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雪下得非常非常大，大到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
屋內很暖和，可夜亦宸卻奄奄一息，油盡燈枯。
他最后一次毒發了，慕傾歌和玄藥老人拼盡全身醫術，為他拼來了剩下的這么一點時間。
夜亦宸瘦骨嶙峋的手往上抬，想要去擦干慕傾歌源源不斷的眼淚，可是哪怕他用盡了全部力氣，也碰不到她的臉。
“幺幺，乖，不哭了，不哭了好不好。”
“我沒哭。”慕傾歌帶著哭腔，倔強的把眼淚擦干，可是眼淚卻像是不聽使喚一般，再次洶涌而出。
夜亦宸握住她的手，低啞著聲音道：“幺幺，我想再看你穿一次婚服，你穿給我看好不好。”
慕傾歌不住的點頭道：“好，我去穿，你等我，你一定要等我。”
說著，她慌忙轉身去那衣服，云若跟著她過去幫忙。
慕傾歌離開后，夜亦宸緩了緩，看向管家和魏嬤嬤道：“孤不在后，你們一定要照顧好王妃的衣食住行，別讓她瘦了病了。”
管家和魏嬤嬤哭著關在地上道：“爺放心，老奴一定會照顧好王妃的。”
夜亦宸說一句話，就要用盡全身了力氣，說完一句話，就要緩好一會兒。
他看向衛軒揚道：“朝廷上，一定要幫她，還有……護好她，別讓她做傻事，這是命令，也是懇求。”
“放心，我一定會做到。”衛軒揚忍著淚道。
他，宸爺還有慕容青離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可轉眼之間，就要只剩下他了。
夜亦宸放心點頭，看向姬湳意道：“記住，古皇族雖是幫景國，但……”
他停頓了好一會兒，才繼續道：“但他日，他們與幺幺的意見相悖，古皇族……只聽幺幺的。”
姬湳意行禮道：“臣定當唯王妃馬首是瞻，不負古皇所托。”
夜亦宸動了動手指，示意他起身，看向風以珩。
風以珩知道他要說什么，直接替他說道：“屬下幽冥宮定會無條件護住嫂子，幫助嫂子。”
夜亦宸點頭道：“除此之外，還有你和青龍的事……”
風以珩和青龍互相看了對方一眼，沒接話。
“你們都知道因為忘憂和青離的事，幺幺心里一直很難過，你們若在一起無法讓對方快樂，便趁早散了，若是這樣的事再來一次……她承受不住。”
“我明白。”風以珩余光看了一下青龍道。
青龍沉默著點頭，表示自己知道。
夜亦宸努力的呼吸了幾口氣，拼命的撐著，他清楚的知道，他進的氣已經不多了。
他看向邢默彥道：“去島上的地圖我已經給幺幺了，他日她若是想去島上或者需要島上的寶藏和兵力，你要全權配合，還有……護好海上的安寧。”
“屬下明白。”邢默彥道。
夜亦宸所有的吩咐，是放不下慕傾歌，是在為她鋪路。
吩咐完這些，他徹底的松了一口氣，看著床頂上掛著的紗簾。
這時，夜啟和鐵鎖獄右使趕來，看到夜亦宸這副模樣，直接跪了下去。
“爺。”
“領主。”
“想跪也不差這一會兒，先起來。”夜亦宸道。
兩人聽話起身，垂著眉眼，不敢讓夜亦宸看到他們哀傷的眼眸。
“你們兩，一個統領著錦衣衛和暗衛，一個統領著鐵鎖獄。”夜亦宸語速很慢道。
“無論如何……要護幺幺平安順遂，不可讓她受到任何傷害，懂？”
“屬下明白。”夜啟和右使鄭重承諾道。
爺這是把王妃的身家性命都教導了他們的手里，他們自然不辱使命。
夜亦宸微閉著眼，聲音開始微弱道：“莫臨還沒來嗎？”
“已經在趕回來的路上了。”衛軒揚道。
從城外軍營趕回來需要一定的時間。
“罷了，你轉告他，之后的宮廷之變，護幺幺安然無恙，護景國安定祥和。”
“好。”衛軒揚應下道。
夜亦宸眼睛看向房門，他現在撐著一口氣，就是在等慕傾歌，等她穿著婚服，看她最后一眼。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慕傾歌身著他們大婚時的婚服，一步步向他走來。
她臉上帶著笑，可眼里卻含著淚。
夜亦宸看到她此時的模樣，艱難的笑著。
衛軒揚他們識趣的出了房間，房間里只剩下他們兩人，可以說些體己話。
“我們都這么出來不要緊嗎？萬一待會兒傾歌她……”云若不放心道。
“慕小五就算想殉情，也不會這個時候殉。”衛軒揚示意云若放心道。
至少得把宸爺的喪事辦完，慕小五才會有這份心思。
屋內。
慕傾歌坐在床榻邊，握著夜亦宸的手問道：“我好看嗎？”
“好看。”夜亦宸笑著道，眼眸溫柔如水。
“現在好看，還是成親那天好看？”慕傾歌又問道。
“都好看。”夜亦宸握緊她的手道：“我們幺幺怎么樣都好看，笑起來好看，生氣時好看，霸道時好看，狂傲時更好看。”
眼淚順著慕傾歌的臉頰不停的留下來，砸到夜亦宸的手背上。
“我這么好看，那你為什么還要離開我啊。”慕傾歌哭訴道。
“夜亦宸，沒有你，我要怎么辦啊。”
夜亦宸心里疼痛難忍，眼底滿是不舍與不忍。
“對不起……到最后……我還是辜負了你。”
慕傾歌哭著搖頭，眼淚再次決堤。
“我記得我們成親的時候，我說過，以后即便你哭，眼淚也是幸福的，可我……還是食言了。”夜亦宸鼻尖酸澀，紅著眼眶道。
“自從解藥被毀以來，你哭過多少次我都知道，我想讓你不要那么傷心，可你的傷心是因為我，我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勸你，只能讓你多笑笑。”
他停頓著換氣，過一會兒又繼續道：“我這段時間，總是不住的在想，如果我當初不對你死纏爛打的話，你就不會愛上我，不愛上我，我死不死你都不會傷心難過。
你還是那個冷漠疏離的鬼醫，是那個狂傲不羈的慕家五小姐，是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玄都殿主，而不是像現在這般，為王府天下所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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