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青城山到吳國，也就幾十分鐘，但是上岸后抵達卑梁城，耗費了差不多半天。
不是岳川等人速度不行，而是……得問路……
這個時代沒有衛星定位，也沒有導航。
能分辨的最多也就是東西南北。
問題是，哪里都有東西南北，但不是哪里都有路標、路牌。
岳川多希望這里有個測速的攝像頭。
“嘿，你看見我了沒？我車速超快，快來拷我！”
聽不懂吳地方言，在沒有信仰的情況下，也不能和當地人直接溝通。
柳家成員之前來過許石的老家，能說上話，也有幾個熟人。
問題是這些熟人也說不清卑梁城在哪，只能給個大致的方向。
然后，岳川等人就這么一路打聽，慢慢往卑梁城大致方向行去。
上野外毒蟲眾多、猛獸出沒，老百姓的足跡也就局限在村子和田間地頭，一輩子都不會離開村子。
最見多識廣的，通常是樵夫、獵戶、漁民。
但他們的見識也就是一天腳程范圍——百里范圍，再遠就走丟了。
每隔幾十里，就得重新找人問路，修正方向。
問題是，人煙稀少的地方，一百里都見不到人。
岳川有點理解漢武帝“李廣難封”的心情了。
其他大軍都殺得人頭滾滾，戰功撈到手軟，就這小子老迷路，想給他封侯都封不上。
“我真傻！”岳川一拍腦袋，“放著腦子不用非要動嘴！”
這荒郊野嶺的，抓幾個活人有點難度，但抓幾個死人問題不大啊。
于是，岳川找了一個避光的林蔭山洞。
“魂兮歸來！鐘離人何在，鐘離人何在，鐘離人何在……”
一瞬間，岳川就感應到鐘離的方向，立刻中斷了法術。
兩女童爭桑，卑梁女童被滅門，鐘離女童被滅族，死掉的鐘離人成百上千。
岳川使用魂咒招魂，立刻感應到這些亡魂游蕩的區域。
“走！那邊！直行，一路飚到底！”
說完，岳川一個土遁鉆進地下。
柳家眾人則縱身一躍向前疾沖，身體與地面平行，貼著草尖兒飛掠。
卑梁城。
說是城，其實也不大，長寬一里的樣子，城里沒有什么高大的建筑，因為所有資源都堆在城墻上了。
墻體高大，最高處差不多兩丈，墻外有護城河，通過城門處的吊橋與外面連接。
這是典型的軍事城鎮，也正因此，稍微延遲了一下楚人的腳步，沒被一波推平。
此時，吊橋已被收起，城墻上也站滿了卑梁城的軍民，火把和篝火盆點綴在城墻上，將護城河外圍照得通亮。
卑梁城外的空地上聚集了大量的楚人。
鐘離城居民被屠殺殆盡的消息傳出，附近的楚人憤怒異常，自發的匯聚過來，要找吳國人討說法。
當然，討說法已經是過去式了。
當時楚人不多，連一面墻都圍不住，現在楚人把四面墻圍得密不透風，誰還討說法？
“殺了他們！”
“報仇！”
“殺光他們！”
“報仇！”
“滅了吳國！”
“報仇！”
仇恨比野火蔓延得更加迅猛，最終焚盡目所能及的一切。
從兩個小女孩爭桑到兩個家族仇殺，再到兩城交兵、兩國交戰，進而將大半個華夏都卷進來。
戰爭不再是禮，不再是爭霸，而是赤羅羅的仇殺！
春秋逐漸終結，戰國緩緩開啟。
有幾個楚人安耐不住心中的激動，嗷嗷叫的朝著城墻沖去，結果剛靠近護城河，就聽“嗖”的一聲，一支羽箭射在楚人三步之外。
“楚人速速退去，否則下一箭就是你的腦門了！”
羽箭入土三分，顯然力大勢沉，如果射在頭上非得把楚人天靈蓋掀下來。
然而，守軍這個舉動非但沒有起到威懾，還令楚人更加憤怒
要知道，楚國有一個神射手，名叫養由基。
此人天賦異稟，射術超絕，能夠萬軍叢中取敵將首級。
而且，無論射誰，都是一箭斃命，于是楚王賜其“養一箭”的名號。
在射箭上，楚人是無比自豪的。
吳人在楚人面前秀射術，這是勸楚人克制嗎？分明是火上澆油啊。
“可惡！大膽吳人，竟然辱我！”
“吳人可恨，辱人太甚！”
“取我弓來，拿我箭來！”
說罷，一步三晃的走到箭矢旁。
“吳人，可敢與我斗射？”
城上的人當即大怒，“有何不敢！”
揚了揚自己的弓，大聲喝道：“只是不知你們楚人有幾個不怕死的？”
這話瞬間捅了馬蜂窩，一群楚人嗷嗷叫的沖到河邊，朝著城墻上的楚人展現胸膛、臂膀。
楚地尚巫，尤好紋身。
“披發左衽”是北方異族的習俗，可“斷發文身”就是楚國的風格了。
都說燙頭的打不過紋身的，這話是有道理的。
楚國人就堅信，紋身可以讓人擁有勇氣、力量、智慧，獲得神明的賜福等等。
因此，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山野村夫，都有紋身的習慣。
有錢的紋個復雜點的，沒錢的紋個簡單點的。
有錢的玩菜色的，沒錢的玩黑白的。
有錢的可以高清大圖，沒錢的點陣像素唄。
于是，護城河邊上就成了人體藝術展，一群胸肌寬厚，臂膀強壯的楚人展現自己精美的紋身，還不斷聳動肌肉，讓自己身上的紋身蠕動，達到蝴蝶飛舞、鯉魚躍動、蟒蛇點頭的效果。
剛才還嗷嗷叫的要復仇，這會兒立刻變成了紋身點評大賽。
吳國人也不甘示弱，立刻脫衣服，展現自己的大胸肌、花臂膀。
被女墻擋著看不清，于是一個個跳到城墻垛上。
楚人散漫，會的稠，玩得花。
這種習性還會人傳人。
玩了一會兒，不知誰來了一句，“不對啊，咱不是來報仇的嗎？”
“哦哦，對對，報仇！報仇！殺光他們，殺光他們！”
“不對啊！咱不是說了要斗射？”
“哦哦，對對，吳國人，別磨蹭，趕緊來戰！”
很快，雙方就選出了參戰人員。
楚人一方一共站出來十個人，吳國一方也站出來十個人。
因為楚人發起挑戰，所以由吳國人先射。
就是吳國人站在城墻上，楚國人站在護城河邊，雙方誰也不躲閃，你射我一箭，我射你一箭。
死了就換下一個，直到一方參與決斗的人死光。
很血腥，也很殘酷。
但這就是時下的規則。
中原諸國信守的規則。
楚人雖然“我蠻夷也”，鄙視中原禮儀，但是戰斗方面的規則，楚人比中原諸國更加重視。
榮譽高于生死。
最先發起挑戰的楚人昂首挺立，拍著自己的胸膛大叫道：“來！來啊！射這里！”
隨即就是一連串怪笑，身后其他楚人也跟著鼓噪，一時間，楚人士氣暴漲。
對面的吳人守將暗暗捏了一把汗。
可是這種場合，誰也不會退縮，否則，一個“懦夫”的名頭足以社死。
而且，“懦夫”的不僅僅是他個人，還有他的家人、親族、鄉里，乃至整個卑梁城。
這種恥辱，比死更難受。
張弓搭箭，瞄準了一下，箭尖鎖定楚人腦袋。
可是想了想，吳人又把箭尖下壓，選擇了更容易命中的胸膛。
楚人等得不耐煩了，大喝道：“你到底射還是不射？你到底是不是爺們兒啊！”
吳人心中惱怒，當即手上一松。
“嗡！”
箭如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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