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大隋主沉浮 > 第696章:獨孤整得隴望蜀
  論年紀,楊集可以說是此間男子最少一個;論輩分,那他卻高得離譜;如果論起地位、名望,更是沒人比得上,包括楊昭在內的所有人都認為理當坐在左邊第一席,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楊集似乎并沒有坐那專門為他準備的席位的打算,他目光掃了坐次一次,意外發現南陽公主和清河公主坐在左邊第二席,清河小公主穿著粉色宮裙,小大人人一般端端正正的跪坐在姐姐下首,她見到楊集,便甜甜的喚了一聲:“王叔!”

  楊集向可愛的小公主微微一笑,而后徐步走到宇文化及身旁,笑著對亦步亦趨的楊昭說道:“太子不必客氣,我坐這里就行了。”

  說著,楊集向起身相迎的楊恭仁道:“稍后也許要行酒令,坐在第一席的人說不定也要幫忙,要是我這個當長輩的倒酒,宴會的氣氛就沒有了。恭仁你也是主人,到前面去幫忙。”

  尊貴無比的左首第一席經楊集這么一說,立刻變成打雜的了,楊恭仁聞言,覺得自己若是坐上以后,也沒有什么不妥了,更何況他是宗正寺卿,坐過去也是無妨,當即應了一聲,與楊集交換了位子。

  楊集向著眾人團團一禮,坐在楊恭仁讓出的位子之上,下首的宇文化及汗毛直豎、如坐針氈,仿佛身邊盤踞著一頭兇殘的勐虎似的,隨時都有可能將他一口咬死。他下意識的打了一個冷顫,身子也不受控制的向下首移了移,差點和他的妻子擠成一團了,而他和楊集之間,卻空出了一人半的位子。

  眾人:“……”

  宇文化及好歹也是宇文述的嫡長子、好歹也是曾經第一惡霸,然而楊集僅僅坐在身旁,就嚇成這個樣子,這實在是難以想象。

  不過一些頭腦靈活的人也佩服起了楊集,他一定是聽到宇文化及大放厥詞、口出不馴之言了,但作為當事人,楊集此時若是向宇文化及發難,不僅失了風度、掃了楊昭的面子,而且還落下聽墻跟的話柄,所以他什么都不說,直接坐到宇文化及身邊,令其坐立不安、膽戰心驚。

  這效果、這威勢,遠比大吼大叫來得強烈、來得兇勐。

  宇文氏見到丈夫被楊集嚇成這個樣子,大有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之感,既然你這么害怕人家,又何必逞一時之快,背后說人壞事呢?不過怎么說也是自己的丈夫,只好向楊集說道:“大王,貴我兩家有秦晉之好,又何必如何橫蠻霸道、咄咄逼人呢?”

  楊集尚未回話,清河小公主卻是不干了,小公主抿了抿嘴,小臉兒繃得緊緊的,十分不悅的說道:“夫人還講不講道理啊?阿耶時常教導我們,讓我們‘閑談勿論人非,靜坐自省己過’,宇文大郎背后說王叔壞話,實非君子所為;怎的到頭來,竟然還要誣陷王叔橫蠻霸道呢?”

  小公主清脆的的童音在大堂之上回蕩,一眾大人盡皆無語。

  宇文氏無法反駁,一張秀美的臉頓時漲得通紅。而宇文化及更是羞得無地自容,臉上火辣辣的疼。

  宇文化及心中也是懊悔不已,他們家父子原本就和楊集有齷蹉嫌隙,父親前去漠州任職之前還千叮萬囑過,讓他千萬不要和衛王府起沖突,然而自己就是沒有管住自己這張大嘴巴,偏偏嘴欠的背后說楊集是非,而且還給對方聽了去,這可如何是好啊?

  “小孩子別說話!”南陽公主無奈的拍了妹妹一下,她丈夫宇文士及還在洛陽處理一些事務,所以今日并沒有來,她夾在中間很難做人,本來見到楊集沒有說什么,便以為翻篇了,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氣,不曾想妹妹天真無邪、不懂大人的世界,直接就把“宇文大郎背后說王叔壞話”的事情給明著點了出來。

  這下子,可真尷尬死了。

  “哦!”小公主明白姐姐怪自己,趕緊乖巧的坐正身子,不敢再說話了。

  楊昭心累之極,他設宴于此,本來只是想宴請皇族中人,可是后來一想,又把一些權貴子弟也請了來;可是誰曾想到,宇文家都被楊集搞成這個樣子了,宇文化及這個賤人還是這么嘴賤,這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么?他生恐氣氛繼續僵硬下去,只得打亂宴會節奏,令人立刻上酒,舉起酒杯道:“今日只敘情誼,來來來,都端起酒杯,飲這一杯。”

  大家都是飽受家族教育的貴族子女,除了有限幾個憨包之外,都懂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道理,哪怕平時有再多再大的矛盾,也不會在公眾場合之下掃宴會之主的面子,更何況現在的主人又是太子,如今一聽太子開口,便舉杯開懷暢飲,之前,似乎什么都發生似的。

  就連楊集這個當事人,飲了三杯以后,也一杯接著一杯的向宇文化及勸酒。

  宇文化及有錯在先,當然就算沒錯,也不敢不喝,僅只片刻功夫,就被楊集灌得眼冒金星。

  旁邊的宇文氏眼瞅著丈夫戰戰兢兢宛如鵪鶉一般,心知楊集是打算讓丈夫酒后失態,而丈夫他,一旦醉了,他是真的酒后失態。宇文氏生恐丈夫酒后丟人,趁著楊集斟酒的空檔的瞬間,微笑道:“方才聽李大郎說李相國欲將族女許配給大王為妾,恭喜大王了!”

  經宇文氏這么一說,楊集終于猜到高冠博帶的男子的身份了,此人乃是李子權的長子李玳。他放下酒杯,這才望著李玳,不悅的問道:“李公子言之鑿鑿,說令尊欲將族女許配我為妾,可是我為何從未聽說過此事?”

  這個階段的五姓七宗更注重實利,并不怎么重視男方家的血統、并不怎么重視男方娶去當妻還是妾,就拿崔氏來說,不但先后把嫡女許配給楊俊、楊昭當妻,把嫡女許給時為晉王的楊廣為妾,還把嫡女、獨孤皇后之母許配給鮮卑人獨孤信當小妾。所以這個時候的五姓七宗雖然也是講究門第、五姓女也處于“一家有好女百家求”,卻還沒有形成天下人莫不以娶五姓女為榮的局面。

  這一局面直到史上的李世民登基,才發生根本性逆轉:一方面是李世民發動玄武門之變,暴力殺死滎陽鄭氏女婿李建成,使山東士族在李建成身上的投資化為烏有不說,而且很多人還受到清算,使山東士族對李世民異常不滿。

  另一方面是世家門閥在李世民之前,自有自己的排位方式、自有自己的競爭方式;李世民登基以后,他為了加強皇族在士林間的影響力,令高士廉等人勘正姓氏,修訂《氏族志》,強行把李唐皇族排為第一等高門、長孫無忌等外戚第二等高門、山東氏族被降為第三等。

  李世民此舉徹底惹惱了五姓高門,只不過他們在強權壓迫之下,不得不低下高傲的頭顱,可是正當所有人敢怒不敢言之時,和楊廣一樣自戀的李世民自信無比,自以為所有人都尊重他這個當皇帝的,于是把臉伸過去給崔氏打,希望和崔氏結為兒女親家,進一步提升皇族的地位。

  然而這一回,人家崔氏卻不干了,他們說自己是華夏最純正之血脈、是“華夏衣冠”的繼承者,而李唐皇族這等參雜了胡人血統的雜胡,沒資格與他們結為兒女親家,其他姓氏也奉行了這個原則,使得李世民的臉被打得啪啪響。當消息在士林傳開,有胡人血統的李唐皇族和外戚、所謂的第一第二等高門,全都成了天下笑柄,而五姓七宗的地位卻因為踩了兩者之故,直接上升。而五姓女也因為知書達禮、華貴大方等美好品質,成為女中巨星,天下人莫不是以娶五姓女為榮、莫不以擁有一個近乎完美的五姓女為妻為傲。以至于后來當了宰相的河東薛氏子弟薛元超,臨終前嘆道“此生所遺憾者,未能娶五姓女!”

  河東薛氏和韋、裴、柳并稱為“關中四姓”,已是國內一等一的門閥了,既是薛氏子弟女是宰相的薛元超卻仍然如此仰望“五姓七宗”,其影響力,可見一斑。

  楊集雖然知道世家門閥、達官貴人之間的聯姻,政治意義占了九成九,更知道五姓女此時也很受人追捧,但是李子權這種濃重和急切的功利之心,著實讓人不喜。更讓楊集不爽不悅的是八字都沒一撇,李玳就在大庭廣眾之下宣揚,這不是利用輿論來逼他就范么?

  對于這樣一樁功利心十足的婚事、出自這樣一個家族的女子,楊集又怎么可能收入楊門?而且以他的處境來說,要是傻乎乎與五族七宗聯姻,對他百害而無一利;而且以他的地位來說,又何須與五族七宗聯姻?

  聽了楊集的話,李玳沉吟半晌,不慌不忙的拱手道:“好教大王得知,家父地確實有這份心思。依在下看來,只要說清楚之后,此事必成,故而提前說出來,亦無不可,您認為呢?”

  語聲雖是十分客氣,臉上的笑容也很和煦,可李玳那抹笑容給楊集的感覺就像是俯瞰眾生的龐然大物一般,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氣勢。好像是在說‘這是我們趙郡李氏的恩賜,你就感激零涕的膜拜著接受吧!’

  楊集坐直正身子,澹澹的說道:“我楊集才疏學淺、德行不佳,而你們趙郡李氏乃是天下一等高門,我楊集高攀不上、也不想高攀。還請李公子轉告李相一聲,此事休要再提,免得別人真以為有這回事,污了我的清白。”

  大堂內頓時一片安靜,就連宇文化及都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楊集:現如今的天下士子、官員將相、關隴貴族子弟,哪個不想娶個“五姓七宗”這等正統高貴的漢儒門閥女子為妻?而趙郡李氏或許不是把嫡女許配給楊集為妾,可哪怕是族女,也是能夠讓他炫耀的榮耀,說出去不知要要羨煞多少人!然而楊集竟然在此眾目睽睽之下嚴詞拒絕,不留絲毫轉圜余地,難道是傻了不成?

  李玳素來一副溫文爾雅的氣派,骨子里卻對趙郡李氏這個招牌十分高傲、十分在意,可是此刻楊集這般直白的蔑視他引以為榮的家族,尤其是卻因為楊集那句‘污了我的清白’更是將趙郡李氏狠狠地踩了一腳,頓時氣得他一張臉漲得血紅。

  可是氣歸氣,李玳卻不知說什么反駁為好。他之所以當眾把趙郡李氏意圖將族女許給楊集為妾這件事說出,就是唯恐楊集拒絕,所以先把這個風聲散播出來,若楊集當真想拒絕,怎地也要忌憚趙郡李氏的臉面吧?可誰知道楊集根本不按常理出招,當面把他撇得一干二凈,而且還是這般激烈。

  如果此時他說楊集不識抬舉,那倒是可以挽回一些顏面,可是他父親李子權之言猶在耳:楊集不但是皇族的扛鼎之人,而且還是涼州牧、尚書令、衛王系之首;趙郡李氏要想在朝堂之上穩住根基、勝過另外六宗幾子、成為山東士族領袖,就必須全力拉攏楊集、必須獲得楊集的支持。此刻他要是把話說絕,以后還怎么挽回?

  不過怒歸怒、氣歸氣,可是李玳心中的擔憂比之憤怒更甚!只因趙郡李氏北有范陽盧氏、博陵崔氏,南有清河崔氏、河對岸有滎陽鄭氏,太行山以西有河東裴氏、太原王氏。夾有諸多勢力之間的趙郡李氏很難走出去。

  面對這等困局,族中一些長老已經決定在守住基本盤之余,跳出四面受敵的河北大地,改以在涼州、西域買房,將商鋪開過去,使趙郡李氏能夠借助絲綢之路這條黃金商路轉型。其實不僅僅是李氏,即便是遠在范陽的盧氏、遠在博陵的崔氏也有這個心思。

  然而令山東士族煩躁擔憂的是,要想把商隊走向西域,先要過關隴貴族這一關,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在涼州設一點,但是在這里,又要楊集答應才行,如果楊集不答應,他們休想走出國門。

  趙郡李氏將族女嫁給楊集為妾,亦是出于這方面的考慮;只不過現在看楊集這番態度,李玳就知道父親和族老們的打算恐怕要失敗了,這個強勢的親王根本就不是那么好拉攏的。想到此處,李玳頓感憂心忡忡。

  “大王,這是一樁美事啊!”對面的駙馬李長雅是說客之一,見到李玳給楊集噎住了,笑著舉起酒杯,向楊集說道:“以你現在的權力、富貴,說是當朝第一人,亦不為過。若是再與和趙郡李氏結親,那你在朝堂上的地位必將穩如泰山,到時候,便是拋開親王這重身份不算,貴府也將成為頂級豪門。”

  “我就是豪門,又何須再與他人聯姻?”楊集看了李長雅一眼,笑著說道:“再說了,我既然是親王了,為何要自命清高的拋開不算?”

  李長雅聞言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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