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都督請留步 > 第135章 快打旋風(下)
  老實說,楊昱此刻是對劉益守這樣的“丘八”不以為然的。國家都荒廢到這個樣子了,你還能折騰出個啥來?難道真以為有洛陽的冊封,就能裂土封王了?

  “老夫認為劉都督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為好,畢竟你也朝廷冊封的征東將軍……之前的事情,老夫既往不咎了,既然來滎陽了,那就在此地參與防務吧。”

  楊昱知道,睢陽防線是擋不住梁軍的,因為梁軍并不是一路兵馬在戰斗,魏國南面防線的元氏王爺,都是他們的幫手。

  而元顥更是直接就在梁軍之中!

  現在劉益守無論怎么瞎折騰,都是在自取滅亡,除非他就是元顥的內應!

  “楊大人似乎弄錯了一件事情。”劉益守從腰間拿出小刀,將坐在床上的楊昱那散亂白發,割了一小撮下來,然后拿著刀在對方面前晃了晃說道:“你怎么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怎么想。”

  這時候,源士康等人已經找到了府衙的印信,還有虎符等物,呈到劉益守面前。

  “楊大人寫一份軍令,就說派我們給洛陽城送糧,請虎牢關將士放行。”劉益守拿起印信在楊昱面前晃了晃。

  “哼,老夫豈會受你們這些丘八的威脅。”

  楊昱不屑道。

  “唉,那好吧。”

  劉益守跟身邊的源士康吩咐了幾句,對方立刻出門,不久就帶了個小胖子過來了。只是,這小胖子現在嘴里還吃著肉餅,估計是從府衙的廚房里找到的。

  “楊愔?”

  今年已經五十歲的楊昱,認出了吃餅的就是他那個據說逃難失蹤的堂弟楊愔。是關系很近的堂弟,就是親叔父的兒子!

  這在古代跟親兄弟的關系差不了多少!

  “我不是,我沒有,你認錯人了!”

  楊愔飛快的將餅吃完,用袖子遮住臉想跑路,結果被劉益守拉住了袖子。

  “楊大人不寫軍令也是無妨的。我手下這位長史據說也姓楊,據說他很會模仿筆跡。楊大人不想留下證據,口述讓這一位來寫,也是一樣的。”

  劉益守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只是楊昱笑不出來了!

  小胖子楊愔更是欲哭無淚,恨不得自己沒有進城才好。

  這年頭犯事都是連坐的!如果你弟弟做了壞事,那么你的立場就會變得非常可疑。這時候的大義滅親,未必真是為了“大義”,很有可能只是想自保而已。

  楊愔在劉益守軍中,而掌控滎陽的楊昱,又是楊愔的堂兄。然后又有類似楊昱寫的軍令在劉益守那里,要是出了什么事,楊昱跟別人解釋這些都跟自己沒有關系。

  有人會信么?

  只能說……跳黃河也洗不清了。

  “劉都督真是好手段啊,老夫真是佩服。”楊昱感慨道。從奪取官渡開始,閃電突襲,一環扣一環,最后在自己這里兵不血刃。

  老實說,楊昱一把年紀,確實沒見過比劉益守更會興風作浪的。

  “這些都是些沒用的,楊大人過譽了。”劉益守謙遜的說道,只是那眼神怎么看怎么有些嘲諷。

  “劉都督占據滎陽,得償所愿,那么老夫倒是想問一句,你這么做,圖個什么呢?”

  楊昱有點想不通,難道劉益守是想奪了滎陽獻給元顥?他是不是想太多了,洛陽周邊兵馬很多啊!他憑什么以為自己可以興風作浪?

  如果只是為了自保……這游戲好像玩太大了,不,應該叫瘋狂作死。

  “楊大人可以猜猜看啊?或者你現在就寫調令,寫好了,我就考慮一下要不要告訴你哦。”

  劉益守似笑非笑的揶揄了一句。

  年紀本來就大,早上又受到了驚嚇,楊昱一口氣沒憋上來,怒急攻心,雙眼翻白氣暈了過去。

  臥房內眾人面面相覷,都把目光聚焦在劉益守身上。本來只是想殺一下對方的銳氣,沒想到這老頭根本開不起玩笑。

  劉益守輕嘆一聲,拍了拍楊愔的肩膀說道:“代替你堂兄寫一份軍令,就說我們要運糧去洛陽,此行非常重要,任何軍隊及任何人都不得借糧,不得調動運糧的兵馬。至于字句怎么斟酌,你自己看著辦好了。”

  從昨晚到今天發生的事情有很多值得吐槽的,楊愔本來想說什么,看了看床上昏迷的楊昱,只好無奈點頭問道:“知道了,還要寫一份洗白我們身份的告示對吧?”

  “你能想到多少就寫多少。咱們可是一起的呢,你甚至是匪首核心圈子里的重要人物,就算不為我考慮,也多為自己考慮一下吧,咱們干的事情,夠元子攸把咱們全家老小都殺幾遍了。”

  看到平日里溫文爾雅的劉益守此刻如此強勢,楊愔也是感覺他們的情況恐怕真不像是現在大軍所向披靡那樣風光。

  “知道了,主公,我這就辦。”

  楊愔哀嘆了一聲,葛榮那種道行算什么賊啊,劉益守這種才是膽大包天的竊國大盜。

  “行了,等會醒了記得跟楊昱說他欠你一條命。要不是你在軍中,我早就把他給宰了,然后把責任推給魯安。”

  劉益守眼角余光看到楊昱悄悄瞇著眼睛裝暈,似乎在觀察自己跟楊愔在做什么。于是他不動聲色的拍了拍楊愔的肩膀,走了出去。

  ……

  之前在城門口處示警的年輕參軍,被關押在滎陽城里某個存放兵戈的庫房里。從這里可以聽到城內的各種動靜,令他意外的是,目前為止,城內都異常安靜。

  別說殺人放火了,就連打斗的喧囂聲都沒有。這位年輕參軍腦子里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來。

  對方是和平接管了這座城池,通過楊昱的手,將自己“洗白”成正兒八經的官軍,然后清洗掉原部隊的軍官,并用有組織的少數人,去控制失去組織的多數人!

  這種事情,如果沒有本地的地頭蛇滎陽鄭氏策應,是很難想象的!要知道,滎陽城里作戰的兵馬,雖然都是從虎牢關內抽調的,但那些運糧的,打雜的,甚至府衙里的書辦,都是來自周邊地區。

  包括他自己在內,他就是來自離這里不遠的陳留縣!你說滎陽鄭氏在這里沒耳目,有人信么?

  “唉,真是一群蠢貨啊,我就知道遲早會出事的。”

  年輕參軍長嘆一聲,像是魯安這種人,平日里蠻橫慣了,以為他們自己是真的厲害,對一切困難危險都失去了基本的警惕心和敬畏!

  而這次奪城的人馬,也不像是簡單貨色,部曲的組織和分配非常精準高效,幾乎沒有做多余的事情!對方這種精兵策略,很讓人佩服啊。

  一時間,他有點想見見這支人馬的老大,想看看這次到底是什么人玩出如此好戲。

  正在這時,之前俘虜他的那個叫源士康的將軍,領著一個年輕又俊朗,容貌足以將自己打得體無完膚的帥哥進來。看源士康謙卑的模樣,猜也能猜到跟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年輕人,就是賊首。

  當然,人家現在估計已經洗白了。沒錯,連源士康現在都換上了魏軍的制式盔甲,他要不說,估計沒人認為這人昨天都不是城里的。

  踏馬的,這幫人做事真是滴水不漏,所圖甚大啊!

  年輕參軍心里犯嘀咕,感覺在城里當咸魚打醬油許久,總算要遇到個“能入眼”的家伙了。

  “主公,就是這個人,當時差點壞了好事,多虧城門官沒有反應過來。我看他又是一副傲慢自得的樣子,心想會不會是個有才華的人,所以讓主公來看看。

  要是主公覺得這個人不行,請務必交給在下處理!親兵隊里很多人都想打他一頓。”

  源士康恨得牙癢癢的說道。

  “可以了,你先出去下,我有話要問他。”劉益守淡然道。

  “喏!”

  等源士康走后,劉益守從懷里摸出一本花名冊,上面有個人的人名被毛筆圈了出來。

  “王偉……這名字倒是平平無奇啊。”

  劉益守嘖嘖感慨道。

  “不必惺惺作態,我肯跟你說話,是因為你奪滎陽城還有那么點意思。找我的名字又有什么難的,去一趟府衙就能知道。楊昱那老兒也是個沒腦子的,我估計你去找他時候,他還在床上躺著呢。”

  王偉用嘲諷的語氣說道,嗯,雖然這人很欠揍,但說的事情倒是猜得八九不離十。這讓劉益守有點相信對方是有真本事的人了。

  如若不然,就憑對方這傲慢的性子,沒點本事早就被人打死了!

  “你說元子攸要是知道滎陽丟失,他會怎么樣?”

  劉益守笑著問王偉。

  對皇帝直呼其名!這倒是讓王偉,嗯,也就是這位年輕參軍正視劉益守來。

  “如果我是皇帝,那肯定集中所有兵馬,一定要把你殺掉,而且絕不招撫。你不知道,你們這種奪城的先例一開,若是皇帝捏著鼻子認了,那豈不是說以后大家都有樣學樣?他這皇帝還怎么當?

  所以可以這么說,在他看來,你絕對比元顥還可恨!元顥是鼓動元氏造反,而你是鼓動天下丘八都造反。不用想了,你現在殺了我,不過是讓我早點下去等你罷了。”

  王偉略有些得意說道,與其說是在跟劉益守對話,倒不如說他是在自顧自的剖析局勢,一時技癢的炫耀。

  “所以你說了這么多,是想讓我坐以待斃?”

  劉益守帶著揶揄問道。

  “那就要看,是誰出主意了。”

  王偉傲慢的昂著頭,那意思好像是在說:來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訴你。

  “我們現在已經換上了魏軍的軍服,盔甲。并且以楊昱的軍令,撤換掉了元子攸的親信。由于這里的軍隊剛剛組建,都不熟識。所以我們將自己的一部分人替換掉了他們的軍官。只要不帶兵出擊,裝裝樣子還是很可以的,對不對?

  只要控制住了府衙,控制住楊昱和下面的書辦,代替他們傳遞軍令,短時間內,滎陽還是很穩的吧。”

  劉益守圍著王偉轉圈,一邊走一邊說。這位自詡聰明絕頂的參軍,瞇著的眼睛瞪圓了,完全沒有料到對方可以做到這種地步。

  “都督這個偷梁換柱的手法,還真是妙得很,不過也只是晚死幾天罷了。假的就是假的,只要費穆回到滎陽,一切就會露餡。”

  在王偉看來,劉益守能做到這一步,已經是驚才絕艷的人物了,但,對方手里本錢不夠,還不足以翻盤。

  甚至在奪滎陽城以前,他們連棋手都算不上,就是個隨時可以拋棄的廢棋子罷了!

  “對,所以我們要擊破虎牢關啊。”

  劉益守淡然說道。

  擊破虎牢關?

  王偉倒吸一口涼氣,隨即露出駭然的表情,看著表情平靜的劉益守,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你瘋了,虎牢關兵馬雖然不多,但洛陽周邊的兵馬一點都不少。

  河陽關和北中城多的是編練的新軍!你這跟自投羅網有什么區別?”

  “我們拿著楊昱的軍令,去給洛陽送糧,途經虎牢關。要搞事情,也是楊昱搞事情,跟我有什么關系?”

  “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了,你是個瘋子!”

  王偉恍然大悟,激動得渾身都在發抖。他一把拉住劉益守的袖子說道:“你敢,你真的敢,你竟然敢!爾朱榮的膽子都沒有你的大!快告訴我你是何方神圣,快快!”

  “我是劉益守,朝廷冊封的征東將軍。”

  劉益守笑著說道:“現在你怎么想的,愿不愿意跟我混?”

  “好好好!事不宜遲,兵貴神速,這就走,咱們現在就去虎牢關!”王偉說話都有點不利索了。他前倨后恭變化甚大,看得劉益守一臉疑惑。

  “你好像知道我想做什么啊?”

  居移氣養移體,現在的劉益守早就不是當初在圣明寺的那個混子了,一言一行都無意間帶著上位者的威嚴。

  “呃。”

  王偉發現自己有點失態,于是湊到劉益守耳邊小聲嘀咕了半天,最后才低聲問道:“主公以為如何?”

  劉益守也是被王偉的縝密心思給驚到了。很多事情他只是有了個構想,沒想到對方居然都能把細節描述出來。

  此人真是個當狗頭軍師的料。于謹的本事都在戰場上,謀略和細節還差了一截。而眼前這位,堪稱是心細如絲,膽大如虎。

  出的餿主意異常毒辣,連劉益守自己都沒有想過,結果對方卻說出來了。

  他在王偉耳邊也嘀嘀咕咕說了半天,最后拍拍對方的肩膀道:“到時候讓你過過癮。”

  “說定了啊,那我們這就走吧。”王偉迫不及待的說道。

  劉益守在心中暗道,這一位大概是個天生就唯恐天下不亂的貨色,難怪長得一臉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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