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大火,將東宮燒得干干凈凈,只剩下了滿宮被燒得焦黑的枯骨。

  皇帝得知此事時,驚得從床榻上站了起來。

  莫麗瑜因為他的動作,被被子卷到了床下去。

  但即便聽見了莫麗瑜的痛呼,皇帝也不曾有片刻停留,他馬不停蹄地朝著東宮趕去。

  東宮上下已經成了一片廢墟,刺目的印在了皇帝的眼中。

  皇帝嘴角嗡動幾下,最后他眼睛睜大了,咬牙切齒道:“怎么會這樣?人呢?看守東宮的人都去哪了?”

  滿場寂靜,沒有一個人能夠回答皇帝。

  皇帝踢了一腳李德海,冷聲道:“人呢?”

  李德海渾身顫抖,一副惶恐的模樣:“回皇上的話,守著東宮的侍衛也都……也都喪身在了這場大火中!”

  聞言,皇帝只覺得眼前一黑。

  他扶住額頭,李德海連忙跪走到他身邊,支撐著他。

  好一會兒,皇帝閉上了雙眼,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查!讓大理寺的人立刻過來!務必要將東宮失火一事調查清楚!”

  李德海自然是一口應下。

  皇帝咬緊了牙根,他的眼中滿是憤怒。

  過了一會兒,他沉聲道:“還有,將東宮所有的尸骸輕點出來,原本東宮有多少人,就必須要清點出多少人!明白嗎?”

  李德海明白,皇帝這是在擔心當年東宮失火的一幕會在今日再次發生,他是擔心太子潛逃。

  “奴才都知道。”李德海的聲音十分尖細,低低的應了一句,“絕不會讓意外發生。”

  聽著李德海的話,皇帝的心情方才平復了些。

  他沖著李德海道:“朕今日就要坐在這,親眼瞧著你們輕點人數!”

  又是一場大火將所有人都燒得精光!皇帝著實是怕了,他擔心會再次犯下當年的錯誤,因此他要不留任何后患。

  楚云逸死了,皇帝心中情緒復雜,那到底是他疼愛了十幾年的孩子,到底是他付出最多心血的孩子,然而!然而這一切在權力的誘惑下變得脆弱起來,他為了權力為了永遠執掌這個江山,不惜設下一個局,害得楚云逸被迫幽禁在東宮,楚云逸也可以為了權力玩一出假死的把戲!

  皇帝一想到遠在蜀地的先太子遺孤,心中的怒火就止不住地燃燒著。

  “大理寺的人怎么還沒來?”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憤怒,“莫非是要朕親自去請?”

  李德海忙道:“大理寺距離東宮還有一段距離,想必黃大人已經在路上了,皇上,您既然是擔心……太子殿下潛逃,不如先讓人去京城各處城門把守?東宮這么大,要想將全部的尸骸全都撿出來也需要不少功夫呢!”

  聽得這話,皇帝緩慢點頭:“你提醒得對!立刻讓人封鎖各個城門!在東宮的尸骸沒有清點完前,任何人都不能離開!”

  “是。”李德海應了一句,走到了一旁,低聲同謝宴吩咐著。

  很快,黃大人也帶著大理寺的眾多下屬趕來了東宮,早在宮外他就瞧見了這場大火,但他萬萬沒想到,竟然是東宮失火!

  黃大人額間浮現出了一顆又一顆的冷汗,當年他還只是大理寺一個小小的七品官時,也曾見過這般場景,那次是啟辰之變!

  他心中一緊,趕緊跪在了皇帝面前。

  “參見皇上……”

  “廢話不必多說。”皇帝冷聲打斷了他的話,“趕緊去清點尸骸!務必要給朕弄清楚!”

  “李德海,告訴他東宮有多少人!”

  李德海立即答道:“黃大人,東宮共有一百二十余人,其中太監宮女各四十人,看守的侍衛有二十人,還有太子與太子妃……”

  剩下的話,李德海說得十分小聲。

  黃大人聽得仔細,點點頭后就率人鉆進了廢墟中。

  皇帝也的確是如他所說,一直在東宮外坐著,從白天坐到了黑夜。

  此時廢墟各處已經點起了一個又一個的燈籠,但這與白日的亮度無法比,大理寺的人動作也越來越慢了。

  眼見皇帝的眼神愈發不耐,李德海咳嗽了一聲,輕聲道:“黃大人,您這還得折騰多久?”

  聞言,黃大人苦笑一聲:“只怕還得三日,東宮太大了。”

  一旁的皇帝再也忍不住,對謝宴說道:“讓禁軍全都過來,務必要在明日太陽升起之前,將所有的尸骸清點出來!”

  “是!”

  皇帝一聲令下,無有不應。

  東宮的廢墟上站滿了人,皇帝眼也不眨地盯著這些人的動作,唯恐有人會渾水摸魚,將不該有的東西攜帶進來。

  皇帝的眼神如芒在背,沒人敢搞小動作。

  終于到了臨近天亮時,眾人將所有尸骸全都清點了出來。

  “回皇上的話,共有一百二十三具尸骸!”

  聞言,皇帝渾濁疲憊的雙眸掃向李德海。

  李德海在心中默默地數了數,最后沖著皇帝一點頭:“回皇上的話,出去小皇孫外,整個東宮就只有一百二十三個人!”

  皇帝聽得這話,正是緩慢點頭時,卻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的聲音陰冷極了:“小皇孫的尸骸沒找到?”

  他說罷,陰鷙的眼神即刻掃向黃大人。

  黃大人立刻跪下:“回皇上的話,小皇孫尚未滿一歲,嬰兒的骨頭本就脆弱,這一場大火燒下來,必不可能留下尸骸,若是留下了尸骸,反倒顯得有些可疑了。”

  身為大理寺卿,黃大人見識過許多窮兇惡極的兇犯,看臉識別人情緒的本事是一等一的,一見皇帝這模樣,他就知道皇帝并不想讓東宮有任何血脈留下來。

  然而皇帝狐疑地看了眼他:“當真?”

  “臣已經辦過不少案子了,對于這一點,還是敢跟皇上保證的。”黃大人擲地有聲道,“臣乃是大理寺卿,皇上若是不信臣,大可以換其他人來做這個大理寺卿!”

  聞言,皇帝擺擺手,心中雖然是存疑,卻也不曾說出要換人來當大理寺卿的話。

  如今的朝堂上,像是黃大人這樣做實事的官員已經不多了,皇帝雖然不懂治國,卻也知道像是黃大人這樣的官員越多越好。

  見皇帝不再提及此事,黃大人這才罷休。

  李德海的眼中劃過一道譏諷,皇帝就是這樣無情,他對楚云逸這個一手帶大的兒子,也僅僅是在一會兒的傷心后,就變成了懷疑。

  終于聽到了確切的消息,皇帝松了口氣,疲憊在這時涌上心頭。

  他剛是站起身,就覺得頭重腳輕,還沒等他開口,他眼前一黑,就直直的暈了過去。

  皇帝暈倒可不是小事,在場所有人都慌張起來。

  而謝宴動作最快,轉眼間就將皇帝扛起,朝著摘星閣跑去。

  其他人紛紛跟在謝宴身后,唯恐皇帝發生什么意外。

  如今整個楚國就只剩下了幾個年幼的皇子,一旦皇帝發生意外,無論是哪個皇子繼位,對于楚國而言都是一場滅頂之災!

  與此同時,京城外。

  顧清秋帶著幾個暗衛,穿梭在燕山層層疊疊的密林中。

  如今天色已晚,她不得不棲身在破廟內。

  而追云眼見她這樣冷靜,心中愈發驚懼。

  短短的時間內,顧清秋就能從傷心欲絕變成這樣冷靜的模樣,追云怎么都不敢相信這是那個抱著楚云逸的尸首哭得幾乎昏厥的女人。

  他眼中的懷疑愈發明顯,他緩步走到了顧清秋身邊,意味不明地問了一句:“太子妃似乎對燕山十分熟悉?”

  聞言,顧清秋搖了搖頭,苦笑道:“哪里是熟悉,不過是身邊有一個過目不忘的侍女罷了。”

  半夏站在顧清秋身邊,本是在伺候顧清秋,聽見這話,就沖著追云露出了一個羞澀的笑:“上次追著徐卿卿來燕山,我已經將路線都記了下來。”

  主仆兩人的話語都挑不出錯處,可正是因為太過完美,追云才會更加懷疑!

  他眼神忽明忽暗,落在顧清秋跟半夏兩人的身上。

  不一會兒后,他低聲道:“太子殿下身亡,太子妃的心情似乎不錯?”

  聞言,顧清秋剛剛抬起的眼眸,瞬間落在了追云的身上。

  她唇角扯出了一抹溫柔的笑意,輕聲問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追云盯著顧清秋,生硬的解釋道,“只是覺得太子妃恢復心情的能力太厲害了些。”

  顧清秋垂下眼眸,眼底是一抹悲愴。

  “我該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是真的傷心?”顧清秋咬著牙,低聲道,“難道你覺得我該尋死覓活,企圖隨著殿下一同葬身在那場大火中嗎?”

  “殿下死了,我恨不得也跟著去!可我們兩人的孩子怎么辦?”顧清秋說到這,聲音變得十分尖銳,“難道我要讓他這輩子都活在別人的監視下?甚至活不過成年嗎?”

  失去了父母庇佑的小皇孫會是何等下場?瞧瞧宮里那幾個吃不飽穿不暖的皇子就知道了,沒有威脅時,他們就是可以隨意打發的小貓小狗,一旦他們有了一些能力,就會被人立刻從這個皇城中抹去!

  追云之前跟在太后身邊,沒少做這些有損陰德的事,因此在聽得顧清秋聲嘶力竭的質問時,他變得沉默起來。

  對于顧清秋的質問,他的確不知該如何回答。

  難道他還要將自己對顧清秋的懷疑說出來嗎?

  只是這么一想,追云就變得更加沉默了。

  他閉上嘴,抱著劍坐在一旁。

  顧清秋暗自垂淚,但又堅強的將臉上的淚水擦拭干凈。

  半夏攙扶著顧清秋,安撫道:“太子妃,您不必太傷心了,只要再過上一段時間,他們就能看清您對殿下的真心了。”

  聞言,顧清秋臉上的淚水流得更多了,她靠在半夏的肩膀上,低聲道:“我真想……真想回到當初啊……”

  “與殿下在一塊的日子,是我此生最歡愉的時光,只是往后,我恐怕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時光了!”顧清秋說到這,又哽咽起來。

  半夏聞言,眼眶也變得通紅。

  “太子妃,您快別哭了!明日還要趕路呢!”半夏低聲勸說,聲音帶著顫抖的哭音,“您就算再傷心,也要想想小皇孫!他還這么小,若是父母都不在了,他又該怎么辦?”

  顧清秋抱著懷中的孩子,又不敢放聲大哭,只能哽咽著道:“成兒!我命苦的成兒!”

  她抱著孩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任誰看上去都是傷心欲絕的模樣。

  幾個暗衛走到追云身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互相推搡了一下,對追云道:“大人,您只怕是誤會太子妃了。”

  追云揉著眉心,嘆了口氣:“我方才也只是一時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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