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馮去疾此刻面如土色。
李斯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鋼刀一樣，直接插在他的心口，刺的很深很深，可他卻沒有一點辯駁的能力
面對真相，任何辯解都是無力的。
一陣沉默之后，馮去疾笑了：“李相說的沒錯，過去我的確要跟在您屁股后面撿食吃。”
“但是你要明白，那都是過去了，現在的我，也是真真正正朝廷的丞相，更是胡亥公子的恩師。”
“你明白嗎？”
過去馮去疾的小人得志，李斯是見識過的，而今天這一番話，也讓他徹底明白了，這貨到底是有多么好厚臉皮。
毫無廉恥之心！
尋常人，聽了李斯的一番話之后，必是羞愧不已，無言以對。
但是馮去疾卻能這樣淡然，甚至自揭傷疤，簡直不是常人所能想的行為，還是他的臉皮厚。
……
馮去疾嘴上說的輕松，然而他內心深處的煎熬，卻只有他自己知道。
心如火燒，勝過油潑。
把自己的傷疤揭露出來，心血淋漓的擺在別人面前，那是一種什么滋味，要不是自己體會過，根本不能理解。
他不像這樣，可是沒辦法。
“李相，你為什么不說話了？”
凝視著李斯，他還在挑釁，即便自己再痛，他也要讓李斯先崩潰，敗下陣去。
“難道是我說的不對嗎？常言道，好漢不提當年勇，賴漢莫道曾經窮。”
“我馮去疾既不是好漢，也不是無賴，我只是說了點實話而已，您在朝上這么多年，難道還看不透？”
李斯更是沉默，在其一陣語言的狂轟亂炸之下，讓他不免想起了自己過去到今天所發生的種種。
誠如馮去疾承認他自己是個厚臉皮一樣，李斯又怎么能否認，他就是一條狗呢？
現在，只要他和馮去疾一樣，把那些話說出來，今天這場會面的勝利者，依然還是屬于他的。
奈何李斯卻做不到。
他這一輩子，最愛惜自己的羽毛，現在讓他把光潔鮮艷的羽毛，一根根親手拔下來，他不忍心，也做不到。
現場氣氛的冷峻，一下陷入了冰點。
李斯現在不但是落入下風，他甚至覺得自己的精神在漸漸崩潰。
難道就真的不能，放下面子嗎？
幾次深呼吸，幾次嘗試，他還是沒有那個勇氣。
……
“怎么李相要走？”
看他身子一動，馮去疾就知道，自己已經勝利了，所以他要乘勝追擊。
“不過咱們的話還沒有說完吧？”
面對他的詭笑，李斯深感無力。
“馮相，話是沒有說完，但我想我已經知道結果了。”
“不！”
馮去疾大手一揮，笑呵呵的看著他：“是什么結果，李相不妨說出來，也讓在下聽聽。”
“不必了。”
站起身子，李斯負手而立：“道不同，不相與謀；咱們兩個到底不是一類人。”
“而且……奉勸你一句話，我已經回頭是岸，可逆卻好像要一條路走到黑；無論你支持的是誰。”
“可是別忘了，這天下依舊還是大秦的天下。”
留下這一句話，李斯轉身就走，他的背影有些蕭索，但還包含著馮去疾看不到的決絕。
在馮去疾眼中，今日李斯是到這自取其辱的。
羞辱，已經擺在李斯的頭上，這也代表著他們兩個從今以后，再也不可能保持面上的平衡。
以李斯的性格，在他回去之后，就要立刻來爭奪自己的權柄，以便于讓自己從神臺跌落。
讓自己成為他的刀下之鬼！
李斯心狠，他馮去疾也是個手辣的人物。
從這一刻開始，他們兩人的爭斗，正式打響，偌大的秦庭，只能有一人主政！
……
當夜，馮去疾就去拜見了胡亥，自從趙禎出征之后，他已經兩個月沒有和呼哈見過面。
除了政務太忙之外，也是因為這段時間胡亥一直沉迷于美色之間，西域之女送到咸陽來，他總是要第一個挑選，第一個享受。
而且隨著趙禎在外面打的神威大顯，進入咸陽的西域之人，也就越來越多。
胡亥都挑花眼了。
包括今天，他要求見胡亥，還被大大的申斥了一遍，最后才得到胡亥點頭。
正堂之內！
兩個月沒見，胡亥已經肉眼可見的消瘦下去，眼底的烏青更是證明他的身體，已經損耗過度。
“馮相，你說李斯去找你，那就讓他找你唄，今天反正也是你贏了，還何必跑到這來？”
胡亥一臉不高興的說著，還不忘喝下一杯葡萄釀，醇美甘甜的滋味，瞬間在他舌尖炸開，“舒服！”
就他這福德行，現在馮去疾看了心里都不太舒服，可是既然選擇站隊，他就得一站到底。
如李斯所言一樣，他沒有資格，在胡亥和是皇帝之間跳來跳去。
“公子，今天這件事，其實是一個信號！”
收斂住情緒，馮去疾相當沉重的告訴他，其人與李斯之間的爭斗，一定是大秦下一次朝權廝殺的起始。
而且這背后，也會直接關系到，他和趙禎、扶蘇之間的爭奪。
“陛下雖然春秋鼎盛，但是這國家不能后繼沒人。”
“所以公子還是應當多多準備才是，不能繼續放任自己。”
他這一番話說教意味濃厚，當時就把胡亥弄的氣不打一處來，之前他厭惡李斯，也是因為這一點。
好不容易換了個人，現在又蹦出來給自己講課。
莫非是在們眼中，自己永遠都是個長不大的小學生嗎！
當時，胡亥把杯子往桌上以摔，冷冷的道：“馮相你的這番話，莫非是為本公子不知道？”
“現在爭斗就已經開始了，你和李斯之間的摩擦，只是一個插曲！明白嗎？”
“與本公子有什么關系！”
胡亥越說越暴躁，他烏青的眼底甚至泛出一抹淡淡的詭紅之色：“馮相爺，我的相爺！”
“你要明白一件事，咱們這些人，只有本公子是可以一成不變的，你們就不一樣了，明白嗎？你有這個功夫，還不如去好好想想，自己以后應該怎么做的好！”
馮去疾萬萬沒想到，他今夜到訪竟然會引來胡亥如此的憤怒，在他言詞之中，自己好像連一條狗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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