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獨治大明 > 第一百七十三章 帝說:物有本末,事有終始
  自從大明創建了塘報系統,現在各地的軍情幾乎已經是無法再隱瞞,總能以極快的速度傳遞到京城。

  對一些重要的軍情,兵部的車駕司都會第一時間傳遞到朱祐樘手里,不論此時朱祐樘是在做什么。

  朱祐樘看到塘報在這個時候傳聞過來,知道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只是在打開塘報不由得微微一愣。

  刑部尚書杜銘等官員不再爭著前往江西,卻是紛紛扭頭望向接到軍情的朱祐樘,卻是好奇塘報上面的內容。

  良久,朱祐樘將手中的塘報放下。

  吏部尚書李裕等官員隱隱猜到有重要的軍情發生,頓時整個奉天門廣場是落針可聞。

  夏日是晝長夜短,雖然今天沒有太陽,但整個天地早已經是十分敞亮。

  朱祐樘迎著眾臣子的目光,便揚起手中的塘報鄭重地宣布道:“剛剛收到贛州方面的塘報,南贛巡撫王華率贛州新軍攻陷大帽山,殺敵五百,擒賊近兩千人,南贛……大捷!”

  原以為塘報是來自九邊,但事情出乎意料,竟然是一直沒有動靜的贛州傳來了軍情。更是讓人想不到的是,王華竟然一舉解決盤踞在大帽山上的那股已經成氣候的流寇。

  啊?南贛大捷?

  張鎣等人聽到是這個捷報,不由得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在他們的印象中,那位狀元公王華雖然飽讀詩書,但身上或多或少沾上一些書生氣。王華若出任翰林官修史自然無人能及,但交由這種書生氣的人統兵,必定很難有建樹。

  大明建國至今已經一百多年,雖然能輔佐君主治國的狀元郎并不少,但還沒有出過可以統兵的狀元郎。

  偏偏地,王華受皇命前往贛州負責清剿贛南地區的流寇,竟然在極短的時間內取得了驚人的成效。

  啪!啪!啪!

  徐溥等人剛剛攻擊王華在贛南沒有建樹,結果現在遭到集體啪啪啪打臉。

  這位狀元郎用實際行動回報了朱祐樘的信任,亦是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的軍事才能,即將成為大明政壇的新星。

  至于張鎣等人此前一直逼迫朱祐樘將王華緝拿歸京侯審,更是一個天大的笑話,這幫人是差點毀了這一場大捷。

  “陛下洪福齊天,今贛南大捷,百姓可安業樂業,可喜可賀!”萬安等官員得知贛南大捷,當即便紛紛跪地祝賀道。

  雖然王華有功,但最大的功勞自然還是要屬于眼前這位帝王,誰讓這位是大明天子呢?何況,贛南能夠取得大捷,確實跟眼前這位帝王的英明領導有關系。

  朱祐樘看著手中的捷報,亦算是了卻自己的一樁心事。

  贛南地區一旦安定下來,那么廣東跟東南將會更緊密地聯系在一邊,自己亦能更好地推動經濟發展。

  朱祐樘面對著黑壓壓的文武百官,顯得十分高興地道:“今王華平定地方有功,功在千秋,當以論功行賞,何侍郎便由你來擬賞吧!”

  這……

  張鎣看到朱祐樘直接繞過自己這位兵部尚書,不由得一陣尷尬。

  “臣領旨!”何琮知道張鎣已經失了帝心,當即便欣喜地表態道。

  跟著如此英明的皇帝,哪怕永遠只是一位兵部左侍郎,他亦是心甘情愿了。

  朱祐樘讓文武百官起身,卻是知道王華若是克扣兵餉絕對不可能讓將士用命,便拿出決斷力地道:“王華是翰林院出身,而翰林以清廉顯名于朝,一直是本朝百官的楷模。今華受朕之托,初到地方任事,處事免不得有所生疏,但替朕分憂的決心定然不改,亦不敢行不法之事。自江西地方彈劾以來,朕觀王華克扣兵餉一事,可疑之處有二:一則贛州新軍已經創立兩、三個月,為何直至最近江西布政使司才將贛州新軍兩個月的欠餉發放,江西布政使司已經窮到如此地步了嗎?二則贛州新軍替朝廷平定四省交匯之地,可以說贛州新軍是在前線用命,常言三軍未動糧食先行,江西都司竟不擔贛州新軍負押銀之責,朝廷欲平定地方當真跟江西都司一點關系都沒有嗎?”

  咦?

  刑部尚書杜銘經過朱祐樘的點醒,頓時亦是意識到江西地方衙門確實存在著很大的失職,這簡直就是給贛州新軍扯后腿。

  砰!砰!

  隨著朱祐樘點破這其中的貓膩,宛如落下了兩記悶棍,直接打在了江西布政司使衙門和江西都司身上。

  朱祐樘將兩個疑點拋出后,便是繼續侃侃而談地道:“物有本末,事有終始。朕要顧國法,但亦不得不顧生民,生民乃朕之甚憂也。今贛南取得大捷,贛南清寇可期,王華留任繼續清剿殘余流寇,以確保贛南百姓免于流寇之害。然王華克扣兵餉一事已經鬧得滿城風雨,故江西諸事要查明!朝廷派遣能臣前往江西核查江西布政司因何拖延兵餉、江西都司為何后勤不力,再查王華克扣兵餉之因果,諸卿以為如何?”

  查,終究還是要查,但卻要先追溯江西布政司使衙門和江西都司的責任。而從這里著手,想必事情會變得更有意思。

  “陛下圣明!”李裕等官員看到朱祐樘如此老練,當即心悅誠服地道。

  王華克扣兵餉的事情想必是有“真憑實據”,想必王華自己都很難自證清白,很可能是已經著了人家的套。

  只是眼前的帝王是人間清醒,既然有人打著國法的旗號逼著追究王華,那么自然就要追根溯源了。

  跟那區區一千兩兵餉相比,江西布政司拖延兵餉和江西都司后勤不力更應該論罪,而江西官員恐怕很難再眾口鑠金了。

  “陛下,江西布政司拖延兵餉想必有難處或是誤會,臣以為無須在此耗費精力!”張鎣心里不由得一急,當即站出來阻攔道。

  “你這是什么屁話?克扣兵餉要查,因何拖延兵餉不能查了?”

  “陛下心系地方百姓安危,設贛南巡撫剿寇,布政司如此拖餉當斬!”

  “何止是布政司,江西都司執管將士以十萬計,因何不替贛州新軍解運兵餉?”

  “依本官看來,這江西跟揚州一般,地方官員早已經抱團,分明是一起合謀構陷王修撰!”

  ……

  話音剛落,卻不等朱祐樘作出回應,刑部尚書杜銘等官員第一時間跳出來,卻是紛紛指責張鎣道。特別翰林侍講學士李永通堅決捍衛翰林院的聲譽,便將矛頭直指江西所有官員。

  咦?

  吏部尚書李裕等官員聽到這番言論,想到江西官員此次的步調出奇一致,亦是不由得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李學士,你休要在此胡言亂語,無憑無據豈能將江西跟揚州相提并論?”張鎣知道無法阻止調查江西布政使司,當即單單抓住李永通進行指責道。

  翰林侍講學士李永通當即冷哼一聲,顯得據理力爭地道:“無憑無據?我翰林院走出去的官員從來沒有貪墨之徒,若不是江西官員聯合一起構陷王華,何來的克扣兵餉一事?”

  “江西官員此次步調確實過于一致!”

  “王華剿寇不給半分支持,這克扣一千兩倒是紛紛跳出來,滑稽至極!”

  “有沒有貓膩大家心知肚明,這江西官員是應該要好好地查上一查了!”

  ……

  刑部尚書杜銘等官員亦是隱隱感覺江西官員存在問題,面對還想要阻止朝廷調查的張鎣,便是紛紛聲援翰林侍講學士李永通道。

  張鎣面對來自各方的聲音,看到吏部、刑部、戶部、工部和禮部已經抱團,哪怕自己兵部的左侍郎何琮亦是站在自己的對立面,頓時感受到護皇黨的強大。

  若說地方還能有一戰之力,在這個朝堂之上,壓根沒有自己的位置,更是不可能阻止得了朝廷調查江西布政使司。

  朱祐樘自然不可能聽取張鎣的意見,當即一錘定音地道:“調查江西布政使司一事無須再爭,朕意已決!諸位愛卿,可有合適的人選?”

  徐溥又是看到了一絲希望,但旋即臉上露出了苦澀之色。

  且不說這位精明的帝王不可能選派自己陣營的人,而今天的京察已經被狠洗一遍,現在早已經是門黨的天下。

  李裕正想要推給順天府尹宋澄,結果戶部尚書李嗣搶先出列地道:“陛下,臣有一個人選最為合適,恐怕朝野都沒有異議!”

  “咦?此人是誰?”朱祐樘聽到李嗣這么一說,頓時亦是來了興致地道。

  吏部尚書李裕雖然覺得宋澄比較合適,但并不認為宋澄能夠達到這種地步,實質宋澄更擅于刑偵案件。

  李嗣迎著眾人關注的目光,便是微微一笑地道:“據臣所知,王越正準備動身將前往廣東整頓鹽政,不日便會途經南昌,臣以為由王越清查此案最為合適!”

  王越?

  在聽到派遣到江西南昌核查的官員竟然是王越的時候,張鎣等官員不由得愣住了。

  王越做事狠厲則罷了,關鍵還極度精明,地方上所使的那些小把戲壓根騙不過那位王砍頭的眼睛。

  一旦證實江西地方官員是聯合誣告王華,證實克扣兵餉是一起有預謀的構陷,那么江西必定又是一場人頭滾滾。

  正是如此,在李嗣拋出這個人選的時候,張鎣等官員頓時感到天空都黑了下來。

  完了!

  徐溥的臉色瞬間慘白,意識到自己不僅如意算盤落空,而且很可能受到江西巡撫李昂的牽連,將會面臨朝廷的清算。

  原本打算利用王華克扣兵餉一事大做文章,從而保住地方的掌握權,但事情的發展突然不受自己掌握。

  若江西巡撫李昂能夠應付王越還好,一旦被那個王砍頭抓到了小辮子,自己恐怕是真要面臨入仕以來最大的政治危機了。

  “臣等附議,請交由王越清事情的始末!”吏部尚書李裕等人聽到是這個人選,當即便鄭重地表態道。

  朱祐樘得知王越竟然是順路,當即便點頭道:“好,那么便由王越查實兩司因何不作為,查清王華克扣兵餉一事的始末!”

  “陛下英明!”吏部尚書李裕已經感受到由朱祐樘掌舵的大明王朝越來越有章法,顯得由衷地恭維道。

  由于被兵部尚書張鎣這么一攪和,早朝耽擱了不少時間。

  朱祐樘知道早朝只是走一個流程,事情其實早已經解決,又擔心后面有人跳出來生事,便索性作出決定道:“今日早朝奏事到此為止,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在場的官員對這位越發老練的帝王更是敬重和佩服,當即規規矩矩地跪送道。

  此時,天空早已經大亮,天空顯得纖云不染。

  隨著朱祐樘乘坐玉輦離開,奉天門廣場的一千多名官員紛紛散去。

  萬安和劉吉作為本朝僅有的兩位閣老,卻是不再前往文淵閣,而是打算經由西華門,從西苑門前去養心殿的新閣。

  吏部尚書李裕等官員則是結伴離開,準備返回各自的衙門。

  兵部左侍郎何琮已經篤定王華是遭人構陷,便故意大聲地說道:“你們以為江西官場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陛下剛剛的分析很對,朝廷明明是要進行剿寇,結果江西地方官員的所作所為簡直比克扣千兩還要惡心!”

  “糾正一下,王華克扣一千兩兵餉未必是真,這做賬的手法在戶部早已經司空見慣了!”

  “這都能做假賬?”

  “若是抱團了,只要在秤和銀箱做一些手腳,扣掉兩成還不是輕輕松松的事情嗎?”

  “如此說來,這江西布政司當真要好好地查一查!”

  “何止是江西布政司,江西都司亦不是什么好鳥!三軍未動,糧草先行,他們既然連兵餉都不替贛州解押,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依本官之見,這里壓根就是一場陰謀!所幸王越幸好經過南昌,他定然能夠讓事情水落石出,江西那幫官員恐怕是要遭殃了!”

  “還是陛下圣明,若是真將王華召回來,真的被那幫人所蒙騙了!”

  ……

  戶部尚書李嗣等官員一起朝著午門走去,只是交談的聲音并沒有刻意放低,甚至還故意加重了語調,而矛頭直指庇護江西官員的張鎣和徐溥兩人。

  徐溥的臉色一直斂著,卻是知道問題已經變得十分嚴重。

  張鎣同樣一聲不哼,但心里還是存在著一絲僥幸,卻不認為王越真有能力將江西的事情查得一清二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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