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路可真穩當。”
馬車里的武華與武順探出頭來，看著寬敞平整的道路很是驚嘆。
道路實在是太過平整了，而且道路上的積雪清掃的非常干凈，哪怕是木制的車輪壓上去，也是穩穩當當如履平地。
她們之前一路從利州回到長安城，那路上的道路可真是把他們給折騰的夠嗆。
“據說這是那位藍田縣男修的。”示意兩個女兒回到車里來，外面天冷“從那李家莊直達長安城外，有人說是比朱雀大街還要平整。”
“阿耶。”武華忽閃著眼睛“聽說朱雀大街上有好多的煤油燈，到了晚上點亮之后猶如天上星河一般璀璨奪目。上次聚會的時候，盧國公家的姐姐說她們家里都裝了煤油燈，晚上點亮之
后整座府邸都跟白天似的。”
武士彟當然明白女兒的小心思，這是也想要自己家里都用上煤油燈。
可問題在于，那玩意老貴了。
因為是用玻璃與精鐵所制，一盞煤油燈直接標價五百文。
對于勛貴們來說，五百文自然算不得昂貴。
可這僅僅只是一盞煤油燈的價格，想要在整座府邸里都給點上，起碼也得是百八十盞才能勉強夠用。
百十貫錢倒也能夠拿得出來，可若是想要用這煤油燈，還得買油去燒。
他已經問過了，百十盞油燈一晚上得燒掉價值幾百文的煤油。
一個月下來至少十幾二十貫錢出去了。
武家雖說是勛貴之家，可單單是為了點燈就花費這么多也是心疼的受不了。
若是只買幾盞，非但沒面子還會丟面子。
武華察覺出了父親的為難，跟著說道“盧家姐姐說了，她們家從藍田縣男那兒買的種子暖房什么的，冬天里在田地中種出了瓜果蔬菜，賺了不少的錢。”
“嗯。”
武士彟點點頭，此事他已知曉，那位藍田縣男絕非尋常人物。
這次過去登門拜訪，可得好生拉攏關系。
看著二女兒身上那寬大的棉衣，武士彟面上露出了笑容，若是能夠攀上這層關系，那真是再好不過。
思緒之間，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疑惑的推開車窗，就見著騎馬的武元慶武元爽兄弟倆，氣急敗壞的過來叫嚷“阿耶，有人攔咱家的馬車。”
下了馬車的武士彟，見著了前邊不遠處有群胳膊上綁著紅布的人，他們只攔住了自己家的馬車，卻是對道路上其他來往的人車不管不問，這讓武士彟很是上火“爾等這是何意？天子腳下
，莫不是想要為賊？”
“貴人說笑了。”對面出來一人向著武士彟行禮言道“我等是李家莊護路隊的，按照莊主的規矩，所有人車在路上的時候，都要靠右走。貴人的馬車走在路中間，違背了莊主的規定。”
“笑死人了！”
那邊武元慶當即叫嚷“天下大道，人人皆可行之。我等愿意怎么走就怎么走，那什么莊主管得著嗎，難不成這路還是他修的不成。”
護路隊的人面色沉了下來“此路的確是我家莊主所修，本意是為了方便前往李家莊的客人們。郎君若是出言不遜，那就請回吧。”
在利州作威作福貫了的武元慶哪里受過這種氣，區區黔首居然敢如此與自己說話！
正要發飆的時候，武士彟卻是瞪了他一眼讓他閉嘴。
剛才武士彟一直在看道路上來往的人車，果然都是靠著右邊走的。
人家不是無理取鬧，而是確有其事。
當然了，勛貴們是不講這些的，能讓他們尊重的只有實力。
再說了，這路是人家修的，想要不守人家的規矩也行，別走就是了。
“多有叨擾。”武士彟點頭示意“我等乃是應國公府上，特來拜訪李莊主。”
本以為報出了應國公的名頭，眼前這些黔首們會恭敬起來，可武家人卻是不知，這些時日以來擺放李家莊的各種國公侯爺爵爺的實在是多到數不過來，他們早就麻木了。
“我等已得通知。”護路隊眾人讓開了道路“貴府馬車請靠右走，前方二里地就是李家莊。”
武士彟討了個沒趣，只好悶悶不樂的回到馬車上，還囑咐車夫“靠右邊走。”
“阿耶。”
武華推了推武士彟，伸手指著窗外的田野“你看那邊好多的房子。”
武士彟循聲望去，道路一側的田野之中，許多座整整齊齊的大棚連綿不絕。
此事武士彟之前倒是打聽過，甚至還去過某位交情不錯的勛貴家中田地，見過這些暖房大棚。
“這可是個好東西。”武士彟連聲感慨“現如今長安城內能夠在冬日里吃上瓜果蔬菜，全靠這些。你早上喝的米粥里的青菜，就是這種暖房所出。”
武華與武順的俏臉上都是驚嘆之色，武華追問了一句“為何以前沒有，為何利州沒有？”
“這是因為以前沒人懂。”武士彟笑言“是那位藍田縣男弄出來的好東西。而且他還不藏私，主動給予種子還幫忙蓋起了暖房大棚。要知道若是惜售的話，單單是一個冬天賣這些瓜果蔬
菜就能在長安城內買下數十座房舍。李云澤此人，當稱人杰。”
武士彟這還是了解的不夠多。
還因為帶他去看自己家田里暖房大棚的勛貴，為了面子隱瞞了許多。
之前勛貴們花費重金從李云澤那兒買了種子和暖房大棚，甚至還出了一筆服務費，用來借用李家莊熟練農夫來指導如何伺候莊稼。
到了冬日里的時候，海量的瓜果蔬菜大規模上市，勛貴們都期待著自己能夠賺的盆滿缽滿，可結果卻是幾乎沒人買。
勛貴們對此非常驚訝，專門派人去了解詢問才得知，他們把冬日里的蔬菜瓜果當做金子來賣，普通百姓誰家買得起？
更為夸張的是，李云澤的大市場，以及各坊市里的河底撈食肆出售的瓜果蔬菜，卻依舊是原價，便宜到令人發指。
這種情況下，百姓之家當然不可能去買他們的了。
這個時候，若是換成資本來操作，那就是先請李二出面，讓李云澤與勛貴們一起坐下來好好談談。
一起提高價格，減少供貨量促成物以稀為貴的市面，或者說是饑餓營銷什么的都可以。
然后大家談好份額價格，有錢大家一起賺，你好我也好共同進步。
若是李二不愿出面，他們也可以或是威逼，或是利誘，或是干脆干掉他這個影響收益的家伙。
總之一句話，想盡辦法控制成本提高價格，榨干大唐百姓們荷包里的最后一枚銅板。
然而這些手段，在這兒都用不了。
大唐這里并非錢財說了算，而是皇帝說了算。
李二不但沒有幫助勛貴，反倒是將宮莊內出產的蔬菜瓜果都送給了李云澤，讓他代為銷售。
價格上不去，供應量又這么大，勛貴們自己又沒有專門的店鋪進行大規模出售。
海量的瓜果蔬菜收起來，反倒是只能堆積在自己家里。
認倒霉的，只好去找李云澤商量，要么全部低價賣給他，要么談好分成然后在大市場與食肆里代賣。
不甘心的，那就只能是硬扛著了。
開始的時候，拿著這些東西去親朋好友家送禮，成車成車的送過去還顯得有面子。
可后來實在是太多了，那么多人家都在送禮，實在是吃不完，干脆就連送禮都送不出去。
隨著時間的推移，還在死扛的勛貴越來越少，大部分人都選擇了低價出售給李云澤，多少能賺回來一些。
武士彟只知道冬日里的瓜果蔬菜供應充足，背后的故事他當然是不曉得。
他現在也只是剛剛上了李二的船，還屬于一位粉嫩的新人，得經過考驗才會被逐漸接受。
“阿耶，那馬車好漂亮啊。”
趴在另外一處窗口上的武順，突然抬手指著從對面駛過來的華麗馬車驚呼出聲。
沒等武士彟說話，那邊武華就滿是艷羨的回應“上次詩會你沒去不知道，她們全都是坐著這種漂亮的四輪馬車，只有我是坐著家里的兩輪車。”
聽聞此言，武士彟也苦笑。
現如今這長安城內的四輪豪華馬車已然是成為勛貴們的標配，家卷出門不坐這種馬車都會被人瞧不起。
據說魏征已然連連抨擊奢侈無度，只不過沒什么用罷了。
這次過來李家莊，這種馬車也得訂購一輛才行。
沒辦法，勛貴家的排面必須撐起來，否則的話會被逐出勛貴這個行列。
武士彟看了眼迎面駛來的華麗馬車上的徽章，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是潞國公侯君集府上的馬車。
看樣子應該是從李家莊出來，也不知道是去談什么事情。
想著心事的時候，這邊的武華又大呼小叫起來“阿耶快看，好多的牛啊。”
武士彟抬眼看過去，頓時就被嚇到了。
遠處草場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牛，數量之多簡直讓人頭皮發麻，一眼看過去何止千頭之數。
“這可真是...”
雖然說來之前就聽聞李家莊富甲關中，可武士彟卻是不怎么相信的。
畢竟關中勛貴門閥富豪世家不計其數，區區一個莊子算得了什么。
可現在一路看下來的財富，再想想長安城內的眾多食肆市場什么的，不敢說跟那些傳承數百年的世家門閥比，可卻是比絕大多數的勛貴們富裕的多，至少比他這個窮鬼有錢太多了。
看著歡喜雀躍，不時對著外面指指點點的兩個女兒，武士彟心頭浮起了一個念頭。
‘皇帝重視，前途無量，還這么年輕又未曾嫁娶，潑天的財富與諾大的本事...這若是能成我的賢婿...’
實際上他之所以把兩個女兒都給帶來，本就是存了這份心思。
之前在皇帝的酒宴上，李云澤對武華的另眼相看就讓他頗為意動。
帶上長女武順，自然是多道保險。
現在一路上見著了李家莊的豪富，武士彟已然是非常心動了。
唯一的問題就是，女兒年紀小還得等幾年，不知那李云澤是否能忍得住。
患得患失之間，馬車停了下來，李家莊終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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