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大隋主沉浮 > 第540章:悲喜各不同
  “阿娘!”望著面沉似水的老娘,楊玄感膽戰心驚的叫了一聲,企圖解釋道:“我們……”

  “夠了!”楊鄭氏死死的攥著拐杖,往地上重重一頓,冷冷的說道:“你們定是做了駭人聽聞之事。現在給我說說,你們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

  接著,她又補充道:“我還沒有老糊涂,你們休想找諸多借口誆騙我。”

  楊玄感看了看楊約,卻見他眼觀鼻、鼻觀心,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根本就沒有說話的意思,無奈,只好結結巴巴的將事情的前因后果、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原來如此。”聽著楊玄感表述,楊鄭氏深以為然的點點頭:“你們做得很對、做得很好。”

  “嗯?”楊約、楊慎、楊玄感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怔怔的看著楊鄭氏。

  楊鄭氏說道:“靈棚就不用拆了,正好給我用。”

  “阿娘,何至于此啊?”

  “有你們這種敗家子,我遲早人頭不保,與其日后人頭落地,倒不如今天就去陪處道。”楊鄭氏沒有再說話了,而是目無焦距、直愣愣的望著大門出神。

  楊素生前說他之所以毫不保留的傳授楊集兵法:一是欣賞楊集、希望大隋軍方后繼有人。二是楊集一個重情的人,有了這層關系后,只要楊家日后沒有犯下造反大罪,皆可懇求楊集幫襯一二,再加上他本人的功績,圣人定然網開一面。

  她擔心楊集心有芥蒂,導致楊素生前布局落空,于是向楊集道歉,只要楊集接受了道歉,那么楊集還欠楊家。另外,她想借機詢問是否有補救的地方,可是楊集拒不授受,而是和高颎落荒而逃般的跑掉了,這么一來,如果楊集耍賴的扯平,就不欠他們家了。

  若僅僅只是牽強的扯平,只能說楊素又看錯了人,但是對楊家影響不大。她擔心的是楊廣已經透露出了對付楊家的意思,所以楊集下意識的就有所提防、有所疏遠。

  大家見她沒有說話,也不敢打擾。

  良久,楊鄭氏吐了一口濁氣,看了看面前三個男人,苦澀的搖頭道:“如果你們僅僅只是裝瘋賣慘、以進為退,圣人說不得順你們意,許個有名無實的尚書令,全他善待功臣后裔仁義名,如此相互成就,定當皆大歡喜。可你們煽動民意、將處道喪事拔高到超越先帝的地步,那便等于圖謀造反了。這也難怪圣人氣憤、衛王如避蛇蝎了。”

  “阿娘/阿嫂……”三人哀嚎一聲,面如死灰。

  “事已發生,多說無益!”楊鄭氏收拾心緒,慘然道:“既然圣人讓圣人轉話、說不計較了,那此事就過去了。不過正如衛王所說:居心叵測之輩如果拿你們諸多蠢事做文章、將事情鬧大,那么我們便是坐在府中,那也是反賊。”

  “楊約,你現在立刻去找文思叔父,盡快處理好民沸;玄感,你找個由頭撤下靈棚……楊慎,我們擾民太久,你立刻給坊中每戶人家、每名縣官縣役奉上一份厚禮,以表歉意。”

  “做好這些,再以悼念處道的名義關閉府門;除了有職事官的文思叔父、楊約之外,余者全部給我沉寂下來、過段與世無爭的日子,等到事情徹底淡化了,再出去也不遲。這也是我們對圣人的一個交待。”楊鄭氏語氣中充滿了悲傷和蒼涼,但凡他們與自己商量商量,也不會走到這一步,可是他們并沒有。

  “喏!”對于楊鄭氏的安排,三個六神無主的大男人盡管再不甘,卻也知道他們觸及了皇帝的逆鱗,使全家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

  “關閉府門”、“降低存在感”的決定,雖然會導致他們失去的東西無法想象、處境也十分被動,但無疑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了。

  “阿娘、叔父、兄長!”這時,楊玄縱大步入內,他身后還跟著一名英姿颯爽、神情忸怩的青衫少女。

  看到這名少女,廳內四人盡皆一愣,不約而同的說道:“紅拂?”

  “紅拂拜見老夫人、二耶、三耶、少君!”這名少女正是張出塵。

  她在楊家長大,在楊家學到一身本事,但由于身為名將張肅忠的遺孤,她在楊家的時間內,以身為歌姬、奴仆為恥,對“紅拂”這個“藝名”十分排斥,對楊家人十分敵視。

  可是楊素把她送給楊集、并過上美好的生活以后,她又覺得慶幸,慶幸自己有這段不太愉快的生活——要不是因為楊素收留,她們母女早就死了;要不是楊素家的的‘教官’往死里折騰、訓練,她也不會有今天的成就,更不能成為楊集不可或缺的人。

  心態的轉變,也讓當初那份敵視、仇視,化作感激、感恩。

  此刻再一次面對“故主”們,便落落大方的以紅拂自稱。

  張出塵是最出色的殺手、保鏢、舞姬,楊鄭氏、楊約、楊慎、楊玄感對她印象深刻,哪怕分開多年,可他們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楊鄭氏奇道:“你怎么來了?”

  “回老夫人,是衛、是公子讓我來的。”張出塵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變得平靜,續道:“公子讓我轉告幾句。”

  “我聽著,你說!”楊鄭氏頷首道。

  張出塵說道:“公子說,若是讓人把一些人所不知的‘罪證’交給御史大夫張衡,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好處。”

  此言一出,廳內眾人頓時神情各異、七彩紛呈。

  楊鄭氏皺眉思索,楊玄感、楊玄縱就不干了。楊玄感“騰”的站了起來,怒視張出塵:“紅拂,此乃楚國公府、不是衛王府,你這等猖狂,難道身為王府中人,就可以在故主面前趾高氣昂不成?”

  楊玄縱也怒了,他緊握雙拳,惡狠狠的瞪著張出塵:“賤婢,旁人怕衛王,吾等卻是不怵,你……”

  張出塵遭到喝斥,心中又是惱火、又是委屈。

  “給我閉嘴!”楊鄭氏怒叱一聲:“你兩個不孝子,是想老娘氣死嗎?”

  “孩兒不敢……”這哥倆嚇得臉一白,趕緊“噗通”跪下,忙不迭的說道,只是那兩雙充滿怒火的眼眸,卻直勾勾的瞪著張出塵,充滿了殺機。

  楊鄭氏見狀,心中大是失望。

  就他們這種才智、易怒的心態,何以托大事?也難怪丈夫臨終前,要成立長老堂,加以掣肘了,否則,楊家一定毀于長子之手。

  她不再理會兩個兒子,向張出塵說道:“紅拂,我已經明白衛王的用意了,你轉告一聲,就說楊家欠他一份天大的人情,必有厚報!”

  “老夫人之言,我一定如數轉告。”張出塵行了一禮,委屈巴巴的走了。

  公子讓自己回來的時候,說是自己說這句話,楊家人一定感激萬分,可現在……?

  “阿娘,這是為何?”楊玄感問道。

  “為何?”楊鄭氏冷笑道:“圣人此刻對我們心存怨氣,這口怨氣若不能及時發/泄,日后一旦爆發出來,勢必令我家分崩離析、伏尸累累。”

  “若是我們主動把一些‘罪證’交給御史臺,讓圣人懲罰一番,便能沖淡圣人怒火,而當前,你們的老子尸骨未寒,圣人即使懲罰,也不會太重。”

  “這便是衛王的用意所在,可比我的‘關閉府門’之策高明得多,等到我們遭到懲罰以后,再‘關閉府門’,也就不那么突兀了。可你們這兩個蠢貨,絲毫看不出衛王用意不說,甚至還將好心當做驢肝肺,怒斥人家小姑娘!”

  經她這么一說,楊玄感、楊玄縱方才省悟了過來。

  “你們欺善怕惡、恩將仇報,丟人!”楊鄭氏重重的一頓拐杖,恨恨的說道。

  “……”楊玄感、楊玄縱聞言,頓時滿臉通紅、羞赧之極。

  楊鄭氏看了他們一眼,不禁嘆息一聲,無力的揮了揮手:“都滾吧!”

  “喏!小弟告辭/孩兒告退!”叔侄四人,如蒙大赦。

  。。。。。。

  與此同時,出了勸善坊的楊集坐著馬車向皇城駛去,不過高颎這個老頭跟個無賴似的,自家有車不坐,偏偏就賴上了他的馬車,對于這種不要臉的人,又能如何?

  總不能一腳將他踹下去吧?

  “大王,你變了!”盯著楊集看了老半天,高颎忽然語氣幽幽的說了一句。

  楊集差點給嗆死,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我都是兩個孩子的爹了,我的第三個孩子也在今年誕生,莪能不變嗎?”

  “我說的不是這個!我說的是你的官場之心,變了。”似乎也覺得這么盯著一個男人看,不太好,高颎微偏過頭,望著楊集側面的車窗,面露回憶之色:“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的你,狂放不羈、率性而為,如今,也進入官場規則之中了。”

  楊集默然不語,他承認高颎說得對,但除此之外,他也別無他法,因為他不再是小孩子了。小時候做出什么惡作劇,大人只是會心一笑,頂多就是啼笑皆非呵斥幾聲,然后裝作憤怒的輕輕抽幾巴掌。長大以后,要是為所欲為、我行我素,僅止一件錯事就陷入人人喊打的窘境。小到一家一族、大到一城一國,莫不如此。

  他有母親妻兒、有大群忠心耿耿的屬下,若是像令狐沖那般自私自利、是非不分,所有人都要倒霉、甚至都會死。

  高颎見他若有所思,心知他也明白了,笑著說道:“你少年高位、又深得圣眷,真不知有多少人在嫉妒你;越是這樣越要當心。”

  默然半晌,又慢條斯理的說道:“你性子太硬,以后最好還是收斂收斂,這朝堂之上,可沒一個是好相與的,或許暫時拿你沒轍,可若是記恨在心、虎視眈眈的盯著你,總歸有你吃虧的時候。”

  楊集點頭道:“受教了。”

  不受教不行,光是論起做官,現在就沒幾個比得上他,不說別的,只看高颎當了這么久的宰相就看得出火候來。

  宰相,可不只是能力的問題,還要與各色人等博弈,并且游刃有余的協調各方勢力、令大家皆大歡喜。

  沒這能耐!

  宰相是當不久的。

  “自處道公作古,我一直在思索一件事。”高颎自顧自的說道。

  楊集問道:“何事?”

  高颎輕嘆一聲,神色落寞的說道:“我十七歲入仕,自那以后的幾十年,一直兢兢業業、殫精竭慮、夙夜難寐,不敢當名相之稱,起碼稱得上句恪盡職守,不負先帝、圣人托付。但近年來,精力漸漸不濟,政事上多有疏忽,不是忘這兒、就是忘那兒。既然年老體衰、心有余而力不足,自當放下朝政,即可為后進讓路,又能含飴弄孫、頤養天倫。若是眷戀不去,壞了一世清名事小,誤了朝廷大事可就誤國誤民了。只是大隋正處于前所未有的變革時期,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我又有些放心不下。”

  高颎患得患失的說到這里,忽然堅定的說道:“今天見了楊家人的表現,堅定了我請辭之心。”

  “老了老了,我也自私一下,決定把有限的生命,盡數用到教導子弟這一塊,省得他們犯下楊氏今日過錯。”

  楊家人的表現,令高颎反思已身,得出的結論是諸子中,也沒一個是有能力的強者,所以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楊家子弟因為托楊素余蔭庇護,方始過了這個難關,可他高颎非但不是楊廣的從龍之臣,反而是和楊廣有仇,如果把楊家子弟的作為換到高家子弟身上,高氏必死無疑。

  諸子之中,比較拿得出來見人的是三子高表仁,可他比楊玄感還要膽大包天、膽大妄為;當年自己被免職后,他竟然對自己說:“司馬仲達托病不朝、隱于野,于是遂擁有天下,您今天也有如此際遇,焉知不是福份?”

  有著這樣口無遮攔的毛病,縱是天縱之才,對于高氏而言,也是禍大于福。

  家有‘逆子’,這又進一步堅定了他的隱退之心。

  “相忘于江湖、好聚好散,未嘗不是君臣之誼的延續。”楊集知道高颎怕了,他不是怕死,而是怕高家后繼無人、香火傳承斷絕。

  “我也是這么想的。”高颎呵呵一笑,捊須道:“明天早朝,我就向圣人遞交辭呈、乞討骸骨還鄉。”

  ——————

  (本章補8月15日,上月還欠11天。求月票、推薦票。)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