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遨天落在李休語跟前，臉色陰沉可怕。
“大將軍！”
他咬著牙齒道：“大將軍，你要為我三弟報仇啊！”
李休語驚道：“龍遨海將軍死了？”
龍遨天苦喪著臉道：“我兄弟二人才到了南路鎮，碰到有一些書院學生在南路鎮住店，我兄弟二人想著大將軍想這些學生充作賬下幕僚，便想著去鎮上帶幾個學生回來，誰知道……”
李休語眼角抽搐道：“你們兩是傻么？學生在鎮上住店不假，可他們身邊都有長輩在邊上，你們兩人個人就敢上，這不是找死是什么？”
龍遨天一躬到底：“請大將軍為我三弟報仇！”
李休語很想說，報仇，報個屁的仇！
到時候他即便控制了望北城，那些讀書人他也是要拉攏為主，怎么可能動不動就大開殺戒？
可如今他能用的人極少，而龍遨天兩兄弟是投靠他的人當中，算是修為比較高的了，暫時還不能動他們，只好安慰道：“龍將軍放心，到時候，本大將軍一定為你做主。”
龍遨天聞言面露感激之色，隨即又道：“大將軍，我請帶領三千甲士，作為攻城的先頭部隊！幫大將軍掃平望北城周邊！”
李休語張了張嘴，他么的老子才一萬兵，你這一開口就要三千啊？
這一萬兵除了燕王府原來的家丁家奴親衛以外，其余的都是那幾個縣城的衙役，少量的民間團練，各種各樣的好不容易七拼八湊而成，這一口氣給出三成，李休語都有些肉疼。
他想了想，當即決定，給，誰不給誰是孫子！
難得有人愿意一馬當先，搶這個先鋒將領，他不給，接下來就沒人當了！
莽了再說！
他當場就給調撥了三千士兵給了龍遨天。
龍遨天拿了兵符告辭后便往隊伍前方狂奔而去。
看得李休語身邊的道士眼睛都紅了。
李休語看了眼道士道：“你就別眼紅了，給本大將軍撐個傘，這狗日的日頭太曬了。”
道士連忙從身后取下了紙傘，拉開了超長的傘柄，吃力地遮在了李休語的頭頂上。
又過了兩天，總算到了鄉試放榜的日子。
放榜的當天，天還沒亮，貢院外便已經圍滿了人。
雷老虎擠在人群中，踮著腳尖，翹首以待。
辰時初刻，頂著濃重的黑眼圈，但全身上下收拾一新的幾個考官打開了貢院大門。
考官們看了眼人聲鼎沸的人群，便取出了一卷厚紙，身旁的幾個書吏見機立刻伸手結果，快步到了貢院外的功名墻前，緩緩展開了紙卷。
紙卷展開的時候，人聲鼎沸的人群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目光灼灼，盯著書吏手中的紙卷，上面可是他們出書院后的第一考，是他們對書院勤勤懇懇教他們數年大師父的最好禮物，也是他們踏入官場第一個臺階。
幾個書吏配合十分熟練，很快便將這一卷厚紙分成三大張依次貼好。
紅色的厚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名字。
等到書吏一走開，考官便朗聲道：“今年南部行省鄉試結果已出，參考者共計一萬三千四百六十五人，共取舉子三百二十人整，舉子于兩日后到學政衙門，領取舉人文袍，制印。”
說罷，幾個考官十分端正地行了一禮。
考中舉人就意味著這些學生便是官身，能夠踏入官場，也能踏上戰場，從此便算是考官的同僚。
等到貢院大門關上，所有人都開始拼命往前擠。
在烏泱泱的人群后方，碩大的梧桐樹下，關忘文雙手抱胸，搖頭道：“哎……我就不知道這群人為了一張催命符那么拼命干嘛……”
關鍵是這催命符的中獎概率約等于百分之二。
雖然有了舉人的身份，他們家族無論出身，都不需要交納賦稅——為了對抗妖魔兩族，離天皇朝的賦稅可不是一般的重。
可這只是在舉人本人活著的時候。
他們還可以在明年赴京參加會試，再考個進士，同進士之類，然后便能吃上皇糧，即便沒有考上，一邊等著八九品官的空缺，一邊去大戶人家當個西席蒙師也活得足以體面了。
可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們能夠活下來的基礎上的。
這兩年三族之間的戰事算是停歇下來了，雙方都是在舔舐上次大戰的傷口。
上一次三族大戰，人族兩位圣人先后隕落，妖族死傷無數，妖帥也隕落大半。
各自的損失都慘重到了一定的程度。
而死傷最為慘重的，自然是雙方各自的下層力量。
對于離天皇朝來說，書院教諭大師父和學生是未來，會試中脫穎而出的是中堅力量，那么能消耗的便是人數最多的舉人了。
朝廷免了舉人家族繁重的賦稅，給了舉人高出一般人的社會地位，同時還給了上升通道和吃皇糧的機會，可這些權利是需要舉人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換來的。
關忘文嘆了口氣，作為體驗過死亡好幾次的人來說，他很難再去理解“慷慨赴死”這四個字的。
看著這些拼命往前擠去看名單的年輕學生，那場景確實有前赴后繼的意味在其中。
關忘文嘆了口氣，他不知道這些學生是為了眼前的利益而如此瘋狂，還是真的直視了將來隨時可以到來的死亡，為了人族的未來和自由如此拼命。
“愛情誠可貴，生命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關忘文下意識念起了前世的一首詩，卻聽到身邊有人啪啪啪的鼓掌。
他轉頭一看，就見石文山從他身后緩步而來。
“好詩！”石文山先夸了句，然后在沖關忘文拱手道：“見過六先生。”
關忘文呵呵干笑了兩聲：“文山老弟，他們都急著去看榜，你怎么這個時候才來。”
石文山打開折扇一幅成竹在胸的樣子：“我不急，反正這次鄉試的解元已經姓石了。”
關忘文笑道：“萬一……”
石文山打斷道：“哪有什么萬一？六先生，不是我石某人吹噓，我岳麓書院若不是一直一代單傳，從來不參加科舉，否則的話，這連中三元之人定有大半是我岳麓書院的。”
關忘文沖他豎起了大拇指：“自信如你，我平生從未見過。”
“謝六先生夸獎。”
正在這個時候，雷老虎從人群中擠了出來，他遠遠地對關忘文大聲喊道：“六先生，中了，中了！”
關忘文挑起眉頭：“都中了？”
雷老虎擠出來后氣喘吁吁的，扶著膝蓋擦汗，語氣中無比地欣喜道：“都中了！”
石文山在旁一臉淡定，露出了不失禮貌的笑容。
在他看來，中個舉人而已，不過如此。
誰知道，雷老虎下一句直接讓他破防。
“不止都中了，馬，馬公子還是頭名的解元呢！恭喜六先生！”
關忘文還沒說話，石文山“啪嗒”一聲折斷了手中的折扇：“老伯，你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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