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大隋主沉浮 > 第481章:反客為主
  殿外的阿史那俟利弗設已是第二次入宮,第一次入宮時,發現大興宮的宏偉壯觀超想象。

  巍峨雄偉的皇宮禁軍肅立,內侍踩著輕靈的節奏成群穿過殿宇間的回廊,但一個個都是靜默無聲。層層疊疊的宮殿的更是如同巨龍一般,壓得他都不敢抬頭。

  再一次進入大興宮時,阿史那俟利弗設仍然被大興宮所震撼。看著眼前這座眼前這座僅僅只是側殿的千秋殿,心里不由得嘆為觀止。

  突厥南汗庭白城彷造大興宮而建的汗王宮與此相比,何異于茅草屋?

  若非他是戴罪在身的突厥二王子,都想在大隋為官了。

  報仇?

  拿什么報仇?

  重要的是,他現在連自己生死都無法做主了。

  雖然說圣人可汗至今天沒有定罪于他、父親也始終沒有說什么,可是自他被父親打入囚車那一刻,便知道自己成了突厥西征大湖區、冒犯大隋的犧牲品。

  父親為了東突厥,如同進貢一只羊似的,將他交給大隋宰割。

  阿史那俟利弗設甘心嗎?自然不。但是人都到了大興城了,而且早已和父親分開了。在父親享受美味佳肴的同時,自己卻和執失豪、十幾名心腹親兵被安置在一個驛館之中,就連出門的自由都沒有。

  他縱然再不甘心,又能如何?

  便在這時,一名內侍走了出來,冷漠的在殿前說道:“圣人宣阿史那俟利弗設覲見!”

  “遵命!”阿史那俟利弗設單手按胸,向那內侍躬身一禮,然后踏上殿前玉階,走進了這座想一直待著,卻永遠都不可能持久的宮殿。

  待他進得殿門,第一眼便看到了高高在上的楊廣,緊接著,便看到了將他從云端打入塵埃的楊集,當他的目光和楊集一觸碰,只覺得對方的目光彷佛利箭一般,令他汗毛直豎。

  心念之間,阿史那俟利弗設連忙向楊廣行禮道:“阿史那俟利弗設叩見圣人可汗。”

  楊廣微微一抬手,冷冷的說道:“平身!”

  阿史那俟利弗設站直身子,又向楊集深施一禮。楊集微微欠身,以示還禮。

  看著阿史那俟利弗設誠惶誠恐的模樣,楊廣很是滿意,看來單獨關押、且忽視阿史那俟利弗設做法,并沒有白費。

  楊廣平澹的望向他一會兒,用很標準的官方語言道:“俟利弗設,我大隋向來以和為貴、與鄰為善以鄰為伴,互利互惠才是我大隋的追求。不久前,雙方雖然在大湖區發生了一點小誤會,不過這并不影響大隋和東突厥睦鄰友好的關系,此事,朕已經和啟民可汗說清楚了。”

  阿史那俟利弗設聞言,心下頓時一喜。

  如是說來,自己是不是可以活著回突厥了?

  這么一想,面向楊廣的身子矮了幾個,態度愈發恭敬了!

  楊廣注視著頹廢了許多突厥二王子,忽然正色道:“阿史那俟利弗設聽封!”

  正想著如何爭取回國機會的阿史那俟利弗設,讓楊廣這么一說,登時打了一個激靈,激動的拜了下去:“阿史那俟利弗設在!”

  阿史那俟利弗設滿心期待,不知圣人可汗會給他個什么職位。

  楊廣一臉肅容:“阿史那俟利弗設年少英武、智勇兼備,乃罕見的英才,特封其為鎮北將軍、授日南郡公之爵。”

  阿史那俟利弗設一下子聽懵了。

  他父親啟民可汗受大隋冊封,不僅以隋臣自居,還為大隋立過大功,但他在大隋的地位,也不過是郡王級別而已,至于兄長阿史那咄吉,連個大隋的官位都沒有。如今,圣人可汗竟然冊封他為鎮北將軍、日南郡公。

  這樣的封賞,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的事兒,連忙匍匐在地,以一種五體投地方式拜謝道:“臣阿史那俟利弗設謝圣人可汗恩典,必將忠心于大隋、忠心于圣人可汗,世世代代為大隋戍邊,忠孝之心如泰山之重、如長江之深,天日可鑒!”

  楊集見狀,心下不由嘆服:

  這家伙不愧是東突厥史上的處羅可汗,光是這份能屈能伸的態度和演技,就不是普通人具備的。若非阿史那俟利弗設在親征并州途中,死得莫名其妙,只怕他所熟悉的史實將會大大改變。盡管如此;可是李淵父子在他死后,還是像對待始畢可汗那般,如同孝子賢孫似的為他披麻戴孝、滿城批素。

  縱觀數千年歷史,享有這種榮耀的異族“皇帝”,除了他們兄弟二人以外,恐怕也只有被石敬瑭稱為父皇帝耶律德光了。

  楊廣似乎被阿史那俟利弗設一腔赤誠感動了,他點了點頭道:“朕希望你能做大隋和突厥的橋梁,為雙方百姓的和平友好出策建言,讓東突厥世世代代忠于大隋。”

  阿史那俟利弗設聞言,頓時大喜過望,他從這番話里,聽出圣人可汗立他為東突厥之主的意思了。

  楊廣說道:“起來吧!”

  “臣多謝圣人可汗!”阿史那俟利弗設爬了起來,整個人的氣度彷佛都變了。

  “契丹對我大隋不釁,朕委任衛王北上,率領突厥勇士給契丹人一個深刻的教訓,希望你全力配合衛王!”楊廣意味深長地瞥了他一眼,說道:“只要你立足功勛,休要說是一個郡公了,便是國公、郡王,朕也不吝冊封。”

  阿史那俟利弗設肅然行禮道:“多謝圣人可汗信重,臣定不負圣人可汗厚愛,但凡衛王有令,臣一定遵從。”

  其實他知道楊廣準備利用突厥之力對付契丹,但一來大汗尊位太過誘人;二來是他這個二王子一直和兄長明爭暗斗,雙方皆視對方為眼中釘肉中刺,可是他在大湖區、范夫人城一帶失去八九成的實力,一旦兄長登上大汗之位,那他必死無疑。

  但是圣人可汗如果認同他,扶他為下一任大汗,便是父親也得認,而兄長現在雖然在東突厥有一家獨大之勢,可他現在的靠山更強更大。只要他回去以后,亮出大隋冊封他的詔令、印信,就能拉攏一些忠于父親、見識過大隋兵鋒的部落酋長。

  他相信憑借自己的能力,只要有一個展示自己才華的位子、只要敵人不是隋朝,就能夠立下足以令圣人可汗滿意的功勞,而他的功勞越大、得到了臂助也將越大。

  什么人言可畏之論,他并不在乎,只因東突厥本身就是隋朝臣屬,連大汗都要接受大隋冊封,所以他為雄霸天下的隋朝效力,實際沒有丟人可言。

  至于別的,并不重要。

  至于以后,以后再說。

  楊廣大悅道:“日南郡公深明大義,朕另賜你橫刀千柄、絹三千匹。”

  阿史那俟利弗設大喜道:“謝圣人可汗!”

  絹什么的,他不怎么在意,可是橫刀,對他太重要了。

  橫刀采用了中原獨有的包鋼法,將鋼材包裹在熟鐵外面,一起鍛造成形,這樣鍛造出來的刀劍,既有鋼的硬度、殺傷力強大;又保留了熟鐵良好的柔韌性,降低了刀劍的損壞概率。而在淬火過程中,又采用獨有的覆土燒刃法,即是在刀刃以外的部位涂上一層特殊物質組成的土,然后一起加熱淬火,在放入冷水中淬火的一瞬間,土料以外的刀刃快速冷卻,變得堅硬,而覆土的地方冷卻慢,從而使刀保持了更好的柔韌性,最終做成剛柔相濟的刀。

  它之所以能夠在中原軍隊廣泛流行,剛柔相濟的性能倒是其次,主要還是中原王朝的強敵來自游牧民族,而游牧民族連很多將軍都穿不起金屬鎧甲,更別說是普通士兵了。所以在這種作戰環境下,刀的主要任務是“切菜”;工匠們為了滿足這個要求,便在漢刀(環首刀)的基礎上加以改變,將刀刃加以擴展,增加刀的破皮甲和切肉的威力。

  但是橫刀如果面對身穿鎧甲的中原士兵,它的實用性就不怎么高了,在實戰中,它如果和前銳后斜的寬背刀、厚背刀對砍,要么卡在寬背刀、厚背刀的刀刃里,要么被技術相同的寬背刀、厚背刀砍斷;如果砍到鐵甲之上,好幾刀都砍不死人;如果奮力捅在甲片、護心鏡之類的硬物,折斷都有可能。這也是楊集敢賣橫刀、西突厥四部喜歡購買橫刀的根本原因。

  阿史那俟利弗設要是得到這一千把鋒利的橫刀,他便能組建一支睥睨突厥的嫡系之軍,也難怪他欣喜若狂了。

  “你先回去好生休養,靜候衛王召喚。稍后,朕讓人將委任書、印信給你送去。”楊廣澹澹的說道。

  “微臣告退!”阿史那俟利弗設行了禮,走出大殿,望著晴朗的天空,只感到渾身一輕,斗志昂揚的低聲道:“終于熬出來了!”

  這一刻,阿史那俟利弗設神采飛揚。

  。

  。

  殿內!

  楊廣將目光從阿史那俟利弗設輕快的背影移開,向楊集問道:“前后對比,有何感想?”

  楊集撫著下巴短須,瞇著眼道:“有詩贊阿史那俟利弗設曰:昔日齷齪不足夸,今朝放蕩思無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楊廣面露古怪之色:“詩是不錯,也符合阿史那俟利弗設先后的表現,可你這個‘長安花’,究竟是什么花?”

  楊集微微一笑,以一副‘我很懂行’的表情道:“美人花、解語花,平康坊南里的肉花花,總之,你覺得哪種花齷齪,就是那一種花。”

  楊廣澹澹的說道:“你說起來,倒是蠻懂行的嘛!看來我們的衛王這段時間在外面,也是浪跡花叢、風花雪月吧?”

  楊廣說得很平靜,但是楊集聽在耳朵里,卻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正要反駁之際,只聽楊廣以一種不懷好意的聲音道:“這樣好了,我賜你‘美婢’百名,如何?”

  “得了吧你!”楊集想到楊廣他們給自己的稀奇古怪的‘美婢’,冠冕堂皇的拒絕了:“女人,只會影響我立功的速度,不要也罷!”

  楊廣忽然想到一事,很是詫異的問道:“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怕阿穎?”

  “我阿耶怕媳婦、我大伯更怕,所以怕媳婦是我們老楊家的優良傳統!即便我真的怕阿穎,也不丟人。更何況,我并不怕她。”楊集理直氣壯的說道:“而且你是大隋皇帝,竟然只有一個正妻、三個小妾,除了大伯以外,還有哪個皇帝像你這樣的?你還好意思說我怕媳婦?”

  “……”一時之間,楊廣竟然無言以對。

  楊集見到楊廣傻了眼,頓時得意洋洋、趾高氣揚的說道:“再看看人家陳頊,雖然只有半壁江山,但卻干出了四十向個兒子的壯舉。你堂堂一個英明神武的圣人可汗,不會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到吧?”

  “小事?”楊廣聽得好氣又好笑:“像陳頊這種壯舉,說是空前絕后亦不為過,這誰做得到啊?而且,英明神武能這么來比嗎?”

  楊集說道:“如果你做不到,但我們皇族有個人完全有能力打破陳頊的記錄!”

  “誰啊?”見楊集一臉神秘,楊廣頓時來了興致。

  “阿孩!”楊集一本正經的說道:“阿孩饑不擇食、美丑不論、老少皆宜,你完全可以把這項偉大的使命交給他。”

  “滾!”楊廣臉色頓時黑了下來,一時間恨不得踹楊暕一頓,只可惜他不在。

  “滾就滾!”楊集走到門口,楊廣對著他的背影說道:“這次你若是把契丹辦了,我會賞你‘美婢’!”

  楊集跑得更快了。

  “還說不怕阿穎?誰信啊!”楊廣輕聲說道。

  楊集回到衛王府,便向玄武殿的書房走去,桉幾上擺著幾封信,卻是楊善會、陰世師等人發來的“簡報”,倒也沒有什么事,主要是向他稟報各項事務的進展,以及各國國王、使臣的行程。

  此外,還有韋云起交由州牧府發來的簡報,他說的,則是“新民”在鄯善的屯田事宜。

  看完韋云起的信,楊集忽然意識到自己即將去做的事、本該是韋云起名留青史之作。

  好在他早已棄筆從戎,并且在當金山口、桃州(打黨項)、大湖區打了幾場耀眼勝仗,步入了朝廷關注的‘將’的行列,日后也不怕沒有名揚天下的機會,大不了打吐谷渾的時候,給他安排一個好機會便是。

  張出塵這時端了一壺茶進來,斟了一杯茶,見楊集看完書信,一副沉思的樣子,有點好奇的問道:“公子,你在想什么?”

  “沒什么?”楊集抬起頭來,向張出塵說道:“出塵,我要出征了。”

  “啊?”張出塵吃了一驚,急聲問道:“公子,是不是涼州出事了?”

  “不是涼州!是遼東!”楊集說道:“契丹狗無故南下,殘暴的屠殺萬多名大隋百姓,圣人讓我殺他幾萬回來。”

  張出塵對涼州充滿了感情,聽說不是涼州出事,頓時松了一口氣,她抿了抿鮮潤艷麗的唇,輕聲問道:“公子,這一回,還是如眉姐帶朱雀衛嗎?”

  “遷都有祭天、祭祖等等禮儀,皇族中人都要參與,我事出有因,參與不了了可以理解!但是阿娘、蘇姨、阿穎、如眉、阿英她們都不能缺席。所以如眉肯定不能跟我去遼東。”楊集看了張出塵一眼,說道:“這次情況比較復雜,我不打算帶你們……”

  “我不要!”張出塵英氣勃勃的眉毛下面,那雙好看的大眼睛寫滿了不樂意,咬著唇兒道:“公子每次打仗都帶我們,這一次也不能沒有我們在旁邊。而且玄武衛做事,哪有我們朱雀衛細心啊?”

  楊集一想也是,點頭道:“也罷,朱雀衛由你和弦月帶隊,盡量挑些能打的人。”

  “遵命!”張出塵紅唇微抿,笑意如漣漪一般由唇邊漾起,漸漸溢滿整個臉龐,直達眉梢眼角。在這夕陽滿天的黃昏,那笑恰似一朵粉紅蓮花優雅綻放。

  楊集苦苦思索半晌,又說道:“你讓大總管派幾人去豳州、咸陽,把郝瑗和親衛一律召集回來,另外,讓人把李大亮從家里扭出來。”

  李大亮和史上的‘義成公主’訂親了,楊集便給放了大假,讓和自己的侄女多多接觸,不過這次任務復雜、主戰之軍更不是他所熟悉的隋軍,搞不好還會和高句麗、霫族、奚族起沖突,所以必須帶上一支深有默契的團隊。

  相當能打的張須陀、楊善會、陰世師、薛舉、尉遲恭、韋云起等人都在涼州,一時半會之間是召集不回來了,但是京城里,除了李大亮、獨孤平云、宗羅睺、朱粲以外,還有涼州系將二代中的薛萬淑、薛萬徹、獨孤武達、麥仲才、王均、王浩鎧、錢杰、張延、高行文,他們都是跟著前來見世面的。世面見不著,卻被他丟在豳州軍幫忙了。

  既然他們的老子都甩給自己教育,那就一并帶去遼東見見大世面好了。

  “喏!”張出塵沖楊集行了一禮,瀟灑的走向門口。拉開門的時候,回眸看了埋頭書寫的楊集一眼,臉上露出甜美的笑容。

  我喜歡你,從一而終、認真且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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