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
李世民望著擺放在桌案上，飄散著香氣的蔥爆羊肉以及那碗白米飯出神。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搖頭笑出了聲。
“味道真不錯。”
“這小子的廚藝，這點時間看上去還有所精進。”
李世民也一點沒客氣，徑直拿起筷子，大快朵頤起來。
父子之間哪有什么隔夜的仇？
兩人一個說了大道理，一個炒了蔥爆羊肉。
一個聽了，一個吃了，一切盡在不言中。
當天下午。
本在薈香樓內吃喝的長孫無忌與房玄齡二人突然收到了李世民的傳召。
兩人雖然開始時候說的都很硬氣。
但當真正得到李世民的傳召時，兩人也不敢有半點遲疑，顧不上吃飯，急急忙忙的趕回宮內。
大殿之內，李世民翻看著手中的奏折。
長孫無忌與房玄齡兩人立在堂下。
李世民沒有率先開口，兩人也沒敢言語。
兩人互相對視了好半晌，還是房玄齡率先開口詢問道：“陛下，不知道您這么著急召臣過來所為何事？”
李世民頭也不抬道：“當然是為了你老房剛才頂撞朕的事了。”
頂撞他的事？
房玄齡聞言陡然怔住，滿腦子莫名其妙。
李世民幽幽道：“老房啊，你為官多年，應該知道天子不可欺這句話吧？”
“可你剛才是怎么和朕說話的？”
“就憑你剛才那番話，朕說你有欺君之嫌，不為過吧？”
李世民挑起眼簾看向房玄齡：“朕罷你的官，免你的職，也沒什么問題吧？”
“這……”
房玄齡不禁尬住。
他著實有些沒想到，李世民會在這時候提起這件事來。
畢竟，現在距離他說出那些話，已經過去好幾個時辰了。
如果李世民很在意這個，那他應該第一時間發作才是，怎么現在才想起來說這事？
邊上的長孫無忌反應倒是快，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可還沒等他來得及給房玄齡使眼色。
李世民便開口道：“你年歲也不小了。”
“按正理說已經到了頤養天年的年紀。”
“朕念你勞苦功高也不愿意懲處你什么。”
“你就回家收拾收拾去漠北吧，那邊的牧場缺了一個牧羊的羊倌，你就在那幫朕好好養羊。”
李世民說出這些話時，臉上沒有絲毫情緒波動，看起來務必認真。
“陛下。”
“我這，我……”
房玄齡覺得很委屈。
想他房玄齡，乃是當朝宰相，即便放眼如今天下，那也是名列前茅的大學士。
讓他去草原上養羊，簡直就是赤果果的羞辱。
房玄齡憋的老臉漲紅，好半晌才開口道：“如果這樣，還不如陛下直接降旨將臣發回原籍。”
“發回原籍？”
李世民嗤笑出聲：“你這樣的人才，朕可舍不得放走啊。”
“朕知道，你還想為國家為朝廷效力。”
“而朕呢也不是不愿意給你機會。”
李世民淡淡道：“什么時候，公羊生子，什么時候你就可以回來繼續擔任宰相了。”
公羊生子？？？
此言一出，房玄齡的臉都綠了。
另一邊的長孫無忌也不禁低下了頭，憋笑憋得腮幫疼。
其實任誰都能看出來，李世民并沒有真的要罷黜房玄齡，只是用這些嚇唬他而已。
只是房玄齡自己性情耿直，沒有反應過來罷了。
房玄齡倍感屈辱，看向李世民時，眼中都隱隱閃爍起淚花了。
他。
房玄齡。
李世民身邊最主要的兩大謀士之一。
在潛邸時，他為李世民出謀劃策，為他日后能奪取九五之位立下顯赫功勛。
之后又擔任宰相十數年，為大唐提拔臻選了無數人才。
可現在，李世民卻這樣羞辱他。
這不就是想讓他死嗎？
而見房玄齡那委屈巴巴馬上就要哭出來的模樣，長孫無忌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他連忙面朝李世民出言道：“陛下，房大人，乃是我們大唐不世出的人杰。”
“擔任左相多年，為大唐臻選人才提拔官員勞苦功高。”
“即便在此事房大人有錯，但他卻罪不至此啊。”
長孫無忌面朝李世民一躬到底：“還請陛下，在給他一次改正的機會。”
見長孫無忌這個從不會忤逆上意的老陰人竟然為自己求情，房玄齡也有些詫異。
不過同時，他也心生感動。
而另一邊。
李世民的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皎潔之色。
他看也沒看長孫無忌，目光一直都停留在房玄齡的身上。
“我倒是想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但現在，大唐乃是太平盛世，張亮與陰弘智這一行叛黨業已伏誅。”
李世民輕撫下頜上的胡須，瞇縫著眼睛道：“已經沒有什么是他能做的了啊。”
別人或許聽不出他話里的意思。
但長孫無忌哪里能不懂？
他這擺明就是在點撥房玄齡，想讓他主動背起張亮與陰弘智慘死大理寺牢房的黑鍋。
知曉了李世民的想法，長孫無忌心里頓時透亮起來。
他對李世民拱手道：“的確，現在的大唐表面上看起來歌舞升平。”
“可是內里卻還有一件事沒有解決。”
“哦？”
李世民裝模作樣的挑起眼簾問：“什么事？”
“張亮與陰弘智之死。”
長孫無忌狀似認真的說道：“這兩個人慘死獄中的事，雖然現在被藏著。”
“但世間沒有不透風的墻。”
“等到事情傳出去，肯定會有這兩人生前的好友旁敲側擊的暗中探查此事。”
“一旦那些人知道這件事是太子殿下做的，那必然會給太子殿下與皇家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如果在這時候，有人能夠幫著陛下處理此事，亦或者是將這件事神不知鬼不覺的抹去。”
長孫無忌看了眼房玄齡，嘴角微微動了動道：“應該就算是給陛下幫了大忙了吧？”
“嗯……”
李世民揉了揉下巴道：“朕倒是的確需要一個去做這件事的人。”
“可是，老房能做得到嗎？”
“當然能！”
還不等房玄齡應聲，長孫無忌就接過話茬道：“老房一定會把這件事做的滴水不漏，一點不讓陛下操心。”
房玄齡聞言，目光怪異的看著長孫無忌。
這貨說什么呢？
自己怎么不知道，自己能把這種事情做的滴水不漏？
正當房玄齡想開口解釋時，李世民便點頭道：“若真能如此。”
“朕倒也可以不與他計較，也可以忘記他的欺君之罪。”
李世民隨意揮手道：“行了，你們倆下去吧，什么時候把事情做好，什么時候再來見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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