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這制鹽，是和織布不同，不過，都是營生手段……”
馮征笑了一聲，對淳于越說道，“淳于博士就算是知道，那也不怎么丟人……”
哦……
也不怎么……
我特么？
聽到馮征的話之后，淳于越頓時又是一臉黑線。
也不怎么丟人是什么意思？
“唉，其實都是說笑的……”
馮征笑道，“民間經營是經營，朝廷的經營也是經營，沒有任何人是丟人現眼拿不出手的。”
“對，長安侯所言甚是。”
一旁，扶蘇聽了之后，點頭道，“且是個經營手段，百姓使得，朝廷自然也使得。”
“大公子與長安侯所言甚是……”
聽到扶蘇和馮征的話，一旁幾個官員，馬上點頭附和。
淳于越聽罷，臉色微微一變，不過，也只好微微點頭。
以他所言，倒不是很看不起百姓和經營，而是有那種身為士大夫階層的榮耀感。
其實，周禮，就是這么回事。
而儒家是周禮的延續，也差不多是這么回事。
儒家雖然不推崇商業，但是，也沒有過分的貶低商業。
換句話說，真正的儒道，是從來不真正反商賈的。
后世的儒道，是基于對民間資本的壓制，對糧產的需求，這才會對商賈進行過分的壓制。
其實，這不是儒道儒家的思想，而是法家思想借助于儒家外殼的借尸還魂罷了。
重農抑商，最開始提出的不是儒家，是商鞅的法家。
重農抑商，讓國內糧產足夠，壓制民間產業和威脅，這都是法家的操作。
對統治階級來說，這策略，對統治需求來說，簡直是完美契合！
所以，秦以法家國策，得以強國，橫掃天下。
歷史是個輪回，法家在秦末被摒棄，但是，也不過是被摒棄了七十年，就被漢武帝借尸還魂，又給弄回來了。
這東西是好東西，那自然要想辦法一直用了。
當然，馮征剛才這一席話，對于淳于越來說，打臉是蠻打臉的。
畢竟，這貨堅持個什么禮儀為本，你也得分場合不是？
人家外來使團都來了，你非要著急秀周禮，擴大儒家的影響？
這不是扯犢子嗎？
“呵呵……淳于博士，這月氏，戎狄也！”
馮征笑道，“如今，他們基本的中原營生都尚且不了解，更是不足，你讓他們急于接受周禮，只怕是效果未必好啊！你且是忘記了，當初齊魯分而治理，齊強魯弱，是為了什么了？”
恩？
聽到馮征的話，淳于越不禁一愣。
齊強魯弱，這事情，他自然也是了解的，也是明白的。
齊強，看似在于齊桓公借管仲變法而強國，其實，齊國本身就有強國的底子。
管仲也正是能借助于齊國不錯的底子，才能幫助齊桓公稱霸。
而齊國一開始不錯的底子，是從哪里來的？
是姜齊創立之后，制定了融夷的國策，讓當地的東夷人，和齊國小朝廷利益與共。
所以，齊國能很快融合夷人，達到強國的目標。
而魯國則不是，魯國立國之處，不管是位置還是規格，都是更勝過齊國的。
但是，日后卻并不如齊國發展迅速。
那就是因為，魯國的國君小朝廷，到了魯地之后，就強行推行周禮。
讓四方的蠻夷民眾，不得不接受這一套。
但是這哪里容易？
又不是真真切切看得到摸得著的利益，你要是給好處，那別人學起來還熱乎點。
你要是強行讓學這些，小孩子都知道學習是痛苦的，更何況是大人一群人？
所以，魯國的同化四方之路，難啊！
“齊強魯弱，在于制夷。姜齊順夷，而魯國逆夷，因此一強一弱，而齊國成春秋五霸戰國七雄，魯國卻春秋逐漸衰弱，戰國時期，更是被楚國所滅。”
馮征笑道，“這些，淳于博士，自然都是知道吧？”
沒錯，都說秦國如果如何，但是，魯國，可是楚國滅掉的。
齊國在被滅國之前，是被楚國吞并了半壁河山。
這跟秦國，一開始并無任何關系。
秦國總共滅國十三，算上羌人也不過十七。
楚國總共滅了足足五六十個國家，這差別，可算是大了。
而至于其他諸侯，除卻后來在分裂誕生時沒多少國的趙魏韓，齊國和燕國，也是滅了不少的諸侯。
所以，天下以何而苦秦？
大家不都是一樣的人嗎？
只不過，你滅別國，我秦而滅你罷了。
“這，老臣自然知道……”
淳于越聽罷，緩緩說道，“只是，如今天下已經定了……”
“唉，淳于博士說得對，如今，天下已經定了……”
馮征笑了一聲，“只是，這天下，可不止是一個中原啊……”
恩？
什么？
聽到馮征的話，淳于越微微一怔，繼而說道，“長安侯，此言為繆也，天下既是中原，中原既是天下，四方蠻夷戎狄，豈能算得上？”
“呵呵，淳于博士，你如此說，那我們論一論中原。齊地之人，過半都也是東夷出身，齊地本來只有一城之郭，難道，除卻少數人，剩下的人，仍為夷人？除卻臨淄之外，其他仍為夷地？”
“這，這自然不是……”
淳于越聽了，支支吾吾道，“這豈能一樣？”
“這怎么不一樣呢？”
馮征笑道，“夏初之時，中原不過大河之畔華夏之地。商時，中原乃朝歌方圓千里，不入關中，更外，都是諸侯。
這周朝創立之時，中原才入關過鎬京，那個時候，齊地，還都是蠻夷呢，這一開始，算得上是中原嗎？”
“這……”
聽到馮征的話，淳于越又是一陣緘默。
沒錯，按照淳于越所言，那齊地一開始，絕對算不上是中原！
中原一開始，就是華夏部落的所在地罷了，那范圍，還沒現在一個河南省大。
后續商朝代夏朝而立，那中原治所的范圍，也沒那么大，朝歌方圓千里，后續盤庚遷殷，范圍更加向東，更大了一點，也僅此而已。
那個時候，周部落所在的地方，鎬京周圍，那還算不上中原呢！
更何況是齊地？
所以，中原的范圍，也不是一成不變的。
更別要說，這個時候，基本上所有的秦朝人，都不把長江以南，更有嶺南之地，算中原文明的范疇之內了。
這是時代的局限性，也是思想的局限性。
現在要是有人說，關中之地，和齊魯之地，若是不算中原，那估計會被人以為笑柄不可！
以文明為界限的地域范圍，那從來都不是一成不變的！
當然，與此同理的是，天下和世界的范圍，那也不是從來一成不變的！
天下，何止是一個中原？
又何止是一個漢地十八省？
天下大著呢！
也比如現在，地球是個世界，但是，世界，不等于地球。
世界大著呢！
拿之前的局限性限制自己，盲目排外，那注定是會被淘汰的。
排外干什么？
你得轉變轉變思想，不要排外，要想著，想辦法把外界，也掌控到手，讓其不會養虎為患，威脅到自己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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