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道與碳基猴子飼養守則 > 052 眾演紛至登場(上)
    他們很快回到命案現場,班迪斯仍舊抱著兩個孩子在原地等候。這影子般的生物似乎極度厭惡陽光,因此將自己完全蜷縮在樹蔭擋蔽之下。

    “那是什么”它在荊璜落地后靠近問道。

    荊璜手里抓著書冊已被證實為是死者的日記以及那張寓意兇怪的畫作。他看了班迪斯一眼說:“那人狼已經被干掉了,這是兇手留下的東西。”

    班迪斯輕輕扭動頭顱,似乎在琢磨著他的用詞。

    “兇手”它細聲說,“不是你殺了那頭狼”

    “不是啊,我找到地方的時候就已經死了好一陣了。不知道是哪個家伙替天行道,只給那匹狼留下層皮。尸體我也燒掉了,這件事差不多結了倒是這小鬼怎么辦就一直留在你那兒”

    “不,”班迪斯答道,“他的母親為聯盟工作,白塔會派人來安置他。”

    荊璜的視線望向奇奇。

    “喂小鬼,”他說,“殺你媽的人狼死了。你以后就老實待在聯盟內部,別再往約律的地盤跑了像你這種被襲擊過的人,神魂最是不穩,容易吸引些不安分的東西。”

    奇奇懵懂地望著他,似乎無法理解他所言語的內容。另一邊的女孩卻吃吃地笑了起來。

    “這就是所謂的因緣喔,奇奇。”她說。

    荊璜移目望了她一眼。

    “你們還是趁早把這個小鬼隔離起來比較好。”他對班迪斯說,“靜默學派的人要是發了瘋,可不是你們這種下等妖魔能控制得住的。到時你不但引火,還要連累那一屋子小孩。”

    班迪斯靜默地抱著兩個孩童,如一道孤松的影子。

    荊璜再也沒說什么。他們一起返回來時的松樹,鉆過幽深樹窟,回到光明燦爛的黃磚路上。

    “既然此事已告完結,”班迪斯說,“請容我先行離去。”

    他抱著兩名幼童,悄無聲息地消失在街道盡頭。望著這一幕的羅彬瀚百味陳雜,接著猛然記起一件事來。

    “我們這兒不也有個小的嗎”他抓過莫莫羅問,“星期跑哪兒去了還在旅館里沒出來”

    “星期前輩就在你背后呀,羅先生。”莫莫羅說。

    羅彬瀚悚然回首。星期正站在松樹邊,玩著一顆不知從哪兒弄來的小金球。她把球抱在懷里,全然無害地望向羅彬瀚。

    “不抱抱”羅彬瀚驚恐地搶答道。

    找到星期后他們繼續向著下一個目的地前進。期間羅彬瀚神思不屬,時常躲在莫莫羅身后偷覷星期。然而這小女孩只是十分尋常地行走著,有時不得不牽著雅萊麗伽的手才得以跟上。

    “喂,老莫,”他對莫莫羅悄聲說,“星期到底是什么東西”

    “星期前輩是人呀。”莫莫羅眨著眼說。

    “那你咋不讓她當你的人間體呢”

    莫莫羅立刻露出肅容:“為和平而戰是一項偉大而艱苦的事業,羅先生。我們不會讓未成年人卷入如此殘酷的命運”

    “那你放過我吧。”羅彬瀚說,“我他媽也只是個二十六歲的孩子而已啊”

    他們來到一座噴水池邊。這次荊璜對著池水扔下一枚硬幣,然后撥動池頂的豎琴。池水從中分開,露出底部的隧道。

    隧道盡頭是一片極其夢幻的湖泊。水面五光十色,繽紛宛若彩虹。湖畔長滿菖蒲與浮薔,淡紫色的花朵在朦朦香霧中搖曳。

    那美景帶來的陶醉在他們走到湖心亭時迅速消散了。

    亭中遍布深褐色的血跡,螃蟹形狀的白石柱礎有一大塊缺損,像是被某種高速的小體積物件撞壞了。荊璜彎腰在座位下一摸,掏出兩個圓滾滾的彈殼和幾縷沾著血跡的動物毛發。

    “應該是貓毛。”他隨后揉了幾下后說。

    他走到亭口振刀而歌,不一會兒便從水下浮出幾只人魚,遠遠地望著亭子。它們和羅彬瀚看到的畫冊不同,除了體表滑溜外極似人類。

    荊璜唱了一會兒,人魚們終于打消顧慮,小心地靠向亭邊。它們只接近到五步左右,然后沖著荊璜發出一種柔和的、類似海豚的鳴叫。

    “你們就沒懂外語的嗎”荊璜說。

    人魚們互相望來望去。其中一個滿頭藻發的雌性不滿意地用手蹼叉腰,拍打起陣陣水花。

    “行吧。方言使用自由,你們高興就好。”

    荊璜把手里的貓毛伸向它們:“認得這個吧”

    人魚們開始騷動,最后一名健壯的雄性主動靠前。他甩開一頭深青如水草的濕發,把長滿鱗片的手伸向荊璜。

    荊璜與他伸掌相握。人魚閉著眼睛,如同在審查某種信息。好半天后他似乎作出了判斷,于是用高亢的嗓音唱起歌來。

    那在羅彬瀚聽來是完全沒有語言痕跡,純粹以聲調表達的歌聲。他滿頭霧水地對莫莫羅問道:“這是整啥呢”

    “艾森人魚是用心聲來交流的種族,羅先生。”莫莫羅回答道,“只要皮膚接觸,他們就能讀取你的心靈狀態,了解你是否對他們有惡意。如果你愿意的話還可以用這種方式和他們對話呢。”

    羅彬瀚不禁對這種溝通方式感到一絲好奇。然而他還未能擺脫那本人魚畫冊帶來的心理陰影,更不愿意讓別人閱讀自己的思想。

    人魚的歌聲婉轉不絕,似乎一時不會停下。羅彬瀚很快便失去了新鮮感,開始到處觀望。他首先找到蹲在亭邊撥水玩的星期,然后才發現雅萊麗伽正躲在亭子里翻那本人狼的日記。

    他湊了過去:“里頭寫的啥東西”

    雅萊麗伽沒有阻攔的意思,任由羅彬瀚在自己旁邊共同閱讀。書頁上的文字異常端正清楚,屬于羅彬瀚認得的一種通用語。

    他所閱讀的第一篇日記只有短短幾行:

    我病了。頭疼得厲害,總是怕光,刮風也受不了。畢拉說我是勞累過度,但我覺得不是。上周我去精靈地出差時被那只奇怪的狗咬了,我擔心它帶著什么病毒。我預約了下周的檢查,希望沒什么大事。

    雅萊麗伽繼續往下翻。她的閱讀速度奇快,羅彬瀚完全跟不上,只能大略知道后頭幾篇都是關于日記作者的工作與生活煩惱。這似乎曾是個生活很有規律的人,日記勤寫不輟,但總是很簡短,像把這當做某種例行任務。

    日記作者在下一周去看了醫生,沒有查出任何生理上的病變。醫生給他開了些鎮定類的藥物,并謹慎地建議他再去做一個靈能現象檢測。他基于經濟和時間的考慮拒絕了。

    然后狀況開始惡化。他開始在夜里失眠,嗜吃生肉,甚至不可控制地抓撓墻板。他的毛發和指甲生長越來越快。他發現窗邊的燈光在他看來越來越像是滿月,而每夜熟睡在身邊的女友聞起來令人垂涎不已。

    那是噩兆的開始,他在日記中如此寫道。某種力量在改變他的與思想。如今他不得不相信自己已被詛咒。他無心再顧慮事業的發展與資金的壓力,只想盡快尋求專業人士的幫助

    漸漸狂亂的字跡自此而止,日記才不過用去一半。雅萊麗伽繼續往后翻看,留給他們的唯有一頁頁空白。

    “這就沒啦”羅彬瀚郁悶地問。

    雅萊麗伽已經翻到最后。微黃的紙頁上滲出血跡,她將那粘合起來的書頁輕輕揭開。

    那里只印著一個血紅的獸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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