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桂芝嚇得一個激靈。
她連忙拿起包袱，扔進了床榻之下，扯下床單遮住床底，這才鎮定的坐在了梳妝臺邊上。
她從銅鏡之中看到謝世安掀起簾子走了進來。
她淡聲問道：“這么晚過來有何事？”
“你方才去哪了？”謝世安沉聲問道，“外頭很亂，四處都是人，你身份特殊，沒有特殊原因最好不要出這個帳子。”
陶桂芝回頭：“穿成這樣，沒有人能認出我是天女娘娘，方才就是出去走一走，散散心。”
謝世安沒有過于追究，冷冷道：“明天要提前兩個時辰起來開始賜甘露，你做好準備。”
陶桂芝應下了。
這一夜，她沒有睡著。
當外頭開始傳來動靜時，她就起來了，兩個侍女伺候她穿上天女娘娘的衣裳。
穿戴整齊之后，她開口道：“我去為甘露水祈福。”
作為天女娘娘，為甘露祈福是情理之中，她手持著綠枝，走到了無數大缸面前。
當她手里的綠枝輕點水面之時，一包藥粉就被她撒了下去，一共上百包的藥粉，不停的撒進那些大水缸之中……
因為她的身份，遠處的人都不敢靠近，沒有人知道她具體在做什么。
“該上臺了。”身后傳來謝世安的聲音。
陶桂芝手指一頓，將剩余的藥粉立即藏進了衣袖之中，點頭道，“好，我這就上去。”
兩個侍女扶著她上了高臺。
她看向底下的大水缸，只剩下最后兩口缸沒有放解藥了，她盡力了。
無數的老百姓排隊領取甘露，一碗又一碗，大水缸慢慢見底，喝解藥的人也越來越多。
太陽慢慢升高了。
這時，侍衛急匆匆來報：“殿下，京城大門開了！”
成王猛地站起身：“此言當真！”
那侍衛欲哭無淚：“宮中御林軍全部出動，京城外的駐軍也將我們包圍了！”
“什么？”成王不可置信扭頭看向謝世安，“你不是說，朝廷絕不可能先動手嗎？”
謝世安的面容依舊篤定：“雖然他們出兵了，但依舊不可能動手。”
憑他對云初的了解，她絕不可能對老百姓動手，她是個心慈的人，也是個會給自己留余地的人。
若殺死老百姓，那就是和萬千民眾作對，哪怕沒有成王，所有老百姓也會聯合起來，推翻當今皇帝的統治，各種民間起義、藩王割據，定層出不窮……云初不會做這么蠢的事。
謝世安走出帳子，站在高處，果然看到他們被京城三萬駐軍圍了，而京城大門口，站滿了穿著鎧甲的御林軍。
帶兵的人，乃是云家云澤。
云澤坐在一匹大馬之上，高聲道：“成王殿下，束手就擒吧！”
成王眸光陰戾，冷聲吩咐道：“他們有鎧甲，那我們就用人肉，讓所有老人小孩，站到最前方去！”
他手底下的人立即去安排。
然而。
就在這時。
站在最高處的天女娘娘，忽然說話了。
這么多天以來，天女娘娘雖然天天出現，但從未開口說過哪怕一句話，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吸引了過去。
“各位父老鄉親們，我就是你們口中的天女娘娘，你們敬仰我，愛護我，跪拜我，希望我給你們祛除病痛……”陶桂芝緩緩開口道，“對不起，我讓你們失望了，其實我根本就不是天上的天女娘娘，其實這所謂的甘露，根本就不能祛除病痛……”
底下的人群全都亂了。
在今天喝甘露之前，他們的腦子都渾渾噩噩，但喝下解藥后，就開始有了自己的思考，陶桂芝的話，讓他們頓時徹底清醒了。
“這幾天我真是糊涂了，怎么會為了這甘露做出這么離譜的事，吃不好睡不好，孩子也跟著遭罪。”
“可不是呢嗎，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竟然追隨成王，差點成了謀反的幫兇！”
“成王竟然讓我孩子去抵擋千軍萬馬，完全不把我們當人看！”
“到底是誰說成王是天命所歸，簡直狗屁！”
“不行，這里不能待下去了，趕緊走！”
“我也要走！”
“……”
人群亂作一團。
謝世安不可置信看向陶桂芝。
他明白昨夜陶桂芝干什么去了，也明白一大早陶桂芝站在水缸邊上做什么。
千算萬算，他萬萬沒算到，陶桂芝竟然敢背叛他。
他一把奪過邊上侍衛手中的弓箭，拉開彎弓，松開弦，利箭朝陶桂芝射去。
陶桂芝還想繼續鼓動民眾，只要她做的夠多，就能積夠多的德，一定能讓康哥兒重新回到她身邊。
只是，她接下來的話還未說出口，一支箭就扎進了她的脖子。
她發出一聲慘叫，從高臺上跌落下來，淹沒在了人群之中。
“不愿追隨成王的民眾，可從西側離開！”云澤大聲喊道，“其余人，若還要助紂為虐，那就別怪刀劍無影了！”
老百姓瘋了一樣往西逃竄，一些沒有來得及喝上解藥的人，也跟著稀里糊涂的逃走。
二十多萬民眾，實在是太多了，自然無可避免發生了踩踏事件，但那又如何，若真的上了戰場，死傷只會更多。
成王手下的人為了阻止老百姓出逃，開始瘋狂殺人。
云澤抬手，冷冷下令：“殺無赦！”
三萬駐軍，加上八千御林軍，如猛虎出籠。
這些將士早就按捺不住了，之前是有無數老百姓做盾牌，他們沒辦法出手，現在么，什么顧忌都沒了。
成王身邊也就一群幕僚，加上幾千的府兵，在京城駐軍的強勢進攻之下，根本就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不出一個時辰，成王及其身邊的幕僚，全部被活捉，帶到了承天門之下。
“我錯了，我錯了……”成王痛哭流涕，“太后，我知道錯了……”
兵敗如山倒，他也是這時候才知道，自己根本沒有任何實力，完全是靠老百姓撐起來的，老百姓一走，他就什么都沒了……
“太后，我真的錯了……”成王不停求饒，“我本沒有奪嫡之心，是他，是謝世安，是他慫恿我謀反！”
云初站在城墻上，目光落在謝世安頭上。
謝世安高昂著頭，和云初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