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我被女巫當成了魔神 > 第009章、狡詐乎
  夏四月的午后陽光,已然頗為炙熱。

  步出東堂,來到天子御駕前等候的夏侯惠,不過等候了一刻鐘便已經額頭見汗了。

  其他如秦朗與王肅等人亦不例外。

  沒辦法,彼此都著朝服呢!

  這一身絳服看起來頗為威武,實則密不透風,在室內或陰涼處還沒有什么感覺,一旦在烈日之下堪稱是一種受罪。

  由此看來,伴駕的殊榮也不是那么好享受的。

  且在候駕的時候,彼此之間不能攀談,不然會被他人彈劾君前失儀之罪。

  如歸來京都洛陽后,第一次有機會看見秦朗的夏侯惠,也只是對其拱手見禮而對方則是頷首輕笑,就算是彼此打過招呼了。

  至于同族的夏侯獻嘛~

  他在中領軍署領了官職,在原先的武衛將軍許褚病故后,便時常引禁衛護天子朝會與出行,此刻正在外側督促甲士做好準備呢,沒空搭理夏侯惠。

  約摸又過了半刻鐘,換了一身燕服的天子曹叡,終于帶著同樣換了服飾得到曹肇從東堂走出來。

  眾人不必說,于天子拾階而下時,便躬身垂頭以示恭敬。

  但夏侯惠正木然的看著腳下石塊時,天子曹叡竟走到了他跟前,語氣很溫和的說道,“夏侯卿,直身,抬起頭來。”

  “唯。”

  依言而應,夏侯惠直身昂頭,第一次近距離與天子對視。

  之前在東堂殿內,天子是跪坐著的,且帶著冠冕,故而看不太清容貌。

  如今,他才發現天子曹叡長得不算高,約莫就七尺多一點,且相貌很普通,胡須淡淡的臉龐之上還依稀殘留著幾個痘印。亦不算健壯,兩腮緊湊,鼻梁挺直,細長的兩眼炯炯有神,倒也添了幾分威勢。

  此時的曹叡,也在上下打量著他。

  不同于夏侯惠心中覺得他很普通的評價,他此刻眼眸中洋溢著欣賞,且還伸手在夏侯惠胳膊上捏了捏,方出聲稱贊道,“卿儀表堂堂,且頗雄壯,無愧我大魏功勛之后也!”

  話落,不等夏侯惠謙虛,他又緊著加了句,“嗯,嘗聞卿昔日于偃師溺水后,便棄文習弓馬,今成效如何?可舞劍否?”

  聞問,夏侯惠連忙躬身垂首,朗聲作答。

  “回陛下,惠乃是隨先父部曲學習沙場搏殺之術,并不善于類同游俠那般的技擊之術,故不能舞之。不過,惠稍有勇力,若與尋常三五壯漢死斗,活者必惠也。且惠對射術頗有心得,若步射,五十步內例無虛發,八十步內十中八九,百步之內十中六七;而若騎射.....惠不曾臨陣討賊,故不敢妄言也。”

  噫~

  于天子當前,此子竟不謙言邪!

  曹叡聽罷,眉毛微挑,眼中露出一縷異色來。

  因為經夏侯惠這么一說,他才發現夏侯惠肩膀很寬,當得蜂腰虎背之謂,且兩只手臂似是也要比尋常人長一些。

  竟是天生猿臂!

  猿臂者,亦作“猨臂”。

  謂臂長如猿,可以運轉自如。

  《太史公記·李將軍列傳》有云:“廣,為人長,猨臂,其善射亦天性也。”

  “善。”

  剎那間想起司馬遷對李廣描述的曹叡,不由拊掌而贊,“卿既敢作豪言,他日若得閑暇了,朕當與卿共田獵。若射術果如卿言,朕有賞!而若卿言有夸大之詞,必治卿妄言之罪!哈哈哈~~”

  言罷,轉身往御駕而去。

  就是登上車駕坐定之時,他似是還想起了什么。

  略斜頭撇了一眼夏侯惠后,嘴角便泛起一縷戲謔,然后揮手招來侍宦耳語了幾句,看那侍宦行禮罷急匆匆離去了,方讓馭者趕車前行。

  這個小細節,夏侯惠也注意到了。

  故而心中有些膩味。

  依此些日子里曹叡屢番考驗的經驗來看,他覺得自己接下來肯定不會迎來好事....

  亦有些憤憤。

  貴為天子,總是玩些上不了臺面的小伎倆,怎么就那么輕佻呢?

  唉,鬧心。

  事實上,他的預感很對。

  此番天子乃是打算出宮設宴以詩賦作樂,且還使人招來了任冗官的何晏、典農中郎將何曾(又名何諫)二人。

  何晏,字平叔,乃魏武曹操的養子。

  但他與秦朗不同的是,不管魏文曹丕還是現今天子曹叡都不重視于他。

  如秦朗如今都是驍騎將軍兼領給事中了,他仍任閑職,唯有在天子曹叡設文會的時候,才將他招來同樂——說白了,曹叡是將他當成了文學領域的“倡優”。

  而何曾,表字穎考,

  出身世代簪纓的陳郡何氏,乃是太仆何夔之子。

  于曹叡乃平原侯時他任職文學掾,算是潛邸之臣,故而在曹叡繼位后兩次轉遷,如今已經是負責洛陽京畿之地的典農中郎將。

  同樣博才多學的他,亦是天子設文會的常客。

  至于,天子設宴為何要出宮嘛~

  那是因為早年董卓遷都長安,將洛陽付諸一炬,且后來還連頻遭戰火波及,故而前朝的皇宮殘破不堪,僅剩下殘桓斷壁了。如今魏國君臣理朝政的皇宮,乃是魏武曹操下令修筑的建始殿。

  且唯有這座建筑,方能被冠名為殿。

  其余后來修筑的工事都臨時所需,很簡陋且低矮,僅能稱之為樓舍而并非宮殿。

  本來,魏文曹丕繼位之后,恰逢蜀吳的夷陵之戰,完全可以趁此機會修繕宮殿的。

  然而可惜了。

  這位器量狹隘之君實際在位時間不足六年,但當一腔情愿的被孫權戲耍之后,便大發雷霆,不顧群臣的反對三次伐吳。

  結果當然是寸土未獲,徒然消耗糧秣輜重無數。

  也錯過了修繕宮殿的最好時機。

  待到曹叡繼位了,在忙著收拾曹丕留下的爛攤子,推行與民休息的國策,且兼蜀丞相諸葛亮連年北伐,是故也沒有充足的人力物力用來修繕宮殿。

  故而,曹叡若是想尋些閑情逸致,已經被朝殿、皇帝寢宮、中領軍署、尚書臺以及三公府等各司場所擠得滿滿當當的宮殿自然無法提供清凈之處,唯有出了宮禁方可。

  不過,也還好。

  新的宮殿樓宇雖然還沒有修筑的條件,但場地卻是已經提前預留出來了,且還常年有士卒駐守著。

  天子閑暇出宮游玩,亦無需擔心安危或擾民之事。

  所謂散騎者,入則規諫過失,備皇帝顧問,出則騎馬散從。

  天子近臣隨駕出宮,自是不會安步當車。待天子御駕出皇宮最北的大夏門時,早就得悉消息的侍從已然為諸近臣的準備好騎乘馬匹了。

  其中,有一匹尤為神駿。

  只見那良駒渾身漆黑,唯額頭中心有一道白痕點綴,黃白色的鬃毛細軟且長,在陽光的照耀下尤顯飄逸。

  且看它那四肢修長,腰背寬平,頸細,頭直而小,口鼻方正,雙目炯炯有神等諸多特征,便可了然,其必然有著烏孫馬(伊犁馬)——也就是前朝孝武帝起名為“西極馬”的血統。

  事實上,這匹駿馬就是來自西域。

  乃是近些年絲綢之路復通后,有胡商想得到更多絲綢通關的配額,故而將數匹駿馬進獻給涼州刺史。而刺史也不敢私藏,令人專程送來洛陽的。

  天子曹叡最喜歡的便是眼前這匹。

  就是有點可惜。

  此神駿被當作戰馬馴化,已然認過主了,故而被送入宮禁后,亦桀驁不馴。

  不管曹叡想騎乘或者想用來當御駕的役馬,皆弗能成行。

  為此,曹叡還尋過善馴馬之人來調教過。

  但每每馴好之后,那馴馬之人自騎則無礙,換作他人則又不服從,屢次將曹叡氣得牙癢癢。卻也舍不得殺了,故而一直閑置著。

  如今讓人牽來,并非他自己要騎乘,而是方才聽了夏侯惠的自夸,便想用此神駿來暫代夏侯惠的騎乘馬。

  如此,不管夏侯惠可否駕馭,都是能令他開心的事。

  閑暇出宮嘛,自然是要尋樂趣的。

  是故,待王肅、秦朗以及剛剛被招來的何晏與何曾等人,皆從侍從領過騎乘駑馬作為代步坐騎后,天子曹叡眼中帶著戲謔,指著那匹神駿而道,“夏侯卿,此駿馬乃汝之坐騎。”

  此時的夏侯惠,也一直將目光放在那匹神駿身上。

  他還真沒有見過如此神駿,且常年習弓馬,對駿馬自是心喜不已。

  待聽到天子的話語時,他神情微愣了一下,滿目的不可置信,旋即,欣喜之色洋溢于表,當即大禮參拜。

  “唯!惠謝陛下賜馬!”

  言罷,徑直起身興沖沖往良駒走去。

  徒留天子曹叡膛目結舌。

  天地可鑒!

  他不過是生出了讓夏侯惠試試是否駕馭這匹良駒的心思,但真沒有想將良駒賜下的意思啊~

  哪料到,夏侯惠竟謝恩說他賞賜了?

  自古君無戲言。

  經夏侯惠這么一謝,曹叡還真不好聲稱自身并沒有將良駒賜下之意了.....

  此豎子性情直率如斯乎!

  亦或者,乃是狡詐非常而故意為之,令朕不得不將駿馬賜下?

  目光有些木然的看著向神駿走去的夏侯惠,天子曹叡心中憤憤然之余,還不免疑竇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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