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大隋主沉浮 > 第597章:簡在帝心
  人是群居動物,但凡是群居在一起的動物,首領異常重要。若首領雄獅勐虎般的杰出人物,手下那群羊也能變成一群餓狼,若首領是只綿羊,就算手下是一群兇悍的獅虎也會如同綿羊一般。

  楊家現在遇到的就是后面這種情況,楊家里的楊約、楊文思、楊慎、楊玄感等人能力都不差,甚至還有幾人是位高權重的大臣,但是他們現在缺少一名杰出的領袖、一個能夠帶領他們走出困境的強勢之主。

  一方面是新家主楊玄感優柔寡斷、志大才疏,沒有具備震懾全家的魄力、威信、經驗。對外,他沒有應對風暴的良方;對內,又震不住老是拼命將家財族產搬去娘家的母親、妻子,導致大家對他無比失望。在此混亂之勢下,各抒己見的主人們便如同雨后春筍一般的冒了出來。要是楊玄感膽敢罔顧事實下勐藥,無論是藥方有多好,都是致使楊家內訌和分崩的毒藥。

  另一方面是楊家病因比較多,給人的感覺就像一個行將就木、病入膏肓的老人一般,在缺乏強而有力的家主的前提之下,以各個“主人”為代表的利益關系和立場錯綜復雜,使大家達不成革新的妥協。

  就目前而言,他們家唯一達成共識,就是借助外力、將楊約重新送上朝廷要員之位。

  隨著楊集話一出口,楊玄挺臉色變幻,楊積善神色也有些大不自然;無他,只因臊得慌。

  楚國公府的病灶,不僅僅只是楊玄挺和楊積善知道,便是楊約、楊文思、楊慎、楊玄感等人也心知肚明。后者喊著革新口號比誰都要響亮,但是因為缺乏一個令人心服的首領,所以每次召開長老會的時候,都是說得激動、聽得感動,最后卻是一動不動。

  而他們這種得過且過、自欺欺人的鴕鳥心態和做法,正是兄弟二人羞愧的來源,然而卻被楊集毫不客氣、毫無留情的揭穿了,他們焉能不羞?

  楊玄挺心中又羞愧又無可奈何,同時被楊集弄得有些不悅,他強笑道:“大王,家族事、自有家主決定。然則家父畢竟有功于江山社稷,也沒有什么大過錯;我作為人子,自然不能坐視家父悶悶不樂、因報國無門而抱憾生病,大王現在圣卷優隆,若是能說向圣人句公道話,效果定然強過我們百倍、千倍。”

  凌敬忍不住皺了皺眉,心頭煞是不悅,暗想道,這就是你們求人的態度?當我家大王是什么了?

  再說大王自顧不暇、如履薄冰,焉能將圣卷用在你們這等不識進退的家族身上?

  身穿一襲大紅袍子的張出塵,帶著幾名侍女端著紅泥爐子、一壺燒開的泉水、茶葉、糕點準備入門;一聽楊玄挺這番咄咄逼人的話,俊俏臉兒宛覆清霜,心生幾分怒意。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換上從容的的神色,當先翩然入廳。她的到來,也適時化解了廳內凝重、尷尬的氣氛。….張出塵先是向眾人一一行禮,接著讓侍女撤去煮“老”了的茶壺、炭火將滅的火爐,重新換上新的茶具、泉水。

  茶道既重茶葉更重泉水,水好了茶才能香,就如同紅花與綠葉,如無綠葉相配,花開得再絢爛又有什么獨特的異處?而再好的泉水,若是煮久也會老去,自然配不上新的茶葉。

  等侍女重新擺好茶具退下,她舉止優雅的跪坐在榻上,將紫砂茶壺放在燒得正旺的火爐上,之前是加了各種左料的煎茶,而這一回,換上的卻是泡茶,而茶具自然也是不大相同。

  楊氏兄弟倒也喝過楊集發明、推廣的泡茶,但卻沒有這么講究,很有興趣地看著她的動作。

  張出塵向客人微笑解說:“煎茶會加入鹽、蔥、蒜、姜、花椒、羊油等物,這樣的茶湯和菜湯極為相似、還有充饑之效,然我家公子、大娘只喜茶的純粹,故而除了一甌清水,什么左料都不放,開始我們都不習慣,久而久之,發現在這樣煮出來的茶別有一番風味。”

  楊玄挺先是向張出塵微微欠身,以示受教,而后又向楊集微笑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喜好,而茶飲之道也因此演變出千百種方式方法,大王創造的飲茶之法,較之以往融匯百味的煎茶倍增雅致,聞之清香提神,炊之微苦、微澀,但后來甘美無比,令人有一種提神舒暢之感,細細想來,恍如人生吶。”

  “兄長此言,已是深得茶中精髓!”楊集亦是一笑:“茶是神物,它吸取天地之靈氣、日月之精華,占盡了五行八卦。而金木水火土,沒有一樣是它沒有的。但是炒出來的茶卻也受盡風吹日曬雨淋、人間煎熬,最后還要被鐵鍋炒、被開水泡,這樣才能泡出它獨一無二的香氣來。”

  瞥了楊玄挺一眼,意味深長的繼續說道:“兄長,你想過它受了多少苦才能把香味送到我們嘴里嗎?你知道它打算告訴我們什么嗎?它告訴我們先苦才能后甜、厚積才能薄發,其實我認為不光是茶,做人也是一樣,如果一個人格局小、目光狹隘,雞毛蒜皮小事也要斤斤計較、患得患失,他是藏不住獨有的清香和魅力的;而一個人、一個團體要是格局小,這輩子的事業做不大、也不長久!所以,喜茶是一種人生態度、懂茶更是一種人生感悟。”

  世家門閥之中不乏不學無術的紈绔子弟,可是風度翩翩、彬彬有禮、才華橫溢者,同樣大有所在。楊玄挺、楊積善作為楊家使者,自然不是什么紈绔。

  說起風雅事,也不至于令人失望。而楊集十分明顯的“暗喻”,更是讓他們兄弟神情為之一滯。

  可惜世事變幻,半點不由人,身為一家之主、自強自立的楊集倒也罷了;而他們這種地位不高的子弟,說話就和一陣清風,過了就過了,沒有興起絲毫波瀾。….一時間,廳中陷入了沉默。

  “咕都、咕都!”眾所默然之中,火爐上的紫砂壺很快響了起來。

  一沸,微有聲,張出塵從容的用一張潔白毛巾蓋在茶壺上,然后揭開蓋子,用一個小巧精致竹瓢舀出一瓢水放在一邊,接著又用另一個竹瓢舀出一瓢水,徐徐的澆在白瓷茶杯上,洗杯。

  二沸,壺中涌泉連珠。

  二沸之極、三沸未至,她便將一瓢水添回去,未等再沸,便端起紫砂壺,令其遠離爐火,開始洗茶、泡茶、分茶。

  張出塵舉止優雅、行云流水,一舉一動說不出的優美,渾然天成。

  楊玄挺端起一只潔白如玉的茶杯,看了看晶瑩翠綠茶湯,輕輕啜一口,一股回甘的味道縈繞在唇口齒之間,清新甘醇。

  許是經過楊集的渲染,此番喝來,感覺不同以往,他放下茶盞,猶豫了半晌,又舊話重提道:“但不知大王能否……?”

  楊集也被弄得煩了,他淺飲了一口茶,盯著晶瑩剔透的白玉茶杯半晌,才抬眸向楊玄挺說道:“我畢竟是個地方官,不能干涉朝堂事務,尤其是人事任免方面,我要是指手劃腳,那就是幫倒忙了,結果對誰都沒有好處。文思公現在是民部尚書、玄感兄是禮部尚書,他們都是朝堂重臣,為國薦才乃是盡有之責,兄長又何必舍近求遠?若是兩位尚書一同上疏,我覺得這事兒多半求得下來,那時還會成就一場佳話。”

  一番話連打帶消,幾乎將楊玄挺和楊積善盡數堵了回去,讓他們讓眉心直跳、啞口無言。

  凌敬則是聽得眼眸發亮、暗自叫好!論家族,楊集已經提出楊家的錯誤,交給出良方。楊玄挺無計可施,便動之以情,然而楊集的推拒、推薦,盡皆合情合理、無從挑剔。

  楊積善城府不如楊玄挺深沉,聽得心頭不痛快,目光從楊集身上移向兄長,冷嘲熱諷的說道:“兄長,人們都是大王都剛正不阿、鐵面無私,我原先還不信,今天算是長見識了。聽說齊王犯法,還是大王向圣人陳說的。”

  這話一出,廳中氣氛一下子冷肅了幾分,而他這番陰陽怪氣,分明是拿楊暕為例,指責楊集六親不認。張出塵美眸冰寒的盯著楊積善,心頭生出一股濃濃厭惡和殺意。

  以前她怎么就沒有發現楊積善怎么這般可惡呢?若她早知如此,就該毒死這混蛋玩意兒!

  “高祖文皇帝和文獻皇后大公無私、一心為國、秉公執法,他們在秦王俊、蜀王秀犯事之時,他們真正做到了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我是手把手教出來的門生,因而舌秉承先帝、先皇后之遺志,將齊王犯下的錯誤如實相告,圣人明察秋毫、賞罰公允、依法論處,并且對我盛贊有加!”楊集臉色變得冷峭起來,他向楊積善沉聲道:“若你覺得高祖文皇帝、文獻皇后教得不好、圣人處事不公、我做得不對,大可回京和圣人理論理論!”….這一番話說得擲地有聲、有理有據;張出塵只聽得玉容染緋、明眸水光閃爍,癡癡看著鋒藏于內、意發于外的阿郎,只覺心尖兒發燙、引起心湖起了一圈一圈漣漪。

  可是楊積善聽在耳中,卻是感到一股獵獵殺伐之氣撲面而來,背后更是冷汗涔涔。

  凌敬臉色鐵青,冷漠的“打了個圓場”,澹澹的向楊玄挺道:“玄挺公子,惠伯公是就此沉寂,還是得出為相,終究還是由圣人做主;做臣子的,豈能替圣人作主?”

  這話加上楊集之言,更俱駭人的煞氣,楊玄挺心頭凜然,再也沒有絲毫辯駁言語,訕訕一笑道:“凌先生言之極是、正是這個道理,我們并不是說作主,而是……”

  而是什么?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了。

  只因楊積善把良好氛圍弄僵了,此刻他再怎么彌補,都有蒼白無力。

  楊積善終于回過神來,也意識到自己一時沖動,壞了大事,瞥了楊集一眼,正好對上對一雙明亮目光,只是目光不再柔和、而是變得鋒芒畢露。和他對視時,感到—陣心季的殺氣逼來,他不敢對視,畏縮的垂下雙眼,拱手低聲道:“大王,我愚昧無知,不想曾還有這么一番道理,過失之處,還望海涵。”

  “無妨!”楊集澹澹一笑,向張出塵吩咐道:“出塵,去吩咐后廚備上酒席,我要與玄挺兄長一醉方休。”

  這話說得似乎沒有將方才發生的事兒放在心上,但楊玄挺聽出了楊集不歡迎、不宴請楊積善的意思,但是這與一道轟走自己又有什么區別?即便賴著留下用飯,那也是大眼瞪小眼、令人更加厭惡。

  連忙起身推辭道:“大王厚意,本不該拒,然而我們兄弟已有安排,已經和友人約好一起看張掖夜景,不好失信于人,就不在這兒用飯了。”

  楊集又“客氣”的挽留幾句,終究拗不過楊玄挺,只能“遺憾”的親自將他們送出大門。

  等到楊集在門口客套完畢,徐步返回會客廳時,竟爾發現大廳之中除了凌敬、張出塵之外,蕭穎、柳如眉、裴淑英和楊善會、韋云起、沉法興、朱粲、宗羅睺也都來了。

  對此,楊集也不意外。

  凌、楊、韋、沉、朱、宗等人其實都有自己的宅子,不過他們都是確定要隨軍出征的人,故而昨天就已經和家人告別、住進王府一直給他們保留的宅院之中,以便及時聽命和溝通。

  蕭穎、柳如眉、裴淑英、張出塵是他們的“主母”,加上大隋的男女之防不像宋朝那么殘酷無情,故而大家都很熟悉、處得和一家人一樣,一起議事、一塊吃飯更是常有的事兒。

  “郎君!司徒生前對你有授藝之德,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啊?”蕭穎等人已經聽了凌敬、張出塵簡單的介紹了會面的過程,以及楊家所求、楊集所拒;未免麾下文武誤會丈夫是個薄情寡義之人,便故意當眾提了出來,好讓大家知道丈夫真實用心。

  “我也不想的!可是楊家太可怕了!”楊集搖了搖頭,苦笑道:“如果僅僅只是利益之類的,那也就罷了。可楊家子弟,無時不刻不在挑戰圣人底限,我要是與他們交往過深,那就是拿命陪他們在刀刃上跳舞。”

  “大王說的是。”凌敬贊同道:“一個人要是持身以正,或許最初容易遭人詆毀、非議,但從長遠上說,只有好處而無半點壞處。”

  現在的隋朝已經面目全非了,楊集也不知道楊玄感會不會造反,可他們正一步步敗皇帝心中好感;一旦皇帝好感盡失,那就公事公辦、給楊家小鞋子穿了。

  到那時,誰也不敢保證楊玄感老實而沒反,所以最好還是敬而遠之為妙!

  楊玄挺、楊積善來張掖見他的事情,絕非什么大秘密;楊集未免受到牽連,當天便放出了風聲。

  使他們求情吃軟釘子的消息,不脛而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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