寧縣主既然敢這么做,她就一定有把握讓人猜不出來這是什么東西,您只需按照她的吩咐去做就好了,等到長寧縣主計劃成功的那一天,您就能毫無后顧之憂地跟將軍在一起了。”

  聽著燕草的這些話,宸妃的眼中突然浮現出了亮光。

  她緊緊地握住了燕草的手,飛快的點了點頭:“你說得對!”

  “這里面的東西,我一定要讓皇上聞見!”宸妃手握著藥包,低聲道,“你好好布置布置,今后這東西,就交給你了,務必每日都要放在床邊的香爐中!”

  燕草點點頭,正欲離開,突然聽宸妃小聲的擔憂了一句:“只是這藥粉,對我與孩子……”

  “奴婢覺著,長寧縣主必定不會做出害您的事來。”燕草仔細地想了想,安撫道,“她害您對她沒有半分好處,反倒是失去了一個接近皇上的機會!她一定不會害您的!”

  宸妃緊緊地捏著一雙手,在片刻的緊張后,她露出了一抹無奈的苦笑:“即便她想要害我,我也只能忍下。”

  “誰讓我的這條命,就攥在她的手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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