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姨娘一行人越來越靠近。
他們正好在離天女娘娘最近的那排隊伍，走到最前方領取甘露之時，天女娘娘就在他們斜側方。
江姨娘抬頭望著，喃喃道：“真的好熟悉的感覺，我一定在哪見過……”
謝嫻踮起腳接過一碗甘露，并沒有喝，甜甜的問道：“我能把甘露帶回去嗎？”
“不能。”分發甘露的侍衛嚴肅的說道，“必須當場喝下去，才能得到天女娘娘的祈愿，除病除災。”
甘露其實只有小半碗，謝嫻喝到嘴里，然后走到邊上，吐到了自己的手帕上，方才她娘說了，這甘露最好別喝。
她吐出來后，忽然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她轉頭，循著香味聞去，發現是天女娘娘身上散發出來的香氣。
她被江姨娘牽著走到了邊上，不由開口道：“娘，天女娘娘的氣味，我小時候好像聞到過……”
江姨娘手指一頓。
她忙追問：“小時候？多小的時候？在哪里聞到過？”
謝嫻歪著頭想了一會：“好像是謝家……”
她離開謝家太久了，許多事情已經記不清了，但那個香味，勾起了她在謝家的一些回憶……
“謝家！”江姨娘猛地瞪圓了眼睛，“是她？”
徐倜滿臉不可置信：“母親認識天女娘娘，是謝家人？”
這會邊上都是排隊領取甘露的人，江姨娘不敢聲張，忙牽著兩個孩子遠離，走遠了，她還回頭看了一眼，眼中依舊是不可置信。
走到了沒人的地方，她這才開口道：“是陶姨娘。”
謝嫻都不記得陶姨娘是誰了，更別說徐倜了，壓根就不知道有這么一號人。
“她是一位大人賜給謝景玉的風月女子，夫人看其可憐，就抬為了姨娘，后來為謝景玉生下了謝世康。”江姨娘緩聲開口道，“再后來，謝家出事，門庭落敗，謝景玉死后，欠下朝廷十幾萬兩巨銀，由其子來償還，其中一半的債務背在了謝世康身上……哎，謝世康生下了就弱，還欠下朝廷這么多銀子，陶姨娘無法承受這樣的重擔，扔下孩子就跑了……謝家也安排人找過，但找不到，沒想到……”
江姨娘望著發甘露的方向，“真沒想到，她竟然成了天女娘娘……她一個拋棄了自己親生孩子的女人，怎么可能會是慈悲為民的天女，簡直太可笑了！”
“這一切都是假的！”謝嫻開口，“一定要把這件事告訴太后娘娘！”
江姨娘收回視線：“太后那么聰明，自然是早就知道了。”
“未必。”徐倜緩聲道，“太后應該只是知道這天女娘娘與甘露有問題，但并不知道具體問題在何處，這個消息還是得盡快告知太后。”
一行三人迅速走到京城門口，但城門緊閉，不許任何人出入。
江姨娘想讓守門的侍衛傳個話，可是那侍衛看都不看她一眼，就將她給轟走了。
大約到傍晚時分，領取甘露的隊伍才終于沒有了。
站在高臺上的天女娘娘下臺時，雙腿僵硬，差點摔在地上，兩邊的侍女連忙將她扶住，扶著她進了最里頭最大的那個帳子。
一進去，天女娘娘就將臉上蒙著的紗布取了下來，滿臉皆是疲憊，眼中也滿是麻木。
若是謝家人在此處，一定能認出來，此人就是當初的陶姨娘。
她原名叫陶桂芝，在風月場上賣藝不賣身，被一個大官買下來，送給謝景玉，從此便成了謝府的陶姨娘。
她以為謝家會是她一輩子的歸宿，可是，謝家就那么倒了……她那個先天不足的兒子，身上背負了近十萬兩的巨額債務，她背不起，她崩潰了，只能逃走……
那時候，她的戶籍文書都還在謝家，沒有身份證明，最后她只能流落到風月場。
在風月場，她遇到了一個男子，再一次成為姨娘，可是那家的主母太惡毒了，讓她跪在冰天雪地之中，她剛懷上的孩子，就在雪地里跪沒了，身上還落下一身病，從此失去了生育，被那家人給發賣了……她被轉輾到處賣，落下一身的病痛。
她想，一定是因為她拋棄了親生的兒子，所以，老天爺才這么懲罰她。
于是，她從主家手里逃出來，逃回到了京城，四處打聽，才知道謝家人回到了冀州。
她辛苦掙了一些盤纏，好不容易到了冀州，剛到謝家村，就碰到了……謝世安。
剛想到這里，帳子門口就響起侍女的聲音：“謝大人。”
陶桂芝立即收了臉上的情緒。
緊接著，謝世安走了進來，他一副有禮的模樣，拱手道：“天女娘娘。”
陶桂芝抿了抿唇道：“這里就你我二人，不必如此。”
“接下來幾天，天女娘娘可能要受累許多了。”謝世安抬起頭道，“不過，這樣的日子不會太長。”
陶桂芝點頭：“我知道。”
之前在寧州之時，每天只需要賜甘露兩個時辰，在來往京城的路上，賜甘露的事也輪不到她來。
如今到了京城大門口，為了吸引更多的百姓，她必須一整天站在高臺上，保持同樣的姿勢和神態……
她頓了一下道：“我什么時候才能見到康哥兒？”
“急什么？”謝世安淡淡開口，“你如今一無所有，就算見到了康哥兒，又能做什么？等成了大事，新皇封你為誥命夫人，到了那時，你有銀子為康哥兒治病了，他才會認你這個娘親，這么簡單的道理，陶姨娘都不明白嗎？”
陶桂芝垂下頭：“好。”
城外每天太陽剛升起，天女娘娘就開始賜甘露，這已經是第三天了。
“皇上，太后，城外聚集的老百姓越來越多了。”
“京城大門關了三天，城內老百姓生活受到很大的影響，很多人鬧事，再這么下去可不行。”
“京城三萬駐軍就在城外，不如讓駐軍動手吧，不然后果不堪設想。”
“雖然成王的人多，但都是手無寸鐵的百姓，其中還有大量的老弱婦孺，根本就不是駐軍的對手！”
云初聲音清淡：“既然知道對方都是手無寸鐵的百姓，那對百姓動手，等于自毀根基，后果會更嚴重。”
底下大臣愁眉不展。
“那、那怎么辦是好？”
“太后娘娘可有良策？”
“時間拖久了，對咱們可是大大的不利。”
云初心中已有了計策，只不過，她忌憚楚瑞，因此沒有直言說出。
成王控制老百姓的毒藥很簡單，太醫院的十幾個太醫已經連夜制出了解藥，現在要做的，就是將解藥給二十多萬民眾服下，這不是個簡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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